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

东山峰

《倔强》

老了以后，情绪常常会陷入一种恍惚之中。总觉得头昏脑涨，精神的呆倦，好像大脑供氧不足式的总打着哈欠。这种生理的反应折射了我体内器官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横竖感觉一身的不舒服。于是，脑海里会晃动些影影绰绰的幻像。倏忽之中，视觉的轮廓里又勾勒出曾经泯灭的儿时倔强的形象来。
夏天是从知鸟蝉鸣的声音开始。不管你年幼懵懂，或是羁旅在途，都会听到那种声音的记忆。那声音，时而轻清辽远，时而呼呼唤起年少不尽的灯烛，以及闪耀在性格中的故事。
还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母亲吩咐我明天接穿姐姐的凉鞋去读书，什么？我一时懵了头，一双有着玻璃式透明浅蓝色的女式旧凉鞋立马在我脑海中嗡嗡作响，所谓；‘阿大穿新，阿二穿旧，阿三穿筋。’的倒霉事竟被我这个做满仔全摊上了，而且，还因为上学背的书包也是接了哥哥用后的，那背带上用针线缝补的痕迹又非常显眼而且粗俗不堪，哪还有什么少年的风姿啊？于是便有种丢人现眼抬不起头的感觉。因此，不满的心结堵在心里转换成一种埋怨的情绪静静地憋在倔强的嘴唇上。
清晨，母亲在漱口杯里帮我挤满的牙膏，一股憋屈的怨气还在心里苦楚的折腾着，走近水池边上，我偷偷地把牙刷上的牙膏全部抹掉在走廊的木栏杆上，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时间久后，门前的木栏杆上泛起了一层灰白色垢迹。
吃完早饭后，我噘着嘴匆匆的下了楼梯，右手拿着书包往后肩一搭，鞋带也不扣上，一路上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完全没有上学读书的书生形象，倒像个吊儿郎当少年，卑微的一塌糊涂。
出了宿舍门，躲过母亲的视线后，我迅速的把鞋子脱下揣在手中，然后，打着一双赤脚，用以表达内心强烈的不满，然后，寻找一个角落让泪流下，不漏声响。
纠结在背旧书包和穿女式旧凉鞋上，承受着少男心虚的重压，尔后又伪装成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依旧没有考虑到那种年代的生活现实，只求自己的责问和对生活的不公平，是当时摧残我心里没有快乐的感受。
从浏正街口下到学校门口时，我放慢脚步，磨磨蹭蹭，走走停停，仿佛觉得有种不光彩的双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为自卑。已近校门，只见眼前挤着一群黑呀呀的学生，他们都穿着不同的鞋子，再低头瞧见自己光着的一双赤脚丫子，心里免不住老是发慌，顿时浑身不自在，仿佛万只蚂蚁在咬。我缩了缩脚，心想：光脚丫子实在太狼狈了，不得已，悄悄的又把那一双女式凉鞋极不情愿的穿在脚上，然后像做贼一样溜进教室，再后把双脚紧紧地贴在课桌底下。
仲夏的蝉鸣声又在远处的枝头上传来，少年的舒展冲刷了一切，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推移感情，时间越长，冲突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曾经的不满。慢慢的我理解了母亲的举动，也明白着当时社会生活的艰难。于是，心酸，就一个人慢慢品尝；难过，就一个人承受。抱歉，我失去的，也是许多和我一样失去的剪影。
秋蝉的衰弱残声渐渐的远去，季节也萌动了少年心。穿过年代的风尘，徒步于学校与宿舍走廊时，那一双透明浅蓝色女式凉鞋慢慢有了归属，鞋子的破旧也走到了尽头。不久，母亲给我又买了一双新的球鞋，穿在脚上，露出了触目惊心的美，我也非常得意，在宿舍的楼上楼下走的越来越欢，甚至还得意的在伙伴们面前抬起脚故意亮出崭新的鞋底来，所以，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以说是一种心态。
时光荏苒，倏地收起了我的懵懂和倔强。当崭新发亮的皮鞋穿在脚上时，我已长大成人。此时，再回到宿舍熟悉的门前，我看见母亲伛偻的背影，她踉跄转身的瞬间，我看清楚，她清瘦的脸上满是折皱，额头上深深刻磨的皱纹十分突出，尽管如此，但头发还是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曾经一双深褐色的大眼眸变得只有一线线缝隙了，仿佛是一种沧桑扑面而来，穿透着我的心灵，纷纷落下了我儿时愧疚的泪水，让我欲哭无泪。
视线再次落在宿舍斑驳的木栏杆上，搁浅在儿时残柔的季节里，抹去牙膏倔强的呼唤声，迷失徘徊在记忆中的那双女式浅蓝色凉鞋，自然就渲染出许多少年的滑稽行为。如果放弃预设和偏执，其源头都是一个人慢慢成熟的过程。
儿时的记忆已经渐行渐远了，而今，我也是步履踉跄，心常处于虚空，阻碍又无处不在，虽然身子骨表面上一片繁榮，實際上卻是在沿着人生自然规律的軌迹快速的沉淪。
所以，最后彰显文字的方式还是用了我倔强的性格！
2020.4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