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3 10:17
六月的风温而不燥,吹到人脸上舒服极了。
一辆绿色吉普车缓缓行驶在乡间公路上,车子后排的刘烨刚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路旁的白杨细柳,还有沿路水渠边娇艳的小野花,让他的心情更加美丽。这是他第一次坐吉普车,还是借老爸的光,他老爸从外地刚调到本地来,开始在离家二十多公里的鹿港乡任乡长。老爸上午回家里收拾了衣服和被褥,忙起来没时间回家就临时住在办公室,吃过午饭由单位的车子拉着到鹿港乡政府。刘烨刚对神圣的政府工作充满着好奇,就硬缠着要跟过去看看。坐在车上晃一会儿就想犯困,加上舒适的暖风吹着,眼皮直打架,他又舍不得睡,还不知道下次坐小汽车要等到啥时候。
鹿港乡政府大院就在鹿港镇最繁华的主街道路南,距离第二中学也就六七百米远。院子是个年头不少的蓝砖蓝瓦高院墙,墙上写着“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大字标语,蓝砖砌成的高门楼中间是个年代久远的红色大五角星,旁边立着悬挂宽一尺高两米有余的“凤城市鹿港乡(镇)人民政府”木牌子。
刘烨刚的老爸刚进院子就开始忙工作,可他在办公室呆不住,因为里面太简陋。外屋就一个大办公桌,一个摆满了马列主义、共产主义一类厚书的书柜,木沙发,木茶几,茶几上一个塑料托盘一个热水瓶几个玻璃杯。里屋更简单,一张床一个半截柜,一个脸盆架。
院子里还算是鸟语花香,中间有个大水池,里面种着茂盛的荷叶,几条锦鲤在水里自由地游着。水池周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圈不知道什么花,有硕大的花骨朵,却包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花,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叶子发出来的,还是红色的骨朵里面传出来的。房屋走廊和院子周边靠墙位置,种着两人多高的龙爪槐,茂密的叶子中间夹杂着淡紫色小花,靠近时也有淡淡地香味,但和水池旁边的香味比起来就有些庸俗。
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看见刘烨刚在院子乱转悠,知道他是刘乡长的二儿子,就带着他到处转了一圈。给他介绍了什么党宣传室、会议室、武装部、计生办、文化活动室。刘烨刚印象最深的还是她说的水池旁边的花盆,那种花名叫昙花,也叫韦陀花,花期就在这几天,而且只在夜里开,开几个小时就败了。还有个传说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驮!”据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很灿烂,因为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于是把花神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柩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驼尊者都会上山采春露为佛祖煎茶,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韦驮尊者能认出她,就一次,一次就够了!遗憾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驮还是不认得她!只留下昙花一现,只为韦驮的凄美故事!
为了证实昙花一现,刘烨刚刻意留下来,和老爸住在办公室。夜里果然闻到花香了,而且特别香!等他披着衣服跑到院子中间,却只是看到漆黑里模糊的白花,因为月光被乌云挡的严严实实。
第二天早上,刘烨刚要回学校上课了,却意犹未尽的想要晚上再来看昙花。刚提出来就被老爸严词拒绝,让他回学校好好学习,并且告诉他今天全体干部到市里参加为期三天的学习,除了门房老大爷,院子里不会有别人。他虽然满脸不爽,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还是被司机送回到学校。不甘心的刘烨刚第一节下课就找到帅小泽、高大铭,跟他们讲了昙花的事情,并商量能不能放学后再去趟鹿港,非要看到昙花一现。
这天中午吃饭时,十六个人在食堂开了个小组临时会,讨论了晚上看昙花的事情。刘烨刚又讲了一遍神奇的花香,还有那位阿姨讲的神话故事,大家都很感兴趣,最后一致同意下午放学集体看花。
天刚刚擦黑儿,鹿港镇正街一家小餐馆里,十六个男女围在一张圆桌吃饭。桌面中间摆着几个小菜,每人面前摆着一碗面,正是这家餐馆的特色面食——酸菜肉丝面。每人跟前还有一个瓶子,或是汽水或是啤酒,愉快的说笑声让整个房子都显得格外热闹。
“哎,小贱贱,你说一会儿看门儿的要不让咱进,怎么办?”向来谨慎的李青再次提出怀疑,大家都是抱着最大希望来看神奇昙花的,要是直接被拒之门外就太遗憾了。
“这话问的不对,咱们要对刘乡长家的二公子有点信心!”高大铭也是今天才知道刘烨刚的父亲是干部,对于干部和干部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了解。因为他父亲是省里的干部,政府部门小职员对一把手那类领导的巴结比老百姓严重很多倍。
“我想说,我在鹿港也好些年了,怎么就没听过这么神奇的花儿?”高大林不想泼冷水,但他在镇上上学这些年,确实没听过什么昙花和韦陀。
“我说——最贱!你在鹿港这些年进过几次政府大院?”李嘉认为刘烨刚的话可信度非常高,因为一大早他就对袁欣敏说了昙花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骗她的。
“那倒还没有。”高大林说着扫一眼芦建虹,见她没有看他而是望着低头吃饭的帅小泽,又对刘烨刚说:“小刚,要是将来你接了你爸的班儿,也提拔我进去当个小头头儿呗!”
