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4-21 20:34
正月初五这天早上,帅小泽为了躲避张导利邀约游玩,坐着公交车乱转。她打电话时就说在车上呢,打算去看个展览,还没到。他知道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各种展览会。
肚子“咕咕”叫的时候,碰巧车子走到西安美院南边两百多米。正想下一站到吉祥村下车吃东西,车子抛锚了。所有乘客都下车了,有的朝前走,有的回头往后走。帅小泽摸摸饥饿的肚子,朝路边一家“正宗杨凌蘸水面”走去。忽然被面馆隔壁的一个画廊吸引住,不自觉走进去看了起来。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是个更大的展厅,由于春节放假的原因,诺大个展厅也就六个人,其中还有至少三个穿工作人员制服的。
有一副横幅油画深深吸引住了帅小泽,他站在跟前认真地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他可不懂得这高雅艺术品如何鉴赏,连画是什么种类、什么画质、什么材料全然不知,甚至二十四种色彩的名字都说不出来一半。画面上劈天盖地的油菜花,潺潺流淌的河水,背靠背坐的一对青年男女。整体结构饱满是暖色调,色泽鲜亮对比度柔和,线条清晰流畅而不失丰盈。他看的只是画面里两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女的看着面熟,因为男的只是个侧脸。
“呵呵呵,小伙儿,真有眼光啊,这副是我们镇馆之宝,在国外荣获过大奖!可惜我们不能卖!”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帅小泽许久注视这幅画,走过来打招呼,“你也可以再看看其他的,这厅里有很多柯老师的作品!”
“哦,我就是觉得这个特别好。呵呵,你招呼别的人吧,我只是随便看看。”他说的真不是客套话,因为看别的一样看不懂,也不会买。只是想再看一会儿这画中的女人,真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得。
“呵呵,那您慢慢看吧!”女人说着看到楼梯口又上来一人,笑呵呵地应了过去。老远就打招呼:“哟,柯老师,什么风把您吹过来啦?”
那人微笑着说:“今天刚到西安,跟杨老师谈点儿事情,顺便来看看。你们吃过饭了吗?”
“刚吃过,您吃了吗?要么您到楼上办公室坐会儿?先喝杯茶?馆长吃饭还没回来,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女人非常客气的在旁边躬身站着,说奉若神灵有点夸张,要说恭恭敬敬却一点都不过分。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转转,你忙你的。”那人说话非常随和,说完走向帅小泽。
帅小泽没有注意,仍然认真盯着画面里的女人,双臂抱在胸前斜着搭在一起。
“觉得这幅画怎么样?”那人走到帅小泽旁边停住脚步说,温和的语气向和帅小泽搭讪,又像在问身后那个女人。
“漂亮!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帅小泽接住他的话,眼光还停留在画中人脸上。他觉得这幅画的色调很协调,线条很美,美得他说不出别的。
“哦?九五年你也在威尼斯?”那人惊讶地看着帅小泽,紧接着用更为惊讶的语气说:“你——你——你是北河边的帅兄弟?你是帅小泽兄弟?”
帅小泽被这语气吓的一惊非小,印象里好像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忍不住上下打量那人。他大约四十五六岁,穿一身褪色的蓝灰色中山装,黑中夹白的长发散于脑后。猛然间想起北河大堤上遇到的画家,同时也明白画中的女人是高育红,连忙尴尬地一笑说:“你是画家柯先生?”
“帅兄弟别这么客气,还像当年那样豪爽点儿,叫我声哥哥就行。”那人果然是柯家英,热情地拉着帅小泽的手,“兄弟,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壮实了。这么些年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什么时候来西安的?”
“柯大哥,你的号码在铅笔画后面写着,画被红姐拿走了。”帅小泽想到高育红,心里就一阵阵伤感。现在有的就是对她深深地思念,无数次都盼着再见她一面,只是见一面足矣。黯然一笑接着说,“再说,我们村儿刚通电话时间不长。”
“咱哥俩就别站在这干唠啦。走,上楼到老黄办公室去。”柯家英说完又转身对那女人说,“那谁,到楼下餐馆叫几个小菜拿上来,我要跟兄弟好好叙叙!”
