大话西游说退休

刘恋

　　退休已经五年了，感觉当下的日子，就像啃着一根鸡肋，尽管鸡肋骨存余香，但失去了血肉的丰润，其风味如同嚼蜡。眼下浑浑噩噩中百无聊赖。且又无它物可食，也只好将就啃下去了。

　　时光的苍老是无法掩盖的，那是上帝给你刻下的痕，即使纵有亿万家财，也填不平那写在脸上的沟壑。尽管大街上风韵残存的老娘们在极力卖萌，还有那些五味杂陈的油腻大叔们在蠢蠢骚动，但光鲜之下，老了就是老了，无论如何装嫩多情，也掩盖不了那岁月风蚀出的沧桑。

　　大千世界，只有青山不老，人之贫贱，只有山河不弃。于是，饱览天下，成为了众多华年已去，却心存美好者的纯净向往，就像那首诗中的愿景：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何时闲；我见众山皆草木,愿与沧海化桑田……。

　　这些年来，诗与远方，成为了人们的一种向往，但，诗在心中，方可慢慢品悟；但，走向远方，却是需要银子的。

　　为了却青春时就萌生的夙愿，我，自退休后就开始踏足那远方的千山万水，去探寻和体验那诗境般的伊甸园。然而，随着夙愿放飞，不觉地却囊中羞涩，漫漫旅途的背后，大量消耗着青春的积淀。浪漫是需要经济实力做支撑的。理想很丰满，卡中很骨感，这就是摆在退休后本色子民面前的现实。

　　得过且过的日子，形影相随的襁褓外孙，慢慢滴成为了顽童，至此，游心收敛，过起了祖孙天伦的日子。

　　未曾想，这外孙顽儿，自夏夜里听了师徒取经的床头故事，也对外面的玄奇山水产生了遐想，以至于萌生了一探究竟的强烈愿望。近日，不知他在哪儿听说悟空故里之水帘一洞就在西边，于是，前去探究就成了爷孙两人天天纠葛不清的话题。于是乎，为满足祖国小未来的需求，就开始了筹谋。

　　出行，是要成本的，不同地域的画地为牢，会衍生出诸多开支。其行需车马，住须屋檐，价格不菲的入门台阶费，也会让你步步惊心；有时内急出恭，冷不丁的也会有人会索取你的铲屎费。因尔，若要行动，月退休工资的背后，就是精打细算。

　　倘若驾行，虽然风光，但过路、油耗、场地、安全却心存忧虑；若跟团，虽免去劳心，但不确定的推销洗脑和鱼虾混同的嘈杂环境，会让你心烦意乱精神懈怠；而高铁和飞行，虽便捷舒适，但陌生地域的辗转迂回，也很容易让豆腐折腾出个肉价来。

　　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不仅只能回味；于是，思谋良久，抛去了浮躁和虚荣，把心回归于旧时的平民状态，这时，就想起了依然在冰冷铁轨上俯首不辍的老绿皮列车。

　　打开了铁路12306，不觉得眼前一亮，随之，伴着惊喜，出行谋略油然而生，由此开始了祖孙二人的水帘西行……。

　　旭日东升，清晨如洗，伴随着一声清澈的童音“该起床了”！祖孙俩洗食完毕，七点过后，手持12.5元的车票，晃悠悠地入站登车。随着一声笛鸣，秀美山河缓缓移动，开向百公里外的桐柏车站……。

　　其实，老绿皮并不老，车厢整洁明亮，车座宽敞光鲜，车速虽不如高铁风流，但悠哉窗外慢景，则是一种轻松享受，完全没有那种一闪而过的压迫感。

　　一个多小时后，车停出站，依凭闯荡阅历，我俩目不斜视大步远离站口的是非之地，在人稀处找了个路边保洁大妈询问水帘交通；大妈是个热心肠，详细介绍了出租、中巴、三轮的直达专车，尔后，则补充道：“如果不赶时间，还是坐公交吧，顺着市区走一圈，看看俺这城里啥样”！我寻思公交面向平民，价格法定，不存在诱哄欺诈，于是，谢过大妈，将军人优待证和备用零钱一一备好，走向了百米开外的公交候车点……。

　　稍刻，公交驶来，上车即问：“师傅！优待证管用吗”？师傅疑惑：“优待证弄啥”？我答：“优待证应该免票吧”？师傅哑然一笑：“去坐好了，俺这公交全员免票，谁上车都不要钱”！

　　窗外街景流水般的闪过，县城建筑虽然粗放，但有些地段已经展露出现代大都市的雏形，我默默看着，心中自感温馨，同时对刚才的举动，也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般的自责！

　　曲曲弯弯，渐渐地，街景变成了山丘，随着地势抬高，山丘变成了满目青山。车行终点，一声童稚“谢谢叔叔”，祖孙下车。

　　离站几步，我俩举目四望，犹见入山牌坊耸立路中，苏轼手写“水簾洞”三个遒劲大字，映衬在通体洁白的进山牌坊门檐上，远远看去，巍峨端庄且不失古朴华丽。

　　入口处驻有门禁，我倾身探寻门票如何，守候则答：“60免票，孩童不查”；于是，我掏出身份证虚晃一下“退休了”！门禁也不细看，则挥手放行。

　　穿过护栏，踏上山路，眼前满目山峦叠嶂，在蓝天白云衬托之下，犹见轻雾缭绕，给人一阵清爽荡漾之感。沿路前行，山谷寂静，正疑惑除却漫漫山野，景区特征毫无踪影时，一辆小面包停在了面前，“是上山的吧，上来吧”！在莫名之中登上车来，发现车上全是日常生活用品；经与司机攀谈，方知此山门距景区还有四公里山路，原有观光车辆载客，但现在是淡季不便运营，游客多是自驾上山，或团队专车，今见孩童辛苦，所以顺路載之。

