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和调羹

端木范商（赵明元）

　　“中秋大促销，大优惠啦！买方便面满２０元，送精美不锈钢餐具一套，干净又卫生啊！大哥，你也来一套吧！”那家超市内，围着红色围裙的售货员，向我展示着一个二分之一眼镜盒大小的塑料盒，透明塑料的盒盖，深蓝色塑料的盒身，盒子里平放着一双不锈钢筷子和一把不锈钢调羹。
　　我一看，这餐具看起来不错，方便携带。心想，以后去地摊吃饭的时候，使用自己带的餐具，岂不是干净又卫生？于是，我果断地买了２０元的方便面，并随手把赠送的餐具盒插在了双肩背包的侧兜里。
　　第二天，回到老家的我，将斜挎在肩上的背包，顺手丢在了铺着炕席的土炕上，插在背包侧兜里的餐具盒掉了出来，正巧被经过的母亲看到。
　　母亲顺手从炕上拿起了餐具盒。当她打开盒盖翻看里面的餐具时，不由得嘴角上扬，双眼微眯。片刻后，母亲如同中了彩票一般，眉宇间带着笑意地对我说：“大儿子，你这餐具是特意给妈买的吧！”
　　我吧嗒了两下嘴，笑着说：“呃！是啊！妈！这就是我特意给您买的啊！”
　　母亲将餐具装回盒子后，拿出了一个手绢，将盒子包了起来！
　　我看到母亲的举动后，有些不解地说：“妈！这餐具您在家里直接用就行了，咋还包起来了呢？”
　　母亲则笑着说：“这么好的东西，妈要留起来，以后有大用处！”
　　一转眼到了十一小长假，正好赶上二舅家里的小表妹结婚。不舍得耽误秋收的父亲，执意地选择了在家里收秋，只好由我陪着母亲去参加表妹的婚礼。
　　酒店大厅内，Ｔ台上是穿着中式婚礼服的小表妹和妹夫，他们旁边是滔滔不绝的主持人；Ｔ台下是一张张摆满丰盛菜品的餐桌，餐桌旁坐满了宾客。
　　坐在我旁边的大表哥，指了指餐桌上的菜品打趣地说：“哎呀！这满桌的山珍海味，咱们是干着急，可是一个也吃不了啊！”
　　我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哥，你这是啥意思啊？”
　　大表哥指着他面前的餐盘说：“大兄弟，你没看到我这里没有筷子也没有调羹吗？”
　　我定睛一看，哎！你别说，还真是大表哥说得那样，他前面的餐桌上没有筷子和调羹，不光是他那里没有，我这里也没有，全桌人都没有，我又转头看了看隔壁的餐桌，他们那里也都没有。
　　于是，我就悄悄地对大表哥问道：“大哥，这是咋回事啊？”
　　大表哥略带神秘地说：“现在，咱们这边有个规矩，婚礼节目没结束前，不让吃饭。据说啊！以前有一家子，婚礼流程还没走完呢，下面的宾客就吃完饭走人了。从那以后，搞婚礼的酒店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婚礼没有结束前，只上菜，但是不上筷子，咱们中国人的生活习惯都是用筷子吃饭，但凡要点脸面的人，就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用手抓着吃吧？”
　　听到大表哥的描述后，我不禁点头感叹道：“看来，还是高手在民间啊！不发筷子，还真吃不了饭啊！”
　　就在这时，我见到坐在我对面的母亲，拿出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裹。母亲将包裹放在桌面上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上面的手绢，手绢打开后，露出了一个塑料盒，正是之前我送给她的那套餐具的餐具盒，我瞬间明白了，母亲之前说的那句“这么好的东西，妈要留起来，以后有大用处！”
　　但，我转念一想，别人都没有筷子吃饭，母亲却拿出筷子吃饭，这是不是有点……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火辣，如同蘸了辣椒水一般。
　　我本想提醒一下母亲，可是，我转念一想，这么多亲戚都在现场，我要是直接提醒了母亲，那岂不是更不合适，于是，我只好坐在座位上看着。
　　母亲并没有将餐具盒打开，而是手里拿着餐具盒，给坐在她旁边的亲戚们展示着。母亲一边展示，一边喜笑颜开地说：“我给你们说啊！这个可是我大儿子，特意给我买的餐具，还是不锈钢的嘞！这个东西啊！用起来干净又卫生。”
　　坐在母亲左边的二姨向母亲投去羡慕的眼光时，在口中赞叹道：“大姐，你真有好命啊！看你大儿子多孝敬你啊！”
　　坐在母亲右边的大舅妈也跟着附和道。
　　听到长辈们的话以后，我先是心中感觉美滋滋的一喜，随后，我却感觉自己的脸蛋变得更加的火辣滚烫。
　　母亲并没有在婚礼现场使用那套我送给她的不锈钢餐具，而是和其他的宾客一样，等服务员统一发放完了筷子以后，才开始了进餐。
　　从酒店出来后，母亲轻声地对我说：“大儿子，妈给你说个事儿啊！”
　　我说：“妈，您说吧！”
　　母亲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包裹，她指着包裹说：“大儿子，你送妈的这套餐具，也忒好啊！你送给妈那天，妈就没舍得用，我想着，这不锈钢的餐具不容易发霉，也不会上锈，正好适合给你外婆用，今天正好到这啦！一会儿啊！你开车陪着妈妈我，去一趟你外婆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母亲的话以后，我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好像着了火，滚烫滚烫的。随后，我又感觉到两股清泉由眼角而出……
　　第二天，我又来到了那家超市，看着售货员问道：“您好！买方便面满２０元，送不锈钢餐具的活动还有吗？”
　　“大哥，那个活动已经结束了！”
　　“那你们这里有和活动里一样的不锈钢餐具出售吗？”
　　“大哥，那是活动定制款的餐具，活动结束了，就没有了！”
　　听到售货员的回答后，我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淡淡的遗憾。
　　看到我的表情后，服务员转了转眼珠对我说道：“大哥，虽然那个样子的餐具没有了，但是，和那个同类型的不锈钢餐具，我们这里有，您要买一套吗？”
　　我睁大了眼睛，嘴角上扬地说道：“好！我要买三套！”

^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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