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雨（三）

你好吗

  
       对于顾嘉丹，那个倒霉的相亲她再也不想提。
　　 两天后。
　　 这天下午，嘉丹结完帐，做完报表，无误后，把一天的票据与报表夹到一起，等上交科里。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款箱锁好了，交接本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等王忠培来签字。
　　 墙上的表指到下午六点了，不见王忠培的身影，平时五点就来了。
　　 小张把包背好了，小赵的包背上放下了，小赵急着约会，与男朋友两人约好今天要去上街。她男朋友是营业部的会计于冰，两人是校友，都来自银行学校，小赵眉清目秀，个子中等，她上银行学校分数还差点，她姐夫是银行学校的校长，特招录取了。小于从乡村考上了银行学校，两人在学校不是一届，在学校不认识，来到银行后才相识相恋。
　　 保卫科小李，三天两头找小张借东西，不是借雨衣，就是借车子，内心看上小张了，小张心里有察觉，只是想多考验小李。小张是单亲家庭，从小父母离婚，她跟父亲生活，妹妹跟着母亲，母亲再嫁有了弟弟，对她的关照相比少一些；父亲心细，为了她，迟迟没有娶，直到有一天，经家人介绍，一个老姑娘看上父亲了，才答应结婚，老姑娘为打消他的顾虑，承诺不要孩子。
　　 小张深怕走母亲的路线，“选错人”，她谨慎选择伴侣，迟迟不答应小李。
　　 张科长与员工总是打成一片，已是中年的张科长，看着入行的年轻人，火速在本行找着另一半，他说：“咱们行的年轻人，都是大智慧，肥水不流外田，资源不外流。福利房快下来了，这下行里可以省去一半房源，没有想到，咱们的员工，都有理财基因，为行里省钱，省下的也是挣下的。”张科长本着做人低调，做事高调的原则，开会的时候，常说：“虽然咱们行的业务，在专业银行里占优势，效益可观，但我们要正视自己的身份，说透彻点咱们与街上卖菜的没有什么区别，卖菜的是在路边吆喝卖菜，我们只是比他们环境好一些，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别把我们的工作看的多么“高大上”。客户是我们的上帝，服务至上，才是根本，客户来了不是求着我们来办业务，而应该感谢客户光临我们这里。”
　　 嘉丹对客户如家人，凡来办业务的客户多数是来找她办理。为此她拿到的奖金总是最多的。前几天张科长告诉她，新网点选好地址了，正在装修，新年就要开业，她是新网点备选人。如果不是王忠培来了存款科，这些日子，她又要忙于新网点的筹备中。
　　 嘉丹坐在椅子上看今天的晚报，看上去她很镇定，今天她没有迫切盼王忠培，很平静等着他出现。
　　 “小顾，今天怎么搞的，平时这个时候，小王早接走了咱们的款，今天已经六点了，怎么还不来？”小张坐立不安了，几次从椅子上起来坐下。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来不了，肯定有事，没事早来了。”嘉丹能理解王忠培的工作，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一定会早来的。
　　 “你跟小王关系不一般，他没有跟你说吗？”小张疑惑的问她。
　　 “我们只是普通同事，没有你说的那么玄，我怎么能知道今天来晚的原因？”顾嘉丹辩解道。
　　 在三人的等候中，王忠培匆匆来了，来到门口，他看她们没有发现他，急促地敲门说：“小顾，开门。”
　　 小张在门口站着，听到敲门声，扭身看到王忠培来了，立即开了门。
　　 小赵把款箱给了王忠培。王忠培拿上款箱在交接本上签了字，并没有马上离开。
　　 “小顾，准备跟我走，今晚省行查库。还有，我问你们，款箱的钱数，准确吗？”
　　 “多一点儿。今天有个客户利息零头没有要。”顾嘉丹说。
　　 “拿出来，库存不能多一分，不能少一分。”王忠培说得很明确。
　　 “小赵拿款箱钥匙。”嘉丹赶紧吩咐小赵。小赵从抽屉里拿出钥匙，给了嘉丹。
　　 她麻利地开了款箱，边开边说：“小张，看报表库存数字。”
　　 小张拿出报表念了库存数字。
