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3-24 10:39
紧张的学习生活让人心情压抑,尤其是面临中考的初中三年级。每天睁开眼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复习、做题、背课文,有时连说梦话都跟学习有关。
这天下午刚放学,一辆“凤凰”牌二六自行车冲出学校大门。车上有三个人,骑车的是三(三)班学生马子祥,双手扶着车把,用力蹬着脚下的踏板,脸上洋溢着小鸟出笼般的喜悦。车大梁上坐的是三(一)班刘烨刚,他半个身子在车把上趴着,双腿斜伸。他在和后面两人聊天,右手还不停的比划,脸上也挂着稚气的笑容。后椅座上跨坐的是三(三)班的帅小泽,是他建议下午放学回家一趟。由于前阵子他胳膊受伤怕老妈知道,已经超过两周没回家了。想念老妈做的饭还是次要,关键是学校没有干净衣服,再不换身上就真要发馊了。
自行车是刘烨刚从孙晓雨那借的。她最近跟刘烨刚走的很近,经常从母亲房间拿绿豆汤给他,而且每次都拿三罐头瓶。她明白他、马子祥、帅小泽三人最要好,所以主动为他着想。马子祥也没怎么客气,因为他失恋了。他一直认为比较靠谱的对象章凤巧,走了再没回来,两人大概是散伙了,所以额外有点补偿性“下火汤”也不赖。帅小泽欣然接受刘烨刚转送的绿豆汤,他心情虽不是很差,但自从高育红离开后,他桌子上再没有出现过泡好的花茶。
初夏的傍晚,阳光热情似火,烤的柏油路面烫如锅底,吐口唾沫到地上都能冒白烟。以至于很多人把新收的麦子摊在柏油路上晒,金灿灿的麦子为黑色马路镶了一道不均匀的黄眉毛;搭配着路两旁整齐的小白杨,再加上水渠两边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白色秸秆地,勾画出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画轴。当然,双向四车道的路面,也被麦子占据五分之一。太阳还没变色,已经有人开始收拾装袋了。
三个人一路上聊着,话题也从校园和女生转换到田间地头。什么麦子、黄杏、膨化雪糕,想起什么说什么。还晓有兴致地聊起小时候提着篮子在路边捡麦头,偷隔壁鸡蛋换焦酥糖,笑声能传出半里地。
忽然,一辆绿色吉普车像喝醉酒似的跑到谁家摊晒的麦子里。接着还扭来扭去,一些本就挨着路边的麦子被车轮挤出马路,掉进草丛或水渠。晒麦子的老乡以为司机没注意,还大声的提醒小心麦子打滑,注意安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吉普车并没有开出麦子,而是继续摆来摆去向前走,溅的麦子乱窜。乱扭了几百米后吉普车停下了,从车上下来四个人,拿起路边老乡的木锨、扫帚、簸箕等,把麦子往路边水渠里扬。一个晒麦子的老乡连忙过去阻止,却被四人中的两个大个子用力推搡着,险些也掉进水渠。
三个人刚好走到跟前,把自行车停住,刘烨刚边下车边喊:“你们是干嘛的?为啥糟践人家粮食?”
“小屁孩儿!走你们自己的路,少管闲事儿!”一个高个子小平头,大约三十岁的男人来回怒视着三个人。
“兴你们欺负庄稼人,就兴我们管闲事儿!”帅小泽紧跑几步,离高个子一米五左右站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滚开!没看到咱们是乡政府的在开展工作吗?那是咱们黄副乡长!再不走叫派出所把你们全逮了!”另一个脑袋有点谢顶还刻意用周边头发往中间盖的人说。瘦弱的身材比刘烨刚强不了多少,但他的口气却是比脚气都忡,还拿眼睛撇了一眼他的黄副乡长。
那位黄副乡长是个肥头大耳,眯缝眼,镶着一颗大金牙的中年男人。挺着偌大的将军肚,秃脑瓜没头发,脑门儿倍儿亮。他正掐着水桶腰,煞有介事地看手下人“认真”工作,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
“操,什么狗屁乡长?哪有政府领导糟践乡民粮食的?分明是他妈鬼子进村儿!”马子祥随即指着他们骂道。
“不错,听说咱乡的领导们爱民如子,这帮孙子肯定是假冒干部的地痞无赖!”帅小泽也大声说到。
“哪来的熊孩子,找抽吧?”推搡晒粮人的大个子也转身来到马子祥和帅小泽对面。这人肌肉发达满脸的横肉,头发短得露着青头皮。穿着印有红五角星的白背心,黑蓝桶子裤,一看就是个有头无脑的跟班。
“打就打!跟你们这些横行乡里的人渣讲理也没用!”马子祥根本就不甩乎他,相比之下,马子祥只是略显消瘦,要论灵敏度,两个也比不上马子祥。
“就是,老王你打光头大肉块儿,张三儿你打锅铲头,剩下的油条、包子我李四儿处理!反正大贱那帮人也快到了!今天非让他们陪了粮食钱不可!”刘烨刚上前几步,跟马子祥、帅小泽两人站齐。他不仅把马子祥和帅小泽称作老王和张三,也把自己叫做李四,更夸张地把乡政府几位叫做大肉块、锅铲头、油条、包子!