旁边站的女人也被两人对话惊住了,没想到大画家会跟一个年轻人称兄道弟,一直楞在那里。听到柯家英叫她,才答应着往楼梯口跑去。
帅小泽跟着柯家英到三楼一间大办公室,在沙发上一坐聊了起来。不多时菜端进来,放在茶几上。柯家英又在玻璃柜拿了一瓶印满法文的红酒,两人边聊边喝。帅小泽并没隐瞒,从看油菜花说起,到海南旅游、又到三十八中门口分手,还有后来与袁欣敏相恋再到分开,来西安的三年多,对柯家英大致都说一遍。在他的感觉里,他像个真的大哥那么可亲可敬,又像长辈一样包容。
听完帅小泽的叙述,柯家英笑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放在茶几上。说是他一个多年的伙计,也是建筑行业的,希望帅小泽到那里做事,他伙计会帮助帅小泽更好的发展。帅小泽却婉言谢绝,理由是现在的高老板夫妇对他很不错。
“兄弟,你刚说起坐公交抛锚才来的这里,”柯家英把酒杯放下,再次拉着帅小泽的手,“那你有没有想过,人生本来就跟坐公交一样。每一站都有人上下车,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但谁也不敢保证谁能和你同一个目的地,谁也不敢说半路没有意外!就像今天的咱哥俩,你做的车要不抛锚咱俩能见上吗?再说你跟小红,刚认识的时候她是老师,你敢想有一天成为恋人吗?能预想最后分开吗?既然错过了就是没得选,像坐车一样即使做错,也不能倒回去重来一遍!但是,话说回来,你咋知道下一站没有个小敏上车呢?说直接点儿要是你没跟小敏发展,没发生这些事情,咋知道下一站再上来谁?谁又和你同一个目的地?会不会就是小张呢?谁也说不准!总归一句话,珍惜当前并且抓住当前!如果每个机会都被你错过,那就不能叫错过了,叫过错!严重的过错就是失败!去不去老陶那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只管给他先言语一声,让他尽量给你机会。”
“大哥,你这些话说得特敞亮。我记下了,我一定认真考虑,谢谢大哥给我机会!”帅小泽感慨地说。这些话也着实大大震撼了他的心,不仅透彻地讲述一个哲理,更准确地点到了他犹豫不决的性格。
“好,这话先搁下,你回去考虑。今天咱哥俩好好喝几杯,来,先干一个!”柯家英说着拿起杯子,跟帅小泽一碰,仰脖子喝个精光。
帅小泽稍微迟疑也一饮而尽,笑着给两人斟酒,接着吃喝。
后来黄馆长回来了,寒暄了几句三个人继续坐下喝酒,聊工作、聊生活、聊理想、聊艺术。直到傍晚,黄馆长才叫人开车把帅小泽送回北郊的二府庄。当然,黄馆长的名片、柯家英的电话号码、还有那位陶锦鹏的名片,帅小泽都保存很好。
或许是酒精刺激的原因,也或是柯家英的话起了作用,这晚帅小泽想了很多很多。从小到大那些人和事想放电影似得,统统在脑海过了一遍。尤其是高育红、袁欣敏、王易佳、芦建虹、尤玉娇、孙晓雨、张导利,还有那些打架、逃课、看录像、翻院墙、欺负舍友等等。最终也没能理清楚哪个是错过,哪个是过错!