　　 “需要拿出多少？都是整钱吧！我这有零币，把这个补进去。”营业室的几个人正在忙碌中，张科长走了进来，看到忙碌的几个人，他明白他们忙碌的原因，说：“小王给你们吃偏饭吧！”
　　 说着，嘉丹已经锁好了款箱。
　　 “小顾，拿上款箱钥匙跟我走。”王忠培提上款箱走出营业室。嘉丹跟随其后，临走吩咐着小张“小张，你和小赵把门锁好。我先走了。”
　　 嘉丹与王忠培，张科长，离开营业室，上了路边的面包车。
　　 张科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王忠培把款箱放到后备箱，随后来到车身门前拉开门，说：“小顾，上车。”
　　 嘉丹看到车上坐满了同事，门口有一个空位置，她不知道该不该坐在这个位置，她迟疑着没有上车。
　　 “就坐这个位置。”王忠培提醒她坐门口这个位置。
　　 嘉丹不能犹豫了，上了车，刚坐下，听到王忠培说：“往里面挤挤，给我腾出位置。”
　　 嘉丹只能往里面硬挪了挪，旁边是另一个网点的负责人小白，小白赶紧把身子挪了挪，腾出一点儿空间，嘉丹看着挪出的空间很小，坐不下王忠培呀，王忠培不顾位置有多大，紧挨着嘉丹坐下了。她感觉很挤，把身子又往里边挤了挤，感觉稍微好一点儿。王忠培坐下后，身上的温度嘉丹能感觉到。司机说：“人都接上了吧！”
　　 “都接上了。”王忠培回应道。
　　 “那咱们直接到省行。”司机说着启动了车，车子行驶到路上，路上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车子开不快。前面是红灯，车子停了下来，照这个速度，平时十多分钟的路程，到省行需要几十分钟。
　　 张科长打破了车上的寂静说：“今天快下班，省行突然来了通知，要查库存。今晚大家需要加班，查完就不早了，家里都没有事吧！有事提前说，咱们再做安排。”停顿了一会儿，张科长说，“营业部王主任说了，今晚的加班费。星期一发到手里。”
　　 王忠培放低声音说：“小顾，你挤不挤？如果挤了，我再活动活动。”
　　 “不挤，挺好的。”嘉丹回应他。虽然有点挤，她不想说出来，她感觉王忠培一定坐着不舒服，还考虑她挤不挤。
　　 “今天是周末，没有想到上面领导不过周末。”司机马师傅感慨地说。马师傅不惑之年，是银行的老职工，他的岗位是车队的司机。之前他给省行行长开车，行长退了，退之前，他把小舅子的工作安排进来了，也算没有白跟行长一场。
　　 “马师傅，今天有约会了？”张科长调侃他。
　　 “我这岁数还能有约会，有约会就出问题呀！”
　　 “约会也是本事。”
　　 “约了会，回去就得跪搓板了。”
　　 “马师傅，听说嫂子是部门经理，一定不是一般女人。”
　　 “再不一般也是女人。”马师傅说的很精辟。
　　 说着车来到了省行机关楼大院。车停好后，王忠培吩咐车上人：“款箱各自拿各家的。一起上财会处，在四楼。”接着他说，“小顾，我拿你的款箱，你跟着我上楼。”
　　 参与今天查库的人员都拿着各自的款箱上了四楼存款处。只有嘉丹轻松地走在王忠培身后。
　　 走在楼梯处，王忠培跟她说：“查完库，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好。”嘉丹说。
　　 上了四楼，到了存款处，看到是处长亲自查库，处长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了，看样子他要亲自点钱，网点的员工不相信处长会有点钱功底。
　　 “李处，你会点钱吗?”一位员工调侃处长，员工以为他只会管理，不会实操。
　　 “什么话，我一来银行，到出纳科学习技能，虽然没有去比赛，但我是有基本功的。”李处三十多，年轻有为，飞行员出身。标准的五官，浓眉大眼，个头中上等，一身蓝色西服，很精神。
　　 李处看着员工打开款箱，首先点的是大面纸纸币。手法很娴熟，很到位。茶几上放着一个木制算盘。点完一把钞与捆钞纸标注的数字核对后，接着点小面值纸币，硬币放在最后点。一个款箱点完大约用去十多分钟时间。
　　 今天查库的范围是营业部管辖的十个网点，由于网点数量不多，一个多小时的工作量结束了突击查库的工作，查库结果没有查出大问题，小问题避免不了，现金、重要凭证都是查库的范围。有两家凭证有点问题，做了记录，回去整改，会上要批评通报，这不是一次普通查库。