“乡长可不是普通正式工,干部哪有接班儿的?”王易佳立刻就打消高大林幼稚的想法。
“对,国家干部要么是参加过革命工作,要么是经过政法大学或者党校培训,从几层小干部慢慢儿往上爬!”高大铭也纠正了高大林的错误思路。
“那咱以后考党校吧?出来起码混个党员当,将来说不定能钻进政府做个官儿!”高大林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咱这伙人能出一两个当官儿的,其他人不管是经商还是种地,都能帮助哥儿几个大展拳脚!”
“党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必须是机关或者单位的介绍!”袁欣敏也了解一些门道,淡淡地看着大家,“咱们小老百姓当干部的途径只有上政法大学,再有上军官学校将来转业也能当干部!”
“那咱高考就集中报政法大学呗,要么考军校!”刘烨刚对于当官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听袁欣敏语气里也有这意思。
“我赞成!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衡信许久没说话,一出口逗得大家看着他笑。
“操,我说非常贱!要是我先得道,你是做鸡?还是做狗?”马子祥见缝插针,不失时机地嘲弄了一下衡信。
“人家只是打个比喻,祥子干嘛故意讽刺呢?”刘素霞觉得老实巴交的衡信跟他们在一起总被欺负,不由得替他说话。
“哇塞!素霞,你是不是要跟非常贱凑一对儿啊?想当我们四嫂?”马子祥随即调转矛头指向刘素霞,能拿她调侃的机会真并不多。
“咦,你个小神贱,敢逗我!大家说我该叫谁是神贱嫂呢?”刘素霞说着故意把目光投向“小龙女”尤玉娇和章凤巧。腼腆的章凤巧迅速把头低下,尤玉娇则是瞪了一眼刘素霞,然后又留意帅小泽有没有注意这边的对话,他仍然在低头吃饭。
“贱头儿,你翻来翻去找啥?碗里有金子吗?”高大铭发现帅小泽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呵呵,我刚看大林碗里有十几个肉丝儿,我这儿从头到了就三根儿!”帅小泽脸一红,笑呵呵地说,筷子还在碗里搅了搅。
“这也争理儿?真是的!人家老板看大林是小孩儿,特别照顾!”高大铭一句话挖苦了帅小泽和高大林两个人。
“大贱少瞎说!一天净欺负人家大林!”王易佳表面维护高大林,实则向着帅小泽,“小泽,你将来的第一志愿是哪个大学?”