临睡前张导利又打电话过来,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她提议第二天一起逛庙会他欣然同意,竟然第一次担心错过她。挂完电话又开始犹豫,老妈从小教育他对人要实诚,不能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教思想政治的老学究谢发海也不止一次说过,至诚至信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婚姻法都是一夫一妻制,赞扬从一而终不离不弃。他脑子又开始乱了,乱的都想关机重启,连恢复出厂设置的想法都有。只可惜他脑瓜不是电脑,再凌乱的思绪也只能靠自己理清。
“嘀嘀”“嘀嘀”“吱——”“嘀嘀”“嘀嘀”“吱——”……
帅小泽放下手中看了多半的书——卡耐基的名著《人性的弱点》,扭头看着桌边蜂鸣加震动的传呼机。猜想又是张导利,平静的思绪又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先到房子拐角洗把脸,拉开窗帘看看窗外初升的太阳,打算顺其自然,先回了电话再说。
传呼机屏幕显示的是本地号码却不是张导利家的,他奇怪她为什么大早上跑外面打公用电话,随即拨通了号码。
“喂,你大早上跑——”电话接通了,他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是张导利。听到里面有陌生女人的声音说“通了”才知道不是她,疑惑地说:“喂?你好。”
“喂?是小泽吗?我是佳佳。”电话里换成一个委婉清脆的声音,听得出是王易佳没错。
“佳佳?这,这是西安的号码呀?难道你——”帅小泽诧异地走到窗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咯咯咯,是啊,我来找你了。刚出火车站,你能来接我吗?”她甜美的笑声略带倦意。
“当然,你在车站哪个位置?站在那里不要乱动,我马上就过来。”他紧张地叮嘱。在他印象里,火车站跟前每给地方都不安全。
“嗯,好的。我就在城墙根儿的公用电话这儿等你,城墙上写的尚德门。”电话那端的她显得很高兴。
“好,站着别动,马上到。”他说着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大约七八分钟,帅小泽坐出租到了尚德门,一眼就看到王易佳在挂着公用电话牌子的商店门口站着。灰色运动装,黑色羽绒服,匀称的身材,长长的马尾,鼻梁上架着黑框近视镜。
两人见面竟激动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匆忙转身开出租车门,把行李箱放到前座上。再开后门让她先上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一直回到他住的房门口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傻傻地看着对方笑。
“小泽,你房子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人?我方便进去吗?”她在门口两米多远停住脚步,看见门敞开着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
“别瞎说,怎么可——”他立刻否定她的猜想,也一眼看到敞开的门。傻傻一笑说,“哎呀,刚走忘关门儿了!”
“咯咯,看你慌得。”听这话她心里愈加的高兴,快步进了房间在桌子跟前站住。拿起他扣在桌上的《人性的弱点》先把那页折起来,才翻过来看封面和简介。忍不住说,“你早上还在看书呀?太爱学习了。”
“这你都能看出来吗?大概也是夜猫子一个!呵呵呵呵。”他笑着把行李箱,拎进来,这才注意到箱子下面带轮子,不由得又是傻笑。
“喏,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咯咯咯……”她说着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努嘴示意他看桌上的台灯。可不是,台灯和床的距离足有一米多远,正常人起床时绝不会舍弃床头的灯绳不用,舍近求远开启桌子那端的台灯。
“呵呵,看来我这脑子是退化了,今天总是丢东忘西。”他自嘲着傻笑,转身换洗脸水。又拿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说,“佳佳,一路上累了吧?先洗把脸休息会儿,等一下带你出去吃西安特色早点。”
“嗯。”她高兴地应着往脸盆架走,到跟前看着旁边的置物架说,“你的条件不错嘛,有洁面乳,保湿霜都有?呀,啫喱水,洗发护发一应俱全啊?”
“啊?呵呵,同事买的,没用过几回。”他不好意思地解释。张导利买的时候,他就说不合用。可她非说男人不保养更容易老,他拿回来几乎成了摆设,有的甚至没打开盖子。
“你同事漂亮吧?”她忽然扭头看着他。脸上挂着微笑,眼睛却像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
“这重要吗?”他猛然间觉得王易佳跟以前不一样。虽然她变得更漂亮、更爱笑,可每句话都犀利无比,每个回眸都让他有深不见底的彷徨。
手机响了,是张导利家里的号码。他冲王易佳笑了笑,走到窗子旁边接通电话:“喂,小张,我在房子里。哦——是这样,我好朋友今天从老家过来,我得陪她好好转几天。对,对,就是刚刚,真不好意思。那改天再说好吗?嗯,好,好,拜拜!”