　　 终于在八点半，王忠培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可以下班了。
　　 营业部王主任来到查库现场，跟今天到场的员工说：“司机负责把每个人送到家里。”
　　 查库结束后，大部分员工都没有让司机送，年轻人占多数，都有各自的活动，坐车的只有两三个年龄较大的老员工。
　　 王忠培与嘉丹没有坐行里的车，两人早想逃出来，只是碍于王忠培最后的一项工作没有完，走不了，他要负责把所有款箱送回大库里。
　　 “咱们先找一个地方吃饭，你说吃什么？还是上次的牛肉面？”王忠培问嘉丹。
　　 “随便，什么都可以，吃饭不重要，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跟我吃糠咽菜也可以？”
　　 “可以，我还没吃过糠呢？哪能买到呢？”
　　 从认识王忠培，嘉丹只要一见王忠培，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很可爱。有她陪着，他很得意很兴奋。
　　 两人走在街上，寻找饭店。走到路边一家装修古色古香的特色店门口，停下步子。
　　 “这家看起来不错，锅盔，你吃吗？”他问她。
　　 “可以。”两人走了进去。
　　 进了店，一个年轻热情的女服务生接待他们。
　　 “二位请坐。”两人看到靠墙有一个空桌，坐了下来。
　　 “店里有什么特色？”王忠培坐下后问服务生。
　　 “我给你们介绍。”服务生说，“我们这里有各种锅盔：有素的、有肉的。肉的分：鸡肉、牛肉、猪肉，你们喜欢吃哪种？”服务生是位二十的小女孩，面带笑容，声音很温柔，穿着统一的店服，棕色小西服，打着领结，很别致。
　　 “你要吃哪种？小顾。”王忠培问她。
　　 “随便，哪种都行！”
　　 “那就各来一个。”
　　 “喝什么？”
　　 “有什么喝的？”他问服务员。
　　 “有南瓜稀饭，八宝粽，醪糟。”
　　 “我要醪糟。”嘉丹说。
　　 “好，我要八宝粥，还有什么？”
　　 “小菜，免费。还有卤蛋，烤鸡腿，鸡翅。”
　　 “各来一样。”
　　 “还有需要的吗？”
　　 “你们还有啥？”
　　 “没有了。”
　　 “没有了就这些吧！”王忠培说。
　　 服务生离开后，嘉丹想起季师傅说的话：“你知道吗？季师傅的爱人做的醪糟非常好吃，他请我们到他家喝过。听季师傅说：他和你家是邻居，季师傅跟我当班的时候，给我讲起你小时候，说你姐姐每天喊你回家吃饭，难道你小时候，家人不喊你吃饭，就不回家吃饭了，贪玩忘了吃饭吧！肯定不饿，如果饿了，不用喊你。”
　　 “小时候，哪有饿肚子的时候。家里的饼干吃不完。病人总给妈妈送吃的，妈妈是妇产科大夫，经常下乡，下乡回来，总能带回来许多乡下的特产。爸爸是军人，小时候爸爸不在家，妈妈怕亏待我和姐姐，总给我们买好多吃的，各种饼干面包我都吃腻了，上次给你的压缩饼干吃了没有？”
　　 “吃了。”
　　 “好吃吗？”
　　 “挺好吃的，比我妈妈的饭好吃。我不爱吃妈妈做的饭。”王忠培去过老山前线，从前线回来的那天，他的一位战友踩了地雷了，导致残疾了，王忠培只要一说起战友，就很伤心，嘉丹不愿意让他回忆那些伤心的往事。
　　 “看你这么瘦，每天不吃饭吗？”王忠培问她。
　　 “吃的很少，三天了，我只吃了一点点。”
　　 “那你今天多吃点。以后不会让你饿着。”王忠培关切地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你就是我的饭票了。”
　　 “那没问题，季师傅还跟你说啥？”王忠培好奇地问她。
　　 “还说他黄埔军校的事，季师傅是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十四期学员。每天就是跟我讲他那个时候的故事。”
　　 “听说季师傅这几天请假会他台湾的同学了？”
　　 “哦，那段时间，每天让我看他台湾同学寄来的信，那个同学上面说到娶了两个老婆，季师傅一看到这，总是流露出羡慕之光。估计他想，如果去了台湾，他也是两个老婆的命。他跟我讲，他在他们银行的时候，有一次去火车站视察活动，火车站领导，把他当成行长，一直接待他，活动快结束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季师傅挺像领导。”王忠培认可说。