“我呀?上个中专呗!教几年书以后要能转证,也算个吃商品粮的!”帅小泽自从和高育红好了以后,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和她夫唱妇随。
“不是吧?人家何玉强那水平第一志愿都是北大。你弄了好几个全市第一了,咋就选这么小个中专当志愿?就算不是清华、北大,起码还不弄个交大、南开,什么东南、西南、西北的,最不济也整个师范!”马子祥以为对帅小泽十分了解,却没想到他说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理想。
“啊,呵呵,小吗?那到时候就报个师范试试呗,大中专也行!”帅小泽理想的职业还是做教师。
“我认为小泽这种说法好着呢,要求低点比较容易实现。还有谁想当教师,咱们可以一起报,一起考!”袁欣敏第一个肯定了帅小泽的简单愿望,把紧挨着坐的李嘉都吓一跳,因为袁欣敏跟她不止一次说过想做公务员工作。
“当教师好啊,我的理想职业也是当教师!”芦建虹笑着赞成,眉毛弯成了月牙。
高大林随即站了起来大声说:“我赞成贱头的想法!我要是考不上政法大学也考中专!”
“当教师挺好的,小敏,咱们到时候一起报。”王易佳微笑着支持袁欣敏,眼睛却盯着帅小泽。
“我也觉得当教师好!”章凤巧说完看看马子祥。
接着又有几个女生附和,李青和衡信也觉得教师当第二志愿挺好,马子祥见小龙女都加入了也跟着凑热闹。
夜幕完全降下来以后,明亮的月光升上高空,不用路灯都能看清楚几米外的人模样。十六个人推着九辆自行车来到乡政府大门口,刘烨刚在前面叫门,两分钟后一个花白头发门卫老头把他们让进院子。
“小孩儿,有你爸房子钥匙吗?”门卫老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刘烨刚,听他说话可以确定就是刚调来的刘正明乡长家二儿子,但进来这么些人肯定一间房也住不下。
“大爷,我没有钥匙,我跟同学到旁边玩的太晚了才借住一宿,天亮就走了。”刘烨刚微笑跟着门卫老头。
“哦,这样啊!大会议室的门倒是开着,就是后半夜冷,别把你们冻着!”门卫老头说着继续往前面走。
门卫老头在院子拐角一个房门口停下,推门打开灯。房子很大,正当中是一个两米多宽十来米长的会议桌,两边放着长椅,房子顶头山墙有张八仙桌上摆着一个茶盘,里面热水瓶和玻璃杯。
“你们先待着,我去找些铺盖。”门卫老头说着走了出去,时间不大又回来,分两趟抱来厚厚的一堆棉被、毯子、大衣等,足有十几件。
刘烨刚赶紧向他表示感谢,他客气了几句就到门房去了。
九点一刻,十六个人分好了毯子、被子、大衣,关灯以后悄悄来到院子当中。在水池南边站了一会儿,觉得站着不是长久之计,又从屋子里抬出三个长椅子,仍旧在南边顺着花盆方向一字排开。大家都并排坐下都盖好了,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来门卫老头还得解释。都眼睁睁盯着面前的花盆,单等昙花开放。
这天晚上天公作美,皎洁的月光把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似的。明亮的月光下看什么都清晰,气温也好,一丝风都没有,是个赏花的好时间。众人面前摆着大小差不多的十几盆昙花,绿油油的叶片高挑的茎,粉嫩的花蕾后面长满细长的须,像红缨枪的枪头似得,一个个从斜刺里探着脑袋看着众人。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大部分人歪歪扭扭地在椅子上靠着,有的人眯起眼睛养精神,有的人是真打盹,后来竟发出轻微的鼾声。袁欣敏吸取上次讲鬼故事的经验,这次紧挨着帅小泽坐,困了就斜靠在他肩头上。她左边依次是李嘉、王易佳、季心怡、芦建虹、章凤巧、马子祥、高大林、高大铭,帅小泽右面依次是刘烨刚、刘素霞、尤玉娇、慕容媛媛、衡信、李青。李嘉拉着袁欣敏的手,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王易佳和季心怡依偎在一起,盖着一个毯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与其说斜看着李嘉对面的昙花,不如说是注视这袁欣敏的脸和帅小泽的距离。马子祥和高大林斜靠着,两人盖了一个毯子,右手却在毯子下面紧握着章凤巧的手,高大林则不时瞟向芦建虹。高大铭本想和袁欣敏挨着坐,明知袁欣敏的心不在他这边,本着不和兄弟抢女人的原则坐在最边上,开始还偷偷观望她,后来竟睡着了。
“开了!开了!”衡信第一个发现面前的花蕾有变化。
李青也马上睁大眼睛看,嘴里喃喃地说:“哇,原来这么奇怪!”
