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石板路（连载0）

石头94

彎彎的石板路
序言
成都市32中初67級五班下鄉知青石建華
人世蒼桑，轉眼已過七旬，都是過了70歲的人了，屈指一算，退休已經十幾年了，望著鏡子裏滿面皺紋的我，滿頭灰白的頭髮，不禁讓人感慨萬分。很多往事已成過往煙雲，隨著歲月流失，漸離我遠去。而五十多年前,曾是我極不情願走的，那條彎彎的鄉間石板路，卻永遠深深地銘刻在我心中，令人終身難忘。
　　那是在1969年元月33日，為了響應偉大號召，自覺自願地服從學校的統一分配，跟隨著學校的二十多個同學一起，帶著簡單的行裝，在成都火車北站廣場集中，乘坐悶罐火車抵達夾江，再由夾江火車站轉乘大卡車，來到距離成都大約兩百公里的洪雅縣羅壩公社，在地處丘陵背靠大山的光榮一隊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這個遠離成都的小鄉村，雖說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但勞動力缺乏還是挺嚴重的。當時的生產隊，所有人口加在一起，把我們幾個知青都算上，只有108個人，能夠出工的，全勞動力和半勞動力，全加在一起，也不足60人。青壯年人數不足40人。全隊與外界的所有聯絡,就靠這條寬不足一尺的彎彎石板路。生產隊裏交公糧，本隊多餘的農副產品要送出去。日常的生活必需品要從街上買回來，全靠這條不起眼的石板路。
　　當時的我，身高衹有1.55米，遠離父母和兩個弟弟，獨自來到偏僻陌生的小鄉村，心中充滿著無限迷惘。剛到隊裏的第二天，一個人悄悄來到村口，默默地坐在這條石板路旁的草地上，脊背斜依在青石板路碑的邊沿，呆呆凝望周圍的連綿群山，凝視與遠山相連的藍天和白雲。
這個小鄉村，小到地圖上根本找不到。那我到這兒幹啥來了？不明白，只記得說是響應號召，接受再教育。可我也知道：村裏識字的人不多，能讀懂報紙的人更沒幾個，他們又怎麼來教育我們這些知青呢？
知青，要接受不識字的人來教育，我真沒弄明白，那就乾脆糊塗到底。反正一切都聽隊長的。只要是隊長發話，叫幹啥就幹啥，這總不會錯吧。
　　剛到隊裏的第二天，坐在村口大古樹下的石板路旁，望著小鄉村的周圍，連綿不絕的群山，還有頭頂上，這簸箕大的天，我不知道我在等待著什麼，也不明白我在期盼的目標是什麼？不過有一點，我非常清楚。那就是腳下這條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不管我是否情願，那都必須得自己走下去，這個事情，任何人都無法代替。這將是我一生中無法逃避的現實。想躲，肯定是躲不過去的。
　　這條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依附著高低錯落的丘陵地勢，倔強的向前伸展著，把路伸向漫無邊際的高山和天邊，它無情地考驗著每一個行路人。這一點倒是很公平，不論是誰，只要常年走在這條石板路上，腳板底下必然會長出厚厚的老繭。
　　到隊裏以後，每天我都沿著這條彎彎的石板路，爬上又高又陡的山坡，冒著酷暑嚴寒，和隊裏的鄉親們一塊兒，戰天鬥地學大寨，吃大苦流大汗。修築梯田，改土造田修水利。晚上頂著星星披著月光，打著一雙赤腳，站在石板路旁的小溪裏，彎著腰，雙手捧著溝渠裏的小溪水，痛痛快快地潑在臉上和脊背上，拿條毛巾擦掉身上的汗水，然後縱身一躍，跳上這條石板路，一路小跑步返回我的小木屋，彎彎的石板路上，經常會留下我那黑乎乎濕漉漉的一串串歪歪斜斜的腳印。
　　隨著不斷升起的縷縷炊煙，小鄉村裏的傍晚，到處都彌漫著淡淡的飯菜香味，隊裏不少年輕人，常到我的小木屋來，給我帶來新鮮的蔬菜和熱氣騰騰飯菜，村裏的老人們常常背著小孫孫，拄著拐棍，慢悠悠地走在這彎彎的石板路上，來到我的小木屋，就像我們家裏的親人，坐在小木屋的門檻上，和我一起談天說地，以助我擺脫孤獨。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個小鄉村，經過兩年的歲月洗禮，艱苦的勞動和生活的長期磨練，我從一個弱不禁風的初中生，經過不斷地鍛煉，逐步成長為一個性格剛強的山裏人。
這條彎彎的石板路上，我拿著鐮刀，不知走過多少次，到田地裏播過種、收割過稻穀和麥子，背著稻穀到水碾去碾米吹糠。
這條石板路上，我揹過百多斤重的稻穀，到區裏糧站送過公糧。在深夜裏，跟隨著村裏的基幹民兵排，踩著這條路上的冰冷石板，到深山裏參加過拉練；在夜間提著砍柴用的彎刀，和民兵們一起，追捕過盜竊國家木材的不法分子；為挽救村裏的耕牛，在夜間裏，一個人打著手電，到羅壩鄉街上的區獸醫站請醫生……
　　我踏著四十多裏的石板山路，從生產隊到水利工地，參加打隧洞的突擊隊，
從生產隊到工地，我能在3個小時內趕到，也不覺得累。學會了打綁腿，記住要在腿肚子上，加上兩匹葉子煙，走山路就能對付幹螞蟥的本領。
我在山上打隧洞，住在廢竹芯搭建的毛屋棚裏，最困難的時候，曾經靠著鹽水泡飯，吃山裏的野菜，照樣能在工地堅持下來，為了羅壩人民公社的水利建設，心甘情願地拋灑著青春的熱汗，貢獻過自己的力量。
　　前往水利工地途中，彎彎的石板路旁，緊挨著豐產六隊的庫房，那兒有一個小學校。説是小學校，實際只有一間教室，一個任課老師，十來個小學生在這裏讀書，這十來個學生,分佈一二三四，四個年級，在這四面透風的竹席棚教室裏，我還曾給這些孩子上過一堂圖畫課。
　　兩年後，作為全公社第一個被抽調到城裏當工人的知青，我坐在長途汽車的車廂裏，把頭伸出窗外，向前來送行的鄉親和同學們揮手告別，汽車漸漸地走遠了，眼睛漸漸模糊了。隨著汽車的發動，山谷裏響起一陣陣接連不斷的轟鳴聲。崇山峻嶺中，汽車隨著簡便公路的地勢，越來越喫力地爬上了山頂。養育了我兩年多小鄉村，終於離開了我的視線，就連它背後的連綿巍峨群山，也由大變小，隨著長途汽車的顛簸，逐漸遠去。
然而那條小鄉村與外界緊密相連，灰白色的彎彎石板路，卻永遠深深地烙在
我心中，令人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