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牙齿会掉渣

端木范商（赵明元）

爷爷的牙齿会掉渣

　　我双手捧着已经用了四年的手机，盯着卡顿的画面上显示的网购信息，畅想着三天后，新款手机拿在手里的流畅感，不由得双眼眯成一条缝的同时，嘴角微微上扬。
　　“爸爸！我要吃糖！”我被五岁的儿子拉回到了现实。于是，我决定给他科普一下“论吃糖与蛀牙”的恐怖小知识。
　　我蹲下身子，用左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说：“小乖！咱不吃糖，吃糖容易得蛀牙，你看爸爸我不吃糖，现在四十多岁了，牙齿还这么牢固，还有你爷爷，现在都六十五岁了，牙齿还都那么健康，一颗牙也没掉过！”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轻咬门牙，双唇微张，用右手的食指弯曲着，敲了敲我的上门牙，展示给儿子看。
　　儿子并没有被我的展示所吸引，而是凑到我的耳边，用白皙的小手挡住侧面，低声地对我说：“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爷爷的小秘密！”
　　“哦？关于爷爷的小秘密，你爷爷有啥小秘密啊？”我故作好奇的样子，微笑着轻声地问道。
　　“爷爷的牙齿会掉渣！”
　　“小乖，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昨天我和二叔去爷爷家的时候，傍晚回来前，听爷爷对二叔说的，二叔听了以后，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他拍着大腿说，都说做生意要讲究诚信，那个镶牙的，怎么能骗我呢？”儿子在说完以后，还走到我前面，用左手用力地拍着大腿对我说：“当时，二叔就是这样拍大腿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一年前，失业的我一直在忙着找工作，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没回老家看爸妈了。
　　看着眼前的儿子，我愣住了，回忆着自己小的时候，老爸也总是摸着我的脑袋，称呼我小乖。
　　“爸爸！你的眼睛里进沙子了吗？我帮你吹吹吧！”我被儿子稚嫩的声音唤回到了现实。
　　“小乖！爸爸的眼睛里没有进沙子哦！”我回答道。
　　“爸爸！没有进沙子，那为啥你的眼睛流泪了呢？”儿子仰头望着我问道。
　　“走！今天爸爸带你回老家看爷爷和奶奶去！”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和脸颊后，拉着儿子的手说道。
　　在窗上糊着塑料布的老房子内，老妈面带微笑地切着饺子馅，老爸吃力地和着面，儿子则跑到院子里，与二黑（爸妈养的黑狗）和白虎（爸妈养的白猫）玩耍了起来。
　　我凑到老爸身边问道：“老爸！你的牙都好好的，怎么还掉渣了呢？”
　　老爸一边揪着粘在手上的面疙瘩，一边笑着说：“半年多以前，我大牙掉了两颗，正好让你小弟看到了，他就带着我去台头营两水马那镶牙。我说镶俩最便宜的，２００块钱一个的就行。你小弟非要给我镶贵的，要给我镶１５００块钱一颗的。我一想，你小弟早起晚归，天天跑工地，干力气活，挣点钱也不容易。当时我就说，你要是镶贵的，我这就回家，说啥也不镶了。你小弟拧不过我，后来，就给我镶了俩最便宜的，花了你小弟４００块钱，他那一个礼拜的活算是白干了！”
　　听老爸说完后，我在心中暗想，怪不得假牙会掉渣，一定是镶得假牙质量次，所以才掉渣的。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在心中暗想，大不了，我这手机再坚持用它个两三年，也一定要给老爸镶上两颗好的假牙。
　　吃完了午饭以后，我对老爸说：“爸，走，咱们去找两水马去，让他给您看看，这假牙总掉渣到底是咋回事？”
　　老爸摆了摆手说：“大儿子，不用了，咱们当初镶的时候，就是冲着这便宜的去的，既然是便宜的，这质量有了问题，也没有啥可说的。”
　　一想到极个别黑心的奸商，打着民族企业的幌子，干着昧良心的事情，把残次品卖给同胞，把好产品出口卖给欧美，我就生气。于是，我就对老爸说：“爸，这可不行，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管是便宜的，还是贵的，就算是从拼夕夕上买的，既然他把东西卖给了咱们，现在出问题了，他就要给个说法，如果他不给个说法，咱就去市场监督管理局，请那里的同志出面，帮咱找他讨个说法。要不就直接打市长热线１２３４５，请市长给咱做主。”
　　“看来，你这以前上过大学的，就是懂得多，好，那咱找两水马去给我看看，看看我这假牙为啥总掉渣，去那让他给修理修理。到那里的时候，你说话也客气点，可千万别惹事啊！”老爸千叮咛万嘱咐地对我说道。
　　两水马接过父亲摘下的假牙，一边用工具摩擦清理着假牙上面长得如同水垢般的硬物，一边对我说：“这假牙，质量肯定没问题，就是上面的牙垢太多了，那掉的渣渣，其实是脱落的牙垢。我两水马在咱们台头营街面上做生意，服务的都是咱十里八乡的老乡，我要是敢糊弄人了，那出门还不得挨打啊！”
　　“既然你这假牙没有问题，那我要是把这２００块钱一颗的，给我爸换成１５００块钱一颗的，是不是就没有牙垢了？”我对两水马说道。
　　听到我的话以后，两水马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我老爸，微笑地说：“大叔啊！你可真是有好命啊！你这俩儿子，抢着孝敬你！咱们农村户口的都是实在人，我也不糊弄你们。我给你说实话吧！就算把你现在的这个假牙换成１５００块钱一颗的，也是会照样长牙垢的！”
　　“你说的啥意思啊？”我追问道。
　　两水马嘿嘿地笑了笑说：“大叔的这牙原本就是１５００块钱一颗的。那天，你兄弟带着大叔来镶牙的时候，一开始就要给大叔镶１５００块钱一颗的来着，但是大叔不同意。后来，你兄弟就趁着大叔出去接电话的功夫，偷偷给我转了３０００块钱，让我给大叔镶两颗最好的，但是要当着大叔面说这是两颗最便宜的！”
　　那一刻，我和老爸的脸都僵住了……
　　后来，在两水马的帮助下，我给老爸买了一盒假牙清洁片，老爸每次睡前把假牙摘下来，放到加了清洁片和清水的小碗里泡上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把假牙戴上。从那以后，老爸的假牙再也没有掉过渣渣。
　　（２０２４年４月２３日发表于《秦皇岛日报》潮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