帅小泽轻轻碰一下袁欣敏,两人几乎同时看向衡信前面逐渐绽放的花蕾。先是外面的粉色绒须散开,一分钟后花苞张开个小口,接着口慢慢地扩大,逐渐地撑成锅盖型,现出洁白的花瓣。花骨朵撑满了,一片、两片、三片……大约二十几片,层次清晰而分明。
“小泽,看这边!”王易佳轻轻地叫了一声,指着面前的那株昙花,有两个花苞几乎同时张开口。
帅小泽、袁欣敏、李嘉一起回过头看,几个人注视这几十厘米远的两个花苞缓缓变化。花苞像灯笼口一样,随着花骨朵扩大,柳叶形的花瓣慢慢地舒展开来,十几分种就完全绽放。花朵直径约有十五厘米,花瓣白得像羊脂玉璧,薄得透光犹如蝉翼。里面的花蕊清晰可见,众多淡黄色的雄蕊簇拥着中间一个白色的雌蕊,如众星捧月一般。
花朵一个接一个的开放,越来越多。从起初淡淡地清香,逐渐演变成浓郁的芳香,香气洋溢着整个院子。仿佛花仙子已经降临,正围绕着水池子翩翩起舞,这浓郁的香味正是仙女身上散发的天然体香。大家都沉醉了,交头接耳低声赞叹,还不不住地深呼吸,霎时全陶醉在这人间仙境。
明月偏西时,水池周边的昙花都已经盛开,像一张张白皙的笑脸,在月光下分外娇美。大家披着被子、毯子围着池子周边看,还有人俯下身悉数片片花朵,居然有二十六片之多。
“小泽,快看这个!”芦建虹惊叫着。
帅小泽连忙扭头,身子也跟着栖近两步,眼睛距离那朵花也就十厘米远,仔细地盯着看。与此同时,袁欣敏、王易佳一左一右与芦建虹、帅小泽四人把这盆花围了起来。这支花苞几乎是直挺挺高出其他花朵三十厘米左右,垂直地面距离约有一米四。花苞呈六十度倾斜,正在缓缓长大。先是抖落最外面一身的红裳,露出洁白色花边裙子,裙子又慢慢从上面展开小口,继而愈来愈大。当白裙子全部舒展开来,淡黄色的轻纱中间是亭亭玉立的花仙子,在月光下展现优美的身姿。
“太美了!这个开放过程简直完美,她一定是这些花的头儿!”王易佳由衷地赞叹。
“看,花蕊还有水珠儿!”袁欣敏观察入微,竟然发现中间的花蕊头上有点点小水珠,“这是不是就算花露水,难怪这么香的!”
“花看完了,咱是不是回房间到会议桌上睡觉?”衡信感觉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帅小泽看看表早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再看长椅子上刘素霞和慕容媛媛靠在一起早已经睡着。马子祥和章凤巧也在长椅上坐着,看起来坐的都还算端正,实际上毯子下面两只手仍然紧握着。先是扭头对衡信说:“困了就快进去睡,天明还要早起回学校!”接着对身边的刘烨刚说:“挨个问问,瞌睡的都让早点睡,我大衣在椅子上,你拿进去盖!”