　　山路崎岖，五岭逶迤，行进间遥见无路，转眼又柳暗花明；安全标识的柏油路上，可见散落的游客在默默行进，期间，尤以那些身背大行囊，且浑身黝黑筋骨料峭，埋头苦走的徒行者，甚是抢眼。

　　不觉地，面包车停在了一个“农家欢”前，司机指着前方说：“到了”。

　　顺着司机手指前望，只见群山之中一涓瀑水从天而降，落途之中，水花散开，变成了一幕水帘，水帘落处，在乱石间腾出水雾，水雾与半山中缥缈的祭坛青烟融合，游离在古木参掩的五彩庙空；庙堂之下，晨钟暮鼓，经声绕梁，善人祈福，信徒虔拜，展现了一片佛性禅心的修行佳境。

　　这就是传说中的水帘洞。

　　水帘洞，全称桐柏山水帘洞，位于秦岭与大别山脉的过渡地带。北宋那年，诗人苏轼路经此地，秀美山水使之赞叹，由此题匾“水簾洞”！明朝中期，县令吴承恩在此邻县做官，多次到此周游，遥见奇异山水，触发灵感，于是，在隐于瀑水半空的石洞中，写出了举世闻名的《西游记》。

　　帘瀑之水，源自山上一汪泉河，河水由此下泄，汇入百泉，由此孕育出了一泻千里的大淮河，因尔，此地亦称“淮源”。

　　祖孙二人，拾阶而上。深秋季节，漫山五彩尽染，水帘落处，乱石穿空，水雾扑面，顿觉醒悟；尤那半山帘中洞窟，怪石嶙峋，岁月凿空，立于之间，隔离了世外喧嚣，自觉天地厚重而不失超尘出俗之幽静。我坐在乱石一角，老眼一闭，穿越时空，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当年悟空占山为王的猴群喧闹，还有先祖吴老孤独而坐，目透水帘，遥思天外的情景……！

　　几番上下，实景了于心中。日杆当头，游人们跑累了，三五成群的散坐山野，大声高谈着种种阔论；小外孙经过此番折腾，一向不思饮食的他，则少有的高声喊饿，于是乎，牵手下山，走向来时结缘的农家乐。

　　主人闻客莅临，忙不迭地端出一大盘饺子，放在了面前。我二人也不问价，埋头便吃，一阵狼吞虎咽，犹觉神清气爽；那涧边雾出的韭菜，那山野中孕育的鸡蛋，农家将之混合成馅，粗面一裹，便是一道天人合一的美味佳肴，我由此感叹，唯近青山水，方知烟火味！

　　食毕，大嘴一抹，25元了却一切。

　　日光西斜，我等休息片刻，站在路边树荫下筹谋下山方略，正思忖间，外孙一喊：“那边有车”。我顺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中年游客，正拉门上车，而旁边只有一孩童对着山野撒尿。于是，趋上前去，询问可带俺下山，车费照付；那男子看俺一眼，笑曰：“车有空座，带人无妨，要啥钱哩”……！

　　返程的列车上，望着手里12.5元的回程车票，本来算术迟钝的我，竟一口报出了全部旅行费用共计50元整！

　　陶醉于窗外缓缓移动的山河，小外孙大脑也没闲着，他看了看窗外，突然仰头发问：“姥爷！听说孙悟空后来出了水帘洞，就到北面一个山上去找唐僧他们了，是真的吗”？我听后微微一笑，没有作声，我知道这小子又是在给我挖坑，因为在这北方有座嵖岈山，唐代高僧玄奘，早期就在此山诵经修行，后带领一众徒弟西方取经，这也是吴承恩构思《西游记》的一个组成部分。那嶙峋的山势，和那独特的地理风情，常年吸引着诸多的探险游客。同时，那里也是电视剧《西游记》的外景地。

　　外孙既然暗示了，无论如何是要重视的，因为，好奇是打开智慧大门的钥匙，为了隔代人的身心修行，我双睛一闭，心中又开始了下一次周游的谋略……。

　　人们常说，近处有风景，诗行在远方，由于远方过于虚幻而过于关注，常常会错失了近处实实在在的风景。

　　远看山有色，近看水无声，世上没有同样的风景，只有贴近生活，量力而行，同样会收获满满的风情。景色各异，无须比较，只要入心，才是好的风景。

　　观景，是一种陶冶，也是一种修行，虽然常常是行万步而观一峰，但风景会在心底留下印记，这种印记一旦被时光淘出，就犹如涓涓山泉触发灵性，而一旦喷涌，则会汇成思绪的长河，从而激发出对大海的无限向往！

　　退休了，青丝白发一瞬间，往日的理想已化为云烟，往事只能慢慢领悟，慢慢咀嚼，但嚼多了，就会变成鸡肋。青春年华不复还，但时间可以重头再来，既然有一颗不甘的心，就应该踏踏实实的去开拓去谋略。在迷失中重新找回自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是楷模……。

　　“姥爷，该下车了”！我收起思绪，牵手外孙，悠然出站，站前回首，指针18点。尔后，我俩汇入人流，从云中风景，大踏步地重回人间……。

　　麦浪写于2023九九重阳

天马湖畔（李文革）

语言幽默风趣，视角独特，有自己的感悟，确是好文章！点赞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