　　 “一口南方口音，有一次听他打电话，确实挺像领导的。他有一个黄埔军校的同学，经常来我们营业室，有一天执意要给我买排骨，估计看我太瘦了，他同学带着我去市场转了一圈买排骨，偏偏那天几家肉店的排骨都卖完了，没有买上，他同学很失望。第二天我问季师傅，我说：你同学昨天怎么那么热情，坚持要给我买排骨。季师傅说：他同学第二天就飞往昆明了，他儿子把他接走了，他今生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才知道他同学执意买排骨的用意，他同学临走希望给我留个回忆。”
　　 服务生把锅盔端上来了，他们要的种类都上全了。
　　 “你要这么多，你要负责吃。”嘉丹说。
　　 “吃不了打包。不都要，怎么知道你喜欢吃哪种？”
　　 “以后咱们去饭店，你莫非都要把饭店所有的菜点了？”
　　 “一次点不完，分次点呀！总不能亏待你了。”
     “世界上吃的多了，想吃完，这辈子的时间肯定不够。你妈妈没有跟你说：糖尿病是吃出来的！”
　　 “小小年纪，你好好吃吧，病还轮不到你，快吃吧，要不凉了。”他提醒她。
　　 两人吃了一半，实在吃不下了，王忠培让服务员打包。
　　 “现在才九点，咱们去看场电影吧！”王忠培提议道。
　　 “可以，最近有什么电影好看？”
　　 “最近有一部电影很火。”王忠培说。
　　 “什么电影？”她问他。
　　 “妈妈再爱我一次。”
　　 “反映什么题材？”
　　 “好像是婚姻问题。”
　　 “那咱们去看吧！”嘉丹决定去看。
　　 两人来到电影院，看到售票口人很多，王忠培挤进去买了票，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说：“这么多人看。好不容易抢到两张。”
　　 两人进了影院，影院里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他们找到座位号坐下后，没有几分钟影院的灯灭了，电影开始了。
　　 王忠培始终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丢了。
　　 今天嘉丹穿着一件红格子中西式旗袍裙，很雅致，走进影院的时候，引来不少回头率，王忠培很兴奋，一想今后与她在一起，陷入美好里。
　　 影片播放中，引来一个小观众的哭泣声，一个小男孩看到片中的角色，感同身受，哭得非常伤心，让许多观众投去关注他的目光，似乎他的伤心比荧幕还吸引眼球。
　　 走出影院，充满暮色的街头，点点灯光，放射着昏黄的光线，疏疏落落的星星，挂在高空，天空寂静得很。
　　 两人走在暮色下，一股晚风铺面而来带着清爽，嘉丹挽着王忠培的胳膊，仰头看看天空。她说：“我们能永远这样吗？”
　　 “除非你要离开我。”
　　 “我肯定不会。”她肯定地说，“你看到没有，今天的星星很亮。”
　　 “是的。今天很特别，你有没有感觉？”
　　 “有，我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不知不觉，嘉丹看到已经到了家门口。
　　 “到家了，你回吧！”她说。
　　 “看你进了家，我再走。”
　　 “你什么时候见我父母？”嘉丹突然想起重要的事，她担心妈妈再给她说男朋友。
　　 “随时。丑媳妇怕见公婆，我不丑吧，我随时能见岳父母。现在就可以见。”王忠培很自信地说。
　　 “今天不早了，改天吧！”她说，“明天休息，你有空吗？”
　　 “明天下午我要学习。行里在财大报了名，你没有报吗？”
　　 “我已经上了夜大，专业不是财会。”
　　 “哦，学啥都一样。你说什么时间合适去你家？”
　　 “中午我爸在，晚上我爸有时要值班，不一定什么时候值班，明天不知道爸爸值不值班？”
　　 “家里是爸爸做主？”王忠培问她。
　　 “是的，我爸在家里很威严，他说什么，我们必须听。”嘉丹表情很严肃地说。
　　 “那明天中午见爸爸。”
　　 “好的，明天见。”
　　 “明天见。”
　　 王忠培看着她进了门，才离开。

深秋（巧巧）

爱情是永远的话题，不论是哪个年龄段。

^黙然

已拜读。文笔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