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鸿：小品文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周纪鸿

周纪鸿：小品文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小品文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周纪鸿

　　“物语”在日语里，意即故事、传说，是日本的一种文学体裁，由口头说唱发展为文学作品。传播较广的是日本平安时代女作家紫式部创作的长篇小说《源氏物语》。近日，梁衡的新作《天边物语》横空出世。该书借言情说事，闲话人生，选取记者生涯中所遇到的稀、奇、美、趣之物，涵纳山水、器物、建筑、石刻、人事诸类，缓缓道来。
　　首先，《天边物语》小中见大。不再似以往讲述“大事、大情、大理”的宏大叙事，而是从小处着眼，以小取胜。这其实是小品文的真谛所在。自古以来，中国散文讲究“螺蛳壳里做道场”。《逍遥游》《桃花源记》《岳阳楼记》《爱莲说》等等，都是精短散文中的佳作。
　　《天边物语》在广袤的山川田野，目击紫色的“韭菜花”“早春的紫荆花”，在居家的寻常巷陌，留恋“窗前的玉兰花”“路边一枝芭蕉花”……题诗在文前，摄影随其后，短文点其晴，卒章显其志。如开篇的《高山韭菜坪》，诗曰：“曾记童年春园韮，白花细叶绕指柔。忽然眼前十万亩，紫花如海天外秋”。文中写道：“贵州赫章县处乌蒙山区，就是毛泽东诗里说的‘乌蒙磅礴走泥丸’，为古夜郎国之地。山上有一块十万亩的韭菜坪，鲜为人知。原为牧场，深可没牛羊，20世纪50年代还有老虎出没。”这一片韭菜地开的花是紫色的。天下何处无花，但高山花海不多。谁人没有见过韭菜，但白花变紫未有。山门比花区只低一百米，多次引种，却没有一朵紫花肯下来。结尾，梁衡感喟：“自然与人，寸步不让”。全文仅200余字，字少情高，意味深长。
　　其次，《天边物语》平中见奇。纵观梁衡的作品，无论是《中国第一座鞋墙》，还是《桃花源里有一块神奇的碑》，或者是《这里有一座歪房子》等佳作，都属此类。例如，《路边的钉头果》源于梁衡2018年出差到云南宾川县的一家路边店吃饭的经历。他发现门口的小树上结着十几颗泡状圆球，乳黄色，半透明，如网球大小，球面布满发丝粗细的小钉。这是很多人没见过的“钉头果”。经打听，他才知道这是印尼华侨带回的热带植物，店家栽在饭馆前招揽客人。出于好奇，梁衡摘干果带回北京，顺寄新疆朋友育种，转年出苗，装盆，又经西安缓存半月，再带回北京。从云南到北京，跨越大半个中国，植株五月初开花，花白色，分泌液滴，甜如蜜。这大概是该品种引进北京第一例。梁衡据此写成《秀色可餐在宾川》发在《人民日报》上，入选2019年全国高考语文试题。县里大喜，凡本年考生，可免费来宾川一游。整个故事，神奇有加，异彩纷呈，引人入胜，颇有禅意。
　　再次，《天边物语》神来之笔。书中可谓不多一字，尽得风流。唐宋以降，小品佳作，藏之名山，传于后世。梁衡承继古代优秀精短散文之传统，对身边所遇到的事情，静观默察，烂熟于心，凝神聚想，一挥而就。语言，尤其是精短散文的语言，要求非常简洁凝练。契诃夫曾说过，“简洁是天才的姊妹”。在一部几万字的精短散文集，简洁是最重要的才华显现。
　　除了叙述上的精准直击，梁衡还擅长用诗词。据不完全统计，全书41篇短文中，大约有二三十首诗词出现，体现出梁衡古典文学修养的底蕴和驾驭语言的能力。如在《一棵改写了历史的老樟树》开头诗曰：“忽有炸弹从天降，古樟轻轻接在怀。无意救得伟人命，一段青史从此改。”再如《徐霞客在这棵树下说再见》诗曰：“霞落青山晚照明，客居人间归欲行。掷笔幽谷我去也，文章万卷留给后人”。
　　《天边物语》中，有时是七言律诗开头，有时是五言绝句起笔，还有的是以《卜算子》等词牌从头说起。在作者笔下，温文尔雅的诗句不时出现，朴素通俗的打油诗句也时常淌出。在《路边的钉头果》中，梁衡接着作打油诗：“是花还是非花，也无人去管它。举灯泡无数，轻如气球，圆似乒乓。问主人，原是为作一个招客的酒帘挂。那果儿，如灯盏引路，亮晶晶，那叶儿，如柳眉低垂，羞答答。不声不张，自是惹停了多少车马”。这类句式像极了《红楼梦》里的通俗词句，看似闲笔，实则为大家手笔。
　　《天边物语》并非单纯的满纸文字，而是文字加绘画、速写、摄影，图文并茂、美不胜收，可谓“跋山涉水真辛苦，天南地北入画图，莫道图文浑闲事，高低贵贱现功夫！”。该书责编煞费苦心，封面设计由镂空的银杏叶片组成，独具匠心。淡黄色镂空的封套下透出绿色封面，使人联想到希望之意。

　　原载《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周纪鸿，廊坊师范学院文学创作与评论中心研究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作者简介

　　周纪鸿: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作协会员。系1978年恢复高考的中文系毕业生，文学学士学位。辽宁大学民俗学研究生。1995年任海关总署秦皇岛海关学校高级讲师，历任党委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和学校办公室主任等职。2002年调海关总署驻天津特派员办事处，任干部监督处副处长，研究室负责人（正处级）兼海关学会秘书长。曾获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河北日报征文一等奖、第十届河北省文艺评论奖文章类三等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