三个人把那位副乡长气得直哼哼,随后恶狠狠地看着“大肉块”说:“六儿,把这几个小屁孩儿好好的修理一顿,不行了再拉派出所关一夜,看他们下回还敢多事儿。”
“嘿,这丫可够贱的啊!他假冒人民公仆当街行凶,还这么嚣张!李四儿,你今天就打这包子一个,当沙包狠狠打,其他三个有我跟王五收拾!等大伙都来了再到纪检委揭发他!上次检举个主任都给三百奖金,这个冒牌儿乡长估计能值五百!”要说放狠话,帅小泽肯定比那位副乡长敢白活。因为黄副乡长说话完全是习惯性仗着乡政府权势打官腔吓唬人,可帅小泽吹气起牛完全不用草稿,也从不按任何套路。于此同时他心里也叫上劲,随时准备用“弧线跳跃”。
“我说,领导,咱们犯不着跟几个孩子一般见识嘛!您这么金贵,何必拿玉石碰瓦罐嘞?传出去还落个欺负小孩儿!再说,还有很多重要公务等您处理呢!”被刘烨刚称作油条的瘦子,也打着官腔跟黄副乡长说。其实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既显示他做为政府工作人员的高姿态,恰好也给他们个台阶下,另一层意思是提醒副乡长事情不宜闹大了。
那位黄副乡长虽说是浑身的肥下水,脑子却灵光的很。他明白同伴的意思,其实他自己也怕事情恶化。他刚上任时间还不长,本就是在老百姓跟前发发淫威,要真被这几个半大小子把仕途耽误了,那才真是因小失大。因此,他把脸一板,对满脸横肉的说:“六儿啊,看你们,真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咱公社有多少大事儿要忙?这么小个占用公共资源的事儿现在管他干嘛?上车回去!”他说完,那两人默不作声,都向后退几步打算转身回车上。黄副乡长又看着晒麦子的说:“你哪个村儿的?叫啥名?回头到公社交公粮的时候,你给他们说副乡长黄景洋答应让你少交一半!”
“啊,好好好!你是黄金牙?我是关帝庙的雷黑蛋儿!”晒麦子的立刻把刚才的苦瓜脸换成一脸赔笑。
“黄景洋!真是个土包子!”“油条”厉声冲晒麦子的雷黑蛋儿喊。随后又看着黄副乡长低声说:“领导,快上车走吧?”
“哈哈,瘦油条这话说得好啊!黄金牙还真是和土包子!这形容太贴切了!哈哈……”马子祥接着“油条”的话打趣。帅小泽和刘烨刚也拍巴掌起哄:“哈哈哈哈,说的好!哈……”“对对对,黄金牙就是土包子!”