“行,我这就问,你呢?还不睡?”刘烨刚问帅小泽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旁边的袁欣敏。
“你们先睡,我想再呆一会儿。小敏,李嘉,佳佳,心怡,建虹,你们都进去吧!”帅小泽知道刘烨刚意思,干脆把旁边的人都往房子里面撵。
“我也要再看一会儿!”芦建虹声音不大,却很笃定。
“你们进去吧,我也不困!”王易佳也即刻表态。她早打定主意,无论帅小泽做什么都要跟着,即使远远看着也行。
“好了,大家都回去睡,我陪佳佳!”袁欣敏直接走到王易佳旁边,挽住她胳膊。
刘烨刚茫然所失地望着帅小泽,帅小泽却无奈地冲他笑了笑,转身拍拍高大林肩膀说:“快去睡吧,顺便帮我倒杯水!”然后转身继续看最高那株昙花。
大部分人都陆续地进入房间,马子祥和章凤巧也进去了,男的靠着会议桌南边半截睡着,女生则靠着北半边,中间空四米多宽。外面剩下帅小泽、王易佳、袁欣敏、芦建虹,一条被子,一件绿大衣,还有一个“五一”茶缸,里面装满热腾腾的茶水。
月亮不知不觉转到正西边,光线也正逐渐地暗淡下来。帅小泽披着大衣坐在长椅子上打盹,旁边是个被子,被子下面歪坐着王易佳和芦建虹,均匀的呼吸表明两人睡的正香甜。恍惚中好像听见抽泣的声音,帅小泽马上睁开眼,发现旁边的两人睡的正香,唯独不见袁欣敏,记得打盹之前她分明和王易佳她们盖着同一条被子。再定睛一看,她在水池对面站在,旁边就是那株最高的花,抽泣声正是她传来的。帅小泽赶忙站起身,把大衣盖在王易佳身上,三步并两步走到袁欣敏身边,压低声音说:“小敏,你怎么了?怎么没在椅子上睡?”
“看,这花,花都快,快蔫儿了!”袁欣敏哽咽着说。晶莹剔透的眼泪还挂在她脸上,睫毛上也是点点小泪珠,在逐渐暗淡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帅小泽这才扭头看那株个头最高的昙花,之前看起来最挺拔、最灿烂的花朵。已经逐渐弯下腰,白玉般的花瓣无力地垂着,淡黄色的花蕊已经成片倒下,中间亭亭玉立的白色雌花蕊也耷拉下来,与一个小时前的娇艳欲滴相比,的确惨淡的让人惋惜。再看它旁边的那些昙花,很多已经枯萎,有的整个花茎都倒了,柔弱的身躯伏在花盆上,还有的脑袋直接挨地,白裙子变成软布条散落下来。这景象即使让掌管世间繁花的花神看到,只怕也会黯然神伤,久久不能平静。
“这花确实败得有点儿快!”帅小泽仔细看了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神情有些低落。但他要安慰袁欣敏呢,所以靠近袁欣敏压低声音说:“小敏,这不是人为的破坏,要知道花卉从盛开到衰败是遵守一定的自然规律。所以你不必太难过,还有,千万不要吵醒屋里那些人和门卫老大爷!”
袁欣敏连忙用手抹掉眼泪,她也意识到此时流泪的样子让其他六贱看到不好,迷离地看着帅小泽说:“你说,小刚说,的传,传说是,真的吗?”她的悲泣声已经止住,肩头还在轻轻抖动。
“传说这种事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咱们可以同情,但不必太认真!”他没有直接打击她惋惜了许久的爱情故事。
“昙花她,真的非,常可怜!也不知道,韦陀最,后有没有,认出她?”她断断续续地说。她记得刘烨刚绘声绘色讲述昙花的故事,心里非常同情昙花的痴情,“那,那些掌握她,们命运的神,仙怎么心肠,那么硬?”
“这个大概就是上边儿的制度,二师兄还不是因为偷看嫦娥被扔进猪圈啦?”帅小泽幽幽地说,心里也有些为昙花鸣不平。
“要我说,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昙花也是,无辜,被牺牲的!”袁欣敏嘟着小嘴儿,肩膀还在抽动。
“到处都有不公平的事发生。”他淡淡地说着,月光下看她眼角又浮现出哀伤的表情,晶莹的小泪珠在睫稍轻轻地抖动。不由得想逗她开心,幽怨地望着天,“唉,想必上边儿也惨啊!所以人们宁愿羡慕两只水鸟,也不想当成仙!”说完偷眼注视她。
“太不公平!”她幽幽地符合,忽然看着他茫然地问:“水鸟?跟水鸟有啥关系?”
他就知道她会诧异,扭头盯着她的眼睛说:“咋没关系?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嘛’!”
