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广西

吕立

其实“水墨”代表不了广西，只是我踏上广西这片土地的时候，正下着小雨。这样的天气在一月份的广西是少见的，天是灰蒙蒙的，雨是凉兮兮的，风是冷嗖嗖的，我们这些从北方飞来的候鸟，只知道南方的温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此难耐的寒冷。北方也冷，但那是干干的冷，只要穿上棉衣就能阻挡寒气，也许是干干的东西都很脆，碰到身上就散去了；不像南方的冷，湿湿的，黏黏的，不论你穿了什么衣服，它都会如影随形的缠裹着你，让人感受着透骨的湿冷与无奈。难怪很多来北方生活的南方人，穿着春秋的衣服就可以过冬，他们的耐力远远的胜过我们。

早就听说广西有个巴马长寿村，也是来桂西北山区旅游的必到之地。我们自然不会错过这里，因为生之渴望既强且烈，梦之幻想又美且甜，即便是旅途的疲惫也无法阻挡我们的好奇心，在一个烟雨迷蒙的下午，我们走进了这个神奇的村落。

村落不是很大，弯弯的窄巷像血管一样盘桓蜿蜒，时断时续的雨滴，敲打在水泥路面上，两侧的建筑没有青砖黛瓦，只有水泥涂抹的灰色。我没有看到期待已久的小轩窗和柴门，更没有撑着油纸伞飘然而过的姑娘，有的只是现代化的商业和沿街叫卖的婆姨。我很难想象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怎么能够生出长寿之花，它又怎么能够名扬四海，如此灿烂。而这一切又似乎是真的，当我们与103岁老人交谈时，我还恍惚在梦中。过去与现在，现在与未来，生存与长寿，这复杂的东西到这里却也简单了，简单到破旧立新的程度，只是旧的痕迹荡然无存。我想新陈代谢是生存和发展的需求，但却不应该以破坏纯朴的文化为代价，长寿的秘密只有两种：一个是环境，一个是心态，环境需要保护，心态需要平和。环境和心态都是固有的东西，是本质的东西，本质的东西是不需要发展的。只有本质里延伸出来的外在的东西，才有发展的必要。文化也是如此，不论如何发展，总有其根源在。比如服装、建筑，不论怎么改，它都含有原始的元素。而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变化，只有盘阳河水无语东流，此时一只轻舟正在收网，我看不清楚舟上的人，却在他的身手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悠闲与自适。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巴马人，这些饮巴马藤茶，吸负氧离子，用火麻茶油，耕垄上之田，食辛苦之果的人们，面朝黄土，背向青天，他们没有死的恐惧，只有生的敬畏，他们并没有过分的乞求生之长久，而长寿之花却在不经意间绽放。与其说天赐的环境，不如说天赐的心境，因为只有洒脱的情怀和忘我的境界才是长寿的秘诀。

广西从来不缺水，缺的是雾霾的天气和大片的平原。南方的山自然和北方的不同，不论多高，都四季常青，郁郁葱葱的。大多的山体都很圆润，不像北方的山，直上直下的矗立在那里。但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南方的山高高耸立的也不少，只是草木茂盛，犹如女子的妆容，包裹的优雅而宁静，再加之水的丰沛，氤氲水气里夹杂着山岚之气，在阳光的照射下，阴柔之美袅袅绽放，在极端的差异里呈现着极端的美。德天瀑布就诞生在这里，一河之间中越相望，只是越南的瀑布小，中国的瀑布大。越南的瀑布如涓涓细流，像长流不尽的相思泪，而中国的瀑布层次分明，扩大开阔，像一幅镶嵌在云天中的画。我想那相思泪一定是为这幅巨大的画而流的，一河之隔，沿河相望，一叶轻舟，往来自如，边民们互敬互爱，互相交流，互通有无，此情此景，使人感动。

来广西不能不到桂林，到了桂林又不能不游漓江。为了游的尽兴，我们舍弃了豪华游轮，从杨堤码头乘竹筏漂流九十分钟到达兴坪镇。途经“鲤鱼挂壁”、“神笔峰”、“九马画山”等著名景点，最后到达“二十元人民币背景”的兴坪镇码头。我曾去过黄山和九寨沟，桂林的山和水如果单摆独放的话，没有神奇的地方，但水与山完美融合还得说是桂林。这里属卡斯特熔岩地貌，秀峰拔地而起，千姿百态；漓江的水，蜿蜒曲折，明洁如镜；有山就有洞，洞幽景奇，瑰丽壮观；洞中怪石，鬼斧神工，琳琅满目，形成了山青、水秀、洞奇、石美的桂林“四绝”，难怪自古就有“山水甲天下”的美誉。我们这些看惯了刀削斧劈，岩石突兀的北方人，面对这清秀柔美的景色，直觉得脚下软软的，怎么也走不出心里的甜蜜。

回来以后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家乡的山上和田野间也开满了鲜花。我知道，那是心灵的感应，是烟雨广西的再次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