“你——小孩儿,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哪个老师教你们满嘴溜屁话儿!快说!”黄副乡长又扭头责问三人。临走起码也得找回点面子,要不然几个属下指定私下笑话他。
“嘿嘿嘿,土包子黄金牙!我们是一高的,老师是孔老二,有种过去找他评理吧!嘿嘿,说真的,你那颗金牙真屌!小心做梦时候咽肚子里,听说黄金吞肚子能把肠肚拨浪鼓穿透!”刘烨刚说着,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吧!看我不叫你们老师好好处罚你们!”黄副乡长说着朝车子走去,另外三人也跟过去。吉普车在马路上调了个头,扬长而去。
晒麦子的雷黑蛋这才想起感谢三人帮忙,三人笑着继续上车回家。这次换成帅小泽坐车座上用脚蹬。刘烨刚仍然坐在车大梁,不同的是这次他掌握方向,帅小泽扶着他的肩;马子祥在车后椅座站着,两脚两腿并拢,双手扶着帅小泽肩膀,三人玩杂技似的骑车子。
边走还拿刚才几个乡政府的人说了几分钟笑话,过了一会儿,三人居然还唱起歌来:“天地我笑一笑
古今我照一照
喔 人间路迢迢
天要我趁早把烦恼甩掉
……”还是那首快乐的《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还是那么肆无忌惮边走边唱。
天擦黑,三人已经返回学校,在大门口东边二十几米的地方,车子斜着摔倒,幸亏三个人动作快,毫发无伤。
马子祥没顾及扶车子,全神贯注地望着路边小商店门口的几个人,觉得其中一个似曾相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祥子,你跟小刚站两边踩着前轮,让我把方向正一下。”帅小泽扶起车子发现车把摔歪了,固紧车把的螺丝也有些松动,打算校正方向后再拧紧。
叫过半分钟,马子祥纹丝没动。帅小泽提高些声音说:“祥子!来呀!看嘛呢?”
刘烨刚早已经踩着车轮了,见马子祥仍然没回头,左手还在挠头,忍不住大声喊:“神贱,小龙女来了!”
马子祥立刻四处看,然后问刘烨刚:“哪儿呢?我咋看不见!”
“没有!叫你踩车圈发迷瞪,一提小龙女马上就灵性了?”刘烨刚没好气儿的说。
“没发迷瞪!我在想事情。小泽,你看小卖部门口的斜眼儿面熟不?”马子祥说着又把目光投向那人,还没想到他是什么人。
帅小泽这才把车子支好,仔细看过去。忽然兴奋地说:“咦——癞痢头!那不就是庙会上抢我大沿儿帽的王八蛋吗?”
“操,是他?难怪这么面熟,这会回得给这王八蛋补一课!”马子祥立刻也确定是那人了,不由自主想往跟前凑。
“别急,他旁边那几个人可能是一伙的,咱要打就打有把握的!”帅小泽赶紧伸手阻止马子祥。随即扭头对刘烨刚说:“小刚,我跟祥子在这儿盯着,你先把车子放车棚里头,回去叫七贱和其他人。顺便告诉孙晓雨车把坏了,赶明儿咱修好了再让她骑!”
“好,你俩可小心,我们没到别急动手!”刘烨刚答应着推起自行车就走,又转身叮嘱二人。
“知道了,快去快回!”马子祥心里明白,这次之所以两个人盯着,就是预防万一那几个人要走,两人就得把他们缠住。
“行,马上回来!”刘烨刚说着已经推着车子跑起来。他听二人语气,就想起他们说过小学三年级被抢走帽子的事情。猜想今晚要大打一场,所以丝毫没敢怠慢。
“小泽,他们好像是三个人。斜眼儿和一撮毛都是瘦瘠嘎啦,那个小胖猪也不怎么的。其实小刚咱们三个完全可以应付,没必要再叫人,还不知道得等多久。”马子祥边说边拉着帅小泽往马路对面走,距离那家商店门六七米停住。
“哎——不能那么想!首先他们不一定就三个,商店里头可能还有他们人。”帅小泽压低声音,“再说,咱可不是为了跟他们比试,报仇才是目的。所以打起来就必须下狠手,那些人要不帮忙,咱就把斜眼儿暴揍一顿了事。要是他们都搭手,那就必须把他们全撂趴下!起码得让那孙子三天爬不起床!”
