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狂想行记

蛊蛊蛊蛊惑

　　是被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火车顶昏昏欲睡的灯光温柔的灼痛神经。眼睛本能的闭上，脑海中试图复原着上火车的情景，梦魇像一场盛大的电影，予以鲜血淋漓的烙痕。车厢寂静，大多数人进入梦乡，有未眠的旅人小声的攀谈，如同交换寂寞，相互取暖。过道里有复合腥臭的气味，夹杂在隐隐回荡的劣质音乐里，污染惊醒麻痹的耳膜。身旁同伴沉沉的睡去，桌上有残剩的食物，散发诱人的油香味。火车在去往庐山的路上飞驰，没多少时间，到站下车。当夜在同伴家中住下，在几番嘻闹中安顿下来。同伴父母热情款待，饭菜可口。楼顶铺张草席，于是在星辉交映下睡着。

　　长期以来被一种情绪影响，冥冥之中寻找着紧缚于身的安全感，一种不可能达到及触及的思想高度。就像尼采，永远背负着思想，逼仄的让人疯狂。

　　次日清晨，步行从山脚向山上爬去。似乎并未习惯过脚下不竭的旅行。满载的行囊，并不顾虑是否会有用处的物品，然后乐此不疲的踏上征程。大道叉出一条小路，同伴说我们开始向山中迈出第一步。大家没有说话，不知道能阐述什么去形容这些万中之一的第一次。没有正式的路，稀稀落落，横七八竖的铺上一些石板，有些甚至只是可以落脚的小坑或者突兀的树根。途中碰到一处泉水，澄明透亮，从嶙峋的石缝里流出，排量不大，水质很好。背后靠着沟谷，向上是高耸的山峰，遮住半天红日，斜斜的压过来，阴影在每个人头顶盛放。

　　行了。我向每个人保证，我会好好的。我说我不要再在低谷盘旋，如同某些鸟类，失去方向的在黑暗里冲撞。黑暗，不止一次的诅咒和赞美，在夜空与星辉交织的元素，不是每一次疼痛就可以用来作为借口，，宛若一条无限延伸的路或者是无限骚痛伤口的梦魇，终有习惯，终会过去。

　　两边有常见的藤蔓和野草盛行。路过一处很美的松树林。斜坡上笔直挺立的树干，这些针叶植物只有在温度偏低的环境下生长，以为只有在家乡那个纬度偏高的山区会有，没想到此地的净土。松涛给予人对自然的崇拜和纯真，区别于对人对事的心灵震撼，令人折服。在山顶发生一点小插曲，甚至萌生过转身下山的冲动。既然眼前阳光灿烂，又何必返还阴霾。

　　又想起曾经放不下的故事，很多很多。联系上一个失去联络很久的朋友。那个时候与之关系密切，有过一些美好的事物与快乐的回忆，直至彼此分开到再也没见。有时想过不该选择文科，便不会分开，不会遇见，不会因为悲伤而改变，更不会因为改变而走向毁灭。经历太多的颓废，最后竟不知是否真的在乎过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很多人说你能否重新装一个人在心里，我说等等，等到身边的人都做了了结。了结，对，一如六年前，两个人隐约感觉到四年终不能就这样消失，暧昧是该付出代价，所以说它很危险，不如干脆的决裂。

　　从后山进门，才真正踏入庐山。云海在山下穿梭，远望去瞧不出个究竟，有一刻竟想纵身而下，贴进它的胸膛。八九点的时候，光线织进稀松的树林，脚下厚实的草垫，承不起疲惫与汗水，于是把头颅抬向远方。山路终于平缓下来，有规则的青石板路，小路尽头是仙人洞的出口，顺着公路逆行而上，在白居易草堂檐前亭下停住。

　　曾打算写一部关于旅行与爱情的小说。把丽江－我认为人生中至真至纯且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作为故事的背景。字随笔落，从行云流水的舒畅到酸涩，最后罢手。发现无法再写出痛楚凄厉的故事。心平静的时候，如何再去冲击激情的巅峰。这些该珍惜，该舍弃的不知是早已看的明白还是越来越糊涂。

　　到牯岭镇是上午十一点，在一家阴暗潮湿的旅馆匆匆住下。行走的疲惫已不止是源于大脑皮层，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于是一下午昏昏沉沉，吃过午饭，只能瘫坐在街心公园角落，整个下午就在现实和梦境中进进出出。有鸽子在耳边扑腾翅膀，当地人用方言交谈，街口的车水马龙，喧嚣浸染这个宁静的小镇，繁华的气息让这个小镇充满故事，故事让人为之着迷。

　　代替，试过很多次了，这样的尝试只是让心里再住进一个人，然后积压，无法忘记。充实不再是让一个人长久安全下去的保障，而是挂念，被分成了无限多份，如同空气，这头的呼吸连着那头的心跳。看到几个很好的人美好的生活着，心中有所欣慰，亦有几许不忍，就这样分离在世界尽头，散落的如同星辰。有的时候，心中只想着记住一个人就好，默默的关心每一个举动，能有一个在陷于困境中挺身而出的机会，然后一起去漂泊，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这样过于浪漫，被拼命抵制抗拒，却又无时不憧憬着。

　　这样肮脏陈旧的住房并不在意，旅行在乎的是行走而不是驻停。虽然破败不堪的环境，却给自己省下一笔开支。旅馆的热水限时供应且很少，与同伴先后进去洗，没有洗发水之类的，就把香皂分成两半，最后用换下来的衣服把身上水擦干，如此凑合着洗了一个澡。出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晚风徐徐，难得的清凉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虽没有上一次来时，大雾不满街头，如临仙境的壮景，让人略有些失望，却也气温回凉，没有丝毫如困笼般炽热的感觉。没有食欲，吃下半碗面。这一切都来的太快，没有时光在这个小镇剥落的痕迹，只是一转眼，便从白昼转为黑夜，再一闭眼，太阳兀自升起。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老人鬓角的银丝，自行车龙头上的铁蚀，以及路边商店招牌里的铜绿和细密的裂纹。

　　曾说过，某天累了就真的什么都结束了。也许那个时候就隐约感觉到日后。反思，这更可能是一个逼自己改变的借口，最后可以心满意足的完成蜕变。而现在，我只想平静的生活，享受时间。

　　在街道边接到友人电话，听到久违的声音，内心欢喜温暖。不禁想见一面，无奈万里相隔，时间空间不允许，只有融入如此夜色里。留意夜店商品，只有物件才能表达心意，挑上一两件，可以用这种方式面见友人，使之成为其生活一部分，心也终会踏实一些。回头一眼，霓虹闪烁依然，没有那日的大雾，或许少了些神秘，多了些清许，对每个人都是好事，将所有摆在眼前，彼此一了百了，无所谓了结，回味过程，也无非为一种享受。此时开始暗暗赞许那日英明的举措。突然脑海中有些茫然，那夜的雾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内心惊惶的写照。

　　这样开始新的生活。陌生的城市，有香樟和高大的法国梧桐。淡定的说那些纠结的已经了结，现在一片空白，可以坦然面对眼下。牯岭镇的街曾经走过，相同的幕景，不同的烟雨，不同的心际，触碰不了最深的角落，就等着有一盏灯点亮。漂泊不定的生命终会有归宿，就像那篇搁浅的小说里说的：

　　你说我的生命注定了漂泊，危险而彷徨。你又说你是留住我唯一的绳索，真的是习惯么？习惯了那个梦里你恋这我，我拥着你，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