她“噗呲”一乐,喃喃说到:“小泽,你没正经,咋说鸳鸯是水鸟呢?”
“看看,笑的时候多好看!以后别哭鼻子了!要多笑!不然,让鼻涕虫看到还以为你要抢她外号!”他笑呵呵地用手点指长椅上的芦建虹。接着回过身伸出食指轻轻引下她睫稍的泪珠,放在口中吸,“含盐量有点儿超标!以后少吃点咸的,多吃甜食笑得更美丽!”
“哎呀!你学坏了!”她举起小拳头像是要打他,却在离他胸口十厘米地方停住,原来他的手早在那里等候,正笑呵呵地看着她。
她笑了,眼神和他相撞的那一刻,怦然心动,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电流般传遍全身。她知道他刚才是故意逗她开心的,不由得变拳为掌,轻轻握住他的手,感觉很踏实,舍不得松开。
他的手被她轻轻握住了,想抽却没敢,害怕一不小心再把她惹哭。心想她要到椅子上睡觉就不能总握住,轻声说:“小敏,天快亮了!连月亮姐姐都要回家睡觉了,快回椅子上睡一会儿,天亮咱还要回学校!”
“嗯。”她轻轻应一声,和他一起走到椅子跟前坐下来,手却并没有松,反而抓的更紧了一些。坐下以后两人没有盖的,看他的大衣在王易佳身上盖着,也不好说让他拿掉。就轻轻靠在他身上,喃喃地说:“小泽,昙花的命运实在太悲惨了,我有些害怕将来也这样,还没有机会好好地爱,年轻的爱情就枯萎了!”
帅小泽当然能明白她话中的话,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既不能像把尤玉娇推给马子祥那样,把她推给高大铭或刘烨刚,也不能说他已经心有所属。她见他没有说话,忧虑地看向他的眼睛,想到那次偷听的话,不由得把对昙花的怜惜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一则担心他的生命会真的英年早逝,再则担心他的心不知道还在谁身上,什么时候才能收回。而眼前还要强有力的闺蜜对手,正在他旁边睡着。
心里住着心爱的人,却被别的女孩握住手,还抽出来没勇气,帅小泽不禁泛起了几分焦虑。好一会儿才轻轻探口气说:“总有些事情是无奈的!我们还小,现在还不是为这事情担忧的时候!”
“可是,不知道我的男主角会不会像韦陀那样无情?”她附在他怀里喃喃地说,心里莫名地失落起来,多希望他能给个中肯的答复。
“顺其自然吧!韦陀或许有自己的苦衷!”他没有低头看她,而是平视着水池对面渐渐弯下的昙花。像是回答袁欣敏,也像是安慰凄惨的昙花。
月亮渐渐藏进不远处屋脊后面,余光洒在衰败的昙花白花瓣上,显得愈加惨白了。再过一会儿,连这点惭色也会被暗下来的黑夜吞噬。
天边最后一抹月光也被黑夜覆盖,袁欣敏躺在帅小泽腿上睡着了。他的身子斜靠在椅背上,脑袋歪在王易佳盖的大衣上,匀称的呼噜声在黑夜里传出去老远。
东方微微亮,帅小泽睁开蒙松的眼睛。发现自己脑袋在王易佳身上斜靠,侧目看到袁欣敏伏在他胸口沉睡的正香,想抽出胳膊推醒她,身子却没敢动,害怕动作大了惊醒旁边的王易佳和芦建虹。再仔细看,袁欣敏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绿大衣,大衣前半截盖着她的上身直到腰际,另外半截盖在他的腿上。他轻轻地往起坐,小心地附在她耳边,小声把她叫醒,提醒她轻些起身,别惊动旁边两人。
两人到房间倒杯热水,却发现刘烨刚不在房里。坐在长椅上喝了一会儿热水,王易佳和芦建虹醒来了,其余的人也陆续起来。刘烨刚从外面进来,招呼大家把被褥大衣还给门卫老头。接着大伙热闹地到水龙头随便洗把脸,推着车子到街头吃了早点,上车迅速向学校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