“那必须的!嘿嘿,要是大伙都出来了,咱俩打斜眼儿一个吧?几秒钟就把他放倒,其他人即使要跑了也没关系!”马子祥轻轻一笑,伸手勒紧皮带,又弯腰把裤腿塞进袜子里,这就准备好随时偷袭。
“可以,要是他们跑的话,咱俩就死盯住斜眼儿,其他人不用管!”帅小泽说着也把自己衣服收拾得停当利落。裤子口袋的钱和饭票都装到后面口袋里,扣上扣子,抬胳膊踢腿没有绷挂之处。
两人正在聊着,商店竹门帘挑起,里面走出两个人。一个是浓眉大眼满脸青春痘的大个子,比马子祥还能高出半个头,大约十八九岁,手里捧着几个塑料瓶汽水。另一个抱着几包零食的男生个子稍微低些,但也比马子祥长的猛些。短头发嘴角有个大大的黑痣,身材相当健壮。两人都穿着蓝色的夏季球衣,黑痣是9号,青春痘是11号。
看到这两人和门口的三人站在一起,边说笑边打开零食吃,很明显是十分熟识。马子祥不由得看着帅小泽吐吐舌头,幸亏刚才没有闯过去,不然后果堪虑,这两个都是硬茬。
十二分钟过去援兵还没出现,刘烨刚也没出来。眼看着那五个人零食已经吃的七七八八,汽水也底朝天了,似乎已经有离开的意思。急得马子祥和帅小泽有些按耐不住,可又不敢贸然过去,毕竟双方实力悬殊。
长黑痣的把手里最后的薯片渣塞进嘴巴,然后拍拍手,嘀咕一声,率先往东边走。其他人有的没吃完,但都说笑跟着走。
帅小泽看看对面大门口,仍然没人出来。急切间跨出去两步,实在不行也只能硬上了。
“哎,我们认识吗?”长黑痣的见有人挡住去路,疑惑地望着帅小泽,上下打量也不觉得认识。
“嘿嘿嘿,我也不敢确定,所以看了好一会儿没打招呼,见你们要走才忍不住想问问。”帅小泽看着这人淡淡一笑说。又指着他身后的“癞痢头”对刚到身边的马子祥大声说:“老五,你说那个到底是不是咱表侄儿啊,跟小时候变化是不是很大?啊?”
“三哥,我觉得有七八分像,头上的癞痢子好像比以前小多了!但大致还是那熊样!”马子祥随口附和。
“杨大有,这俩是你表叔?”长黑痣的扭头问癞痢头。嘴角不自觉流露出几丝嘲弄的表情,其他几个也轰然一笑,把目光都集中在“癞痢头”身上。
“啊?不会吧?我不记得有这么小的表叔呀!一定认错人了!”“癞痢头”瞬间被搞得莫名其妙。走近几步,认真地打量起对面二人。他第一感觉认错人了,压根儿没往别的地方想。
“该不会错,你这歪嘴儿、斜眼儿、癞痢头,这么好认的。”帅小泽装作一本正经的回答,其实就想拖延些时间,好等援兵来到。见“癞痢头”没起疑又接着说:“我再问问,你小名是不是叫有妞?你爷是不是姓杨?你奶是不是叫二妮儿?”
“癞痢头”身边四个人听了都诧异地望着帅小泽。包括“癞痢头”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他自己都不知道奶奶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连马子祥都忍不住凑近帅小泽,捂住嘴巴低声问:“你真认识他?”
帅小泽一低头,拿手遮挡嘴悄声说:“黑猴子刚叫了他杨大有,他爷不用说也姓杨,其他瞎掰的!”然后抬头微笑着看“癞痢头”。
“哎,你咋知道我奶名字的?”“癞痢头”认真地看着帅小泽说。
“嘿嘿,这有啥奇怪的,那是我们堂姑!小时候咱还在一起玩儿过几回,因为老打架,所以后来大人走亲戚就不带我俩去了!”帅小泽仍然笑呵呵地看着“癞痢头”。
“那,咱还真是沾亲戚了?你叫啥?”“瘌痢头”脸上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小黄牙呲出来一多半,大概是觉得面对两个小表叔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态度看起来还是满诚恳的,但他那副尊容,笑的比不笑还难看。
“对了,有妞,你在哪个学校?到这儿干嘛了?”马子祥连忙插话,不能让帅小泽说名字,万一说差了,还得提前动手。
“嘿嘿,我早几年都不上了。今天是跟二虎和小涛来看小妞的,结果等了老半天人家没出来。”“癞痢头”难为情地说着又看马子祥笑了笑,动作相当别扭,“对了,能不能别我叫小名儿,太难听了。还是叫我大有吧!”
“哦,大有,你们说的小妞叫啥名字?哪个班的?说不定我还认识呢!”马子祥迅速接住他的话,不给他考虑的时间。
“那是国庆喜欢的,叫什么琳吧?”“癞痢头”说着扭头看满脸青春痘的那位说:“哎,国庆,你今天说那妞是叫啥名字?哪班的?”
