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三题 他……

蔡昌旭

小小说三题   
他……
蔡昌旭
休息了。
他躺在树林中，双眼望着湖色的天空。天是那么的蓝，一丝云也没有，他多么想飞过蓝天，回到家乡，他的妻子在小菜园子里铲草，浇地……，她那张秀丽的脸庞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幸福地闭上双眼，妻子擦着他脸上汗水，笑盈盈的抚摩着他，他攥住妻那沾着泥巴的手：快生了吧？
妻羞涩地垂下头，半天才抬起脸儿：生下来也和我一样是个‘黑人’。
黑人！黑人！……他坐起来.
他再有两个月就三十岁了.在这儿年轻人到了三十岁被视为搞不上对象的光棍,他有什么办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节假日回趟家外,每天都在这深山老林里铺铁轨,挑沙石,这铁路中修队就这样,啥地方小到啥地方去,在亲属的介绍下,他从农村搞个对象,谁知户口落不上,眼看妻子要生孩子了，孩子的户口随妻子,也是农村户口,将来上学可咋办?他找领导,又向当地派出所说明了情况,人家说脓转非等这吧,那次上边领导来检查工作,那位老头儿是什么处长,要听工人意见,他就提了这条.他看老头儿记了,还说一定解决,可是到现在快两年还没信儿。
温暖的风吹着小草，草尖遥遥晃晃。他顺手拔一根草叼嘴里咬着。
喂！刘伟，你媳妇来信了！小张跑着，手里纂着信。
他心砰砰一阵急促地跳，各种奇怪的念头涌向他的脑子里；没钱了？生孩子了？没奶吃了？
他撕开信封。
伟：
你好！
我告诉你一个好喜讯，我的户口落上了，是你们单位帮助落的，没花一分钱……
他举着信喊；我妻子的户口落上啦！我妻子的户口落上啦！
然后坐在草地上呜呜哭着。
小小说
李班长
蔡昌旭
吕平两年没打洋镐了。
他每举起镐手腕子就一阵酸疼，豆大汗珠从他的鬓角滚下来。浑身像散了架子似的。他盼望能歇一会儿，那怕是直直腰也行啊，他偷偷望了一眼对面的李班长，只见他穿着被汗溻得褪色的确凉衬衫，挽着两个袖子，露出像树皮色的胳膊，叮当，叮当，镐尖落在石渣上，李班长斜看他一眼。
喂！歇歇，抽支烟，李班长抹去面颊上的汗水。
大伙儿乒乓扔下手里的镐锨。
吕书记，有好烟，给一支，李班长伸出手向他要：你们当官的都有好烟，咱们也借个光……他那相小簸箕的手抖了几下。
我……吕平擦去脸上的汗，尴尬地一笑：我也抽烟，给！他顺手从兜里掏出铁盒烟。
呵！这烟盒不错，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抢过去：上车吧，他冲吕平嘻嘻哈哈一笑。
小胖子，给我卷一支，李班长拿出烟纸，小胖子倒给他点烟沫儿，又乐颠颠的倒给左右坐着的人点烟沫儿。李班长那像鼓锤似的手指头，捻好喇叭筒，叼在嘴上：你……他刚要点着火，见吕平坐在身旁；给，抽我的，他把塑料袋装的烟扔给吕平。
李班长枕着双手，仰歪在草地上，双眼望着蓝色的天空。突然他坐起来，双眼向线路上扫视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把手里半截烟捻灭。向铁道线上跑去：谁！这么没长心啊！？把镐横在铁轨上了？！他愤怒的把镐拿起来，大伙儿面面相嘘地看着。
是我，吕平站起来。
这时一列货车飞驰而过。
你！李班长瞪他一眼，把镐扔在他脚下。头也不抬地钻进松树林。
刚才热烈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树叶被风吹着“沙沙”响。
小胖子悄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吕书记，你别往心里去，李班长他脾气不好，小胖子抬眼望着他。
没事儿，我太大意了，险些出事故，吕平向松树林中寻找着；只见李班长靠着一棵小树坐着：走，咱们到哪儿去。
他拽着小胖子的手向李班长哪儿走去。
小小说
大个子
蔡昌旭
团委书记小李下车，就被来接站的男女青年，簇拥进宽敞明亮的小帐篷里。
三天过去了。人们对他渐渐的冷淡了，见面只是点点头便走过去，有的还躲躲闪闪的绕过去。他心里不安了，不知为什么。队长陪他去食堂吃饭时，他们都远远地望着他，不断地向他投来怒视的目光，他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头。男女青工从他身旁走过，向他坐的桌上摆的饭菜扫几眼，那目光是卑视的，仿佛说；好东西都喂你们当官的了，哼！有几个青年工人故意大声声地发牢骚给他听，那个大个子青工，敲着饭盒，身后跟着一帮小伙子，奔向他的桌子，伸过筷子夹菜，吃几口后便嘻嘻哈哈笑道：好菜，好菜，真香！
那就一块儿吃吧，他伸手拽过凳子。
哪个敢和你比，这小名叫——书记呀！大个子笑呵呵的说。还故意摇摇头小灶，哈哈哈！然后敲着饭盒走了。他脸红得像火烧的似的，仿佛谁用针扎他一下，他立刻清醒了。
今早他找了队长，告诉他：他要在这儿住几个月，这样招待不行，他已换了钱粮票。还在大家住的帐篷里找个空位，把行李搬了过去。
这哪行，领导来了，我们都这样，这不算招待。队长反复说明这不是招待，千万不要这么说。   他苦笑着点点头。
搬进帐篷第四天，正赶上连雨天，一座新修的涵洞被洪水冲塌了，队长带领全队人员抢修涵洞。他也跟着去了，秋水冰凉刺骨，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扛一天草袋子，双腿麻木，一步都走不动了，眼前冒金花，身子就像要滩下去似的，突然一只大手像钳子似的抓住他的肩膀，推他上岸：快，把这大皮袄盖上。
他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大个子，他微微的点点头。
大个子把皮袄盖在他腿上。抬走一袋沙子，跳进齐腰深水里。

蔡昌旭，海拉尔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呼伦贝尔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铁道报》、《中国铁路文学》、《内蒙古日报》、《上海新健康报》、《骏马文学》、《短篇小说》、《呼伦贝尔日报》、《静安时报》、《上海交通报》、《上海职工技协报》、《上海党史信息报》、《祝你幸福知心》、《奔驰》、《哈尔滨铁道报》《威海文艺》、《内蒙古文化》、《川东文学》等文学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和散文300余篇，曾获得上海卢湾区《上海读书报》二等奖，1993年全国铁路中篇小说奖二等奖。小说《兴安岭上》1996年获得哈尔滨铁路局建局五十周年奖。连续六年获《哈尔滨铁道报》记实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