“大有,看你那点儿破记性!还淋巴呢!”长黑痣的接过话说,又看着旁边的马子祥笑,“呵呵呵,高一四班的郭琳琳,认识的话给拉个线。把我们的国庆弄得五迷三道的,就是不敢说话。”
“那没问题,这学校还没有不认识我们哥俩的。”马子祥微笑着接话。心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他妈跟癞痢头是朋友,能好也得给你搅黄喽!
“哦,呵呵,咱还是快回家吧。天都黑了,我妈要知道我今天逃课肯定得挨顿骂!”“青春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张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就像石子地。
“哎——老五,他们说的这郭琳琳,是不是跟何义强好的那丫头?”帅小泽听出他们有想走的意思,故意说他们感兴趣的话题,那位穿11号球衣的青春痘,听了帅小泽的话眼睛盯着他,耳朵都都快支起来了。
“好像是。嘿,还别说,老何那家伙把妹真有一套,上次来找他那妞也挺漂亮的!”马子祥随即接着话题说起来。其实何义强去年都已经参加完高考走了,但帅小泽提起了,他就顺着胡说一通,“那家伙每次把妹都在红星旅社开房咧,完了还在学校吃豆腐谝渣!”
“靠,不是吧?”额头留着一撮头发的惊讶道,眼睛盯着“青春痘”悻悻地说,“国庆,你看上的妞都被别人过手了,还有啥意思嘞?以后别来了!”
“不会吧?我看咋一点儿都不像?你们跟那个老何熟吗?他不会是吹牛吧?”“青春痘”说完吧嗒吧嗒嘴,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马子祥,真希望他说的不是真话。
“那还用说,我们都一个校队的,没事儿经常在一起交流把妹心得!”帅小泽随即装作不屑一顾的说,打消了他仅有的幻想。
“青春痘”沉默了,茫然不知所措。本来等两三个小时没见到想见的姑娘就够闹心,这下听了两人的话,如同大冬天冷水泼头,脑袋也耷拉下来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真得赶紧回家。天都黑漆了,咱们还都没骑车。”小胖子说着往前走了几步。
“要不你们几个先走吧,我跟大有还有点事儿!”帅小泽微笑着拦在“癞痢头”正前面,马子祥也已经做好了打架准备。
“有话你就说呗,我跟你能有啥事儿啊?”“癞痢头”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心想跟这两人根本就不算认识,即使沾点老亲戚,也没印象,又能有什么事呢?
“嘿嘿,你把跟三哥每回见面儿都打架的事儿给忘了?”马子祥索性先挑起战端,言下之意已经把帅小泽推出去了。
“啊?呵呵,都是啥百年的事儿呀?你们还提那些干嘛?我都不记得。”“癞痢头”不好意思地说,确实想不起小时候的事,也不明白他说那话的意思。
“嘿嘿,也没啥,既然咱俩每回见面儿都打一架,今天也不能错过!”帅小泽笑呵呵的接过“癞痢头”的话。
“哎——你们这是干嘛?咋无缘无故的要打啥架呢?你们两家不还是亲戚吗?”长黑痣的已经走出去七八步,听了帅小泽奇怪的话,赶忙过来劝解。
“他俩这事儿你们都不要插手,按规矩一对一,我也在一边儿看。他俩向来就是见面儿得打一架,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让帮忙。”马子祥轻描淡写的话即申明今天这架必须打,又把手向身后一背,显示出一幅看热闹的姿态,眼睛却不停扫视对方几个有什么变化。
那几个还真没想过有这种事,再看帅小泽也是一本正经地站在“癞痢头”面前。脸上轻松的笑容给他们的感觉就是既较真儿又顽皮的孩子,而这场架也似乎只是好玩的游戏。于是,都没有坚持,或是抱胸或是垂手,都站在路边没有动。反倒是“癞痢头”显得极不自然,本来两个人的出现就已经够意外的,如今还要打一架,更让他纳闷的是同伴和对方的同伴都乐意看热闹。
“大有,来吧!”帅小泽脸上挂着笑,嘴里也是轻猫淡写的,心里却没有半丝松懈。曾有段时间他常常想报仇,甚至见面怎么说话怎么伸手都做过构思,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反而有些紧张。究竟是先动手还是先动脚都有些模棱两可,就连几分钟前开始紧握的手心也有些潮湿,表情并不能显示出来。他围着“癞痢头”先转了半圈,淡淡地说:“呵呵,不知道今天是你赢,还是我赢?”
“我咋想不起来,咱俩啥时候打过来着?”“癞痢头”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眼前这两个远方表叔非但没见过,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还想不起来?呵呵,一会儿你就想起来了。”帅小泽仍然轻轻一笑,把左手往头顶比划一下,意思是帽子。接着一晃他的眼神说:“小心了。”没等他做任何反应,直接紧跨两步就是衡信的绝活“弧线飞跃”。等“癞痢头”定睛看的时候,前面已经没人了。帅小泽在他身后下落时本想一击打垮他,又担心其他人冲过来他跟马子祥应付不了。于是,把下劈的长力度迅速收住,在“瘌痢头”右脸轻轻地拍一下。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不仅是“瘌痢头”意外,在场的除了马子祥都是一惊,根本没留意帅小泽是怎么到“癞痢头”身后的,连忙用手揉眼睛。再看帅小泽仍然是从容的微笑,似乎刚才那一记耳光跟他没关系。马子祥还是背着手面露嬉笑,心里反而觉得打的太轻,依他意思一下子就该让“瘌痢头”趴地上。
“啊,你,你这——”“癞痢头”扭头茫然地看着从容的帅小泽,怎么也没法把他和刚刚那记响亮巴掌联系起来,脸上一阵火辣的疼提醒他不是做梦。
“哟,没看清是吧?那好,咱再来一次。你要么捂住右边儿脸。”帅小泽笑呵呵打断他的话,不给他时间多说话,以免那几个看不过搭手。
话音未落,帅小泽原地纵起。这次不用助步,鞋底擦着“癞痢头”的脑瓜皮儿过去,一边转身一边伸出左手,在他的左脸“啪”来了一巴掌,比刚才那个还响亮。等完全落地以后,仍是笑呵呵地望着满脸怒容的“癞痢头”说:“咋样,这会看清楚了吗?哟,大有,真是不好意思啊,忘了告诉你我的右边是你的左脸!要不——重来?”
“哈哈哈哈……!看他表情就是没反应过来,再来一遍吧!哈哈哈哈……”马子祥早忍不住想笑了。因为“癞痢头”那模样本来就不灵醒,被打两个耳瓜表情更是木然!
“操!你,你,你就不能动作满点儿吗?”“瘌痢头”真有些恼火,不是因为沾亲戚早就开骂了,正处于想发火还不好意思撕破脸皮的时候。
“呵呵,我也想来个慢镜头,可太慢了我跳不起来!干脆再给你示范一遍,你回去躺床上慢慢儿重播吧?”帅小泽不等他回答,已然向后退出去好几步,他决定不跟他玩了,“看好了,孙子哎!”
“癞痢头”这次不错眼神儿地看着帅小泽,而且两边的脸都用手捂住,从他起跑到纵身,甚至跳过头顶时的转身都看的清清楚楚。当然,他是抬着头看的,也就没有错过帅小泽的右掌,从上至下劈过来直接劈到他的额头中间,小拇指压到了鼻梁骨。他就感觉鼻子一酸,还有些热乎,随之脑子有些头疼欲裂,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险些没昏过去。还好后脑勺碰到的是杂草,庆幸之余右肋又是一疼,他完全没时间顾及,因为双手都已经来到鼻子跟前。摔倒的同时,他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最后一次虽然看的很清楚,也明白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这打架方法他从未见过。第二,这人也绝不是他远方亲戚,因为最后一次下手真的很重,明显感到鼻子里流出来的热乎东西就是血。
“哎呀,不对!”小胖子忽然对其他人大声喊,“他俩不是打着玩儿呢!明明说是表叔,咋又骂孙子呢!”
“那又咋样?这孙子以前抢了我们的东西,现在揍他几下是便宜他!”马子祥把脸上一变,冷冷地看着地上两手是血的“癞痢头”,没过去再给他几脚就已经是宽容大方。
“操蛋!咱们得给大有报仇!”长黑痣的说着直奔帅小泽而去,其他三个也围了过来。
“哼,我劝你们还是别管闲事儿,这王八蛋前几年手欠,老子只是给他长长记性,教他怎么做人。你们要硬是不识好歹,嘿嘿嘿!”帅小泽一阵冷笑,此时已经把心劲儿提到顶峰,说不好就得继续下狠手。他想到武侠小说里有句话叫做:除魔卫道,惩恶即是扬善!
“笑你妈!今天爷们儿偏偏就不识好歹了,咋地?”“一撮毛”猛地窜到帅小泽跟前大声吼,眼睛恶狠狠望着帅小泽。
“咋地?你们这些孙子今儿一个也甭想跑喽!都得跟地上那个乌龟王八蛋学!”人随声到,高大铭已经到了“一撮毛”近前两米多远,旁边紧挨着就是刘烨刚、衡信、李青、高大林,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少说也有百十个。
“你妈,人多了不起呀?”“一撮毛”拧身往高大铭跟前凑了凑,挺着瘦弱的腰杆上下打量着高大铭。
“嘿嘿嘿,人多就是了不起,一人撒泡尿都能淹死你个龟孙!信不?”李青紧走几步,逼视着“一撮毛”的眼睛。他和高大铭两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气势都比“一撮毛”要强出很多。
“操,孙子才——”“一撮毛”态度十分强硬,可他强硬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就听身后不远处有人喊:“换妞,快走了!傻!”
“一撮毛”这才回头看,叫他的正是十一号球衣的“青春痘”国庆。另外几人趁着他说话的时间都已经跑出去几十米远,连本在地上擦鼻血的“癞痢头”杨大有也不例外。“一撮毛”这才慌了神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边走还边喊:“跳得高的王八蛋,敢不敢追爷!”
“妈的巴子!本还想放你们一马!”马子祥随即冲了过去。刚才没机会伸手还有些小遗憾,“一撮毛”的话正好激起他的火,非追上他暴揍一顿不可。
高大铭也恼了,这些人明明是逃跑还敢挑衅。于是,把胳膊一挥喊道:“弟兄们,追上去把这五个小龟孙儿整废喽!”说完先迈开大步追。
与此同时,已经有三条人影箭一般射出去,他们分别是衡信、刘烨刚、帅小泽。紧接着一大队人全冲出去,马拉松比赛似得沾满整个马路。这些人血气方刚,个个争先恐后,谁都想逮住前面的五个人,为学校女生出口恶气。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刘烨刚。简单点说,就是刘烨刚进学校后为了找齐七贱,先后到了宿舍、教室、食堂,刚好大波的兴趣小组男生在食堂吃晚饭。刘烨刚就说校外有几个社会青年调戏本校女生,马子祥和帅小泽看不过已经跟他们大打出手了。那些人本就爱凑热闹,再加上组长也参加了,就更加跃跃欲试。可出来看时发觉不是打得很激烈就有点泄气,听到高大铭喊,就来劲了,拿出十二分精神追赶。毕竟要回头在学校说起为了维护本校女生打走坏人,也挺长面子的,说不定还会引起女生爱慕也未可知。
这场乱战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癞痢头”那五个要顺着公路跑只怕早就被揍扁了。五人看到追赶的人群吓坏了,慌不择路逃入马路边的庄稼地。地面上凸凹不平的还有秸秆,他们难跑后面的人也不容易。从庄稼地又进入树林,追的人虽然多也乱,加上怕被偷袭,速度自然比不上几个拼命跑的。再后来,到了大片的石榴园,树枝挂在谁胳膊上都疼的咧嘴,五个人也跑散了。高大林给大伙出了个馊主意,让大家都折下一根长石榴枝条拿手里,如同一条带刺的软鞭,抽在身上任何地方都起一条血印,很多人都说最贱这招够损!刘烨刚则想到让一部分人溜着石榴园外圈快跑,超到石榴园后边大声吵吵,吓得五个人不敢贸然往前面去。另外的人并排着往前走,逮着人不用问直接就给一顿石榴条。刘烨刚这方法非常凑效,五个人一个也没逃出去,个个被打的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缩成一团。
经过几个小时奔跑和谩骂,大伙都累出一身汗。帅小泽特别高兴,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癞痢头五年前抢他的大沿儿帽,五年后打得他鼻孔窜血,就是报应。马子祥心口的闷气也全然释放,从“小龙女”尤玉娇在旅社时积攒的情绪开始,到后来招惹“灭绝师太”、到章鹏飞出现闹的不愉快、再到骂走章凤巧后的自责、还有白天和乡政府那几个没有打起来的架,积累好些日子的戾气统统被撒的干净。甚至第一次觉得深夜的空气也如此清新,比以往跑步出身汗后轻松的多,回学校的途中笑声也格外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