王易佳洗完脸,边用毛巾擦着走到帅小泽跟前低着头说:“小泽,你要忙就忙吧。我只是路过这里,顺便看看你。明天就买票走了,你不用刻意陪我。”
“佳佳,你,你怎么能这么快走呢?我不允许,必须在这儿好好玩几天,到处转转。嗯——你要觉得这里太乱,旁边儿不远有个宾馆,公司的客户来了都住那。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房间,好吗?”他听她的话慌了,有些不知所措。上次打电话时两人聊得很开心,怎么她会忽然出现又急着离开?从凤城到沈阳绝无可能经过西安。
“小泽,我不是这意思,”她说着转身走到脸盆架,把毛巾平整地搭在墙角的绳子上。连帅小泽用过的毛巾也平整地搭上去,转身微笑看着他,“你这里满好的。我只是担心影响你和同事的关系!”特别加重了“同事”两个字。
“佳佳,你别这么说,咱俩多少年了?谁也不能跟你比!别瞎想!休息一下咱先去吃饭,今天带你到大雁塔,完了再去阿房宫行吗?”他一本正经地说。
“嗯!”她重重的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后走到桌子跟前坐下,煞有介事地翻看桌上的书。
两人八点钟出门,在村口吃了肉丸胡辣汤和杂肝汤,还有最特色的肉夹馍。她每样都吃了一些,边吃边和他低声说话。
吃完饭,他在一家冲印照相器材店买了个特价“傻瓜”相机,三卷柯达胶卷。然后乘坐601路公交车往大雁塔方向,边走边向她介绍经过的地方。安远门、城墙、钟鼓楼、永宁门、文昌门、文艺路花卉市场等等。到大雁塔下车,两人先到大雁塔西侧的西游记宫转了一会儿,接着来到大雁塔正门进慈恩寺。由于塔身正在加固就没机会爬上去,在院子拍些照片就从慈恩寺出来。顺着雁引路向东南走了一会儿来到秦王宫,进门时还请导游为二人讲述了秦王宫的修建和嬴政统一六国的历史。
参观过著名的西影厂,领略了《霸王别姬》、《红高粱》等片子拍摄历程。帅小泽带王易佳到东大街吃了著名的老孙家羊肉泡馍,又参观钟楼。休息一会儿,坐公交到阿房宫。阿房宫的建筑格调和历史背景接近秦王宫。不同的是多了些阿房女和嬴政的典故,为集伟大与残暴于一身的英雄添些浪漫色彩。参观完宫殿又看了演出,感叹一番始皇帝的雄才大略后,他们穿古装合影、坐马车拍照。
傍晚时分,两人到了北院门后面的小吃街。让她尝试了年三十听到的所有美食,走了状元及第府,看了大清真寺的礼拜。深夜回到住处,又促膝聊了很多当年趣事。最后和衣而眠,她睡床,他打地铺。
初七,天公不作美,竟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带她到临潼看兵马俑的打算只好暂时搁置。两人吃过早点坐车到友谊路的小雁塔,欣赏烟雨里的雁塔晨钟。细雨沙沙地下着,景点里没什么游客,两人反而更自在,拍了不少照片。
中午在南门里的书院门吃了葫芦头泡馍,浏览街道两边星罗遍布的名人字画。两人有说有笑,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南门里的公交车站人很多,每辆车到时都有很多人涌向前门口,而且很快满员。两人等了几辆车都没有挤上,她几次到了门口想拉他的胳膊都被人群冲散。他们看雨还在下就商量不去兴庆宫了,打算先回去休息。时间不大601路来了,人们仍然潮水似得冲过去,王易佳在前面硬生生的被挤上车,进去以后才发觉帅小泽在门外的人群里。车辆徐徐开动,她急切间大声喊,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却没有人回应。司机自然听不见,车厢里实在太吵了。
他也看到她被挤进去,叫她也没用,顿时也慌了神儿。边喊边顺着马路向北追,整整追一站路。到钟楼北的车站跟前,才看到她在站牌下焦急向南望。他买两瓶水递给她一瓶,自己拿一瓶。仰脖子喝了好几口说:“人太多了,要么咱先在附近转转吧?等人少点儿再回去。”
“嗯!”她答应着,脸上的惊慌还没散去。
两人往站牌旁边的邮政局走去,她在前他在后,隔着三四步距离。即将进门时她忽然停住喃喃地说:“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对吗?”
“没有啊,咱们不是挺好吗?”他走近几步到她身边低声说,怕有人听见以为两人闹别扭。
“为什么总是离我八丈远?”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哪,哪有的事儿?没那么夸张。”他弱弱地回答,眼睛却不敢与她直接对视。
“刚才都差点儿把我挤丢了,还说没有?”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佳佳,对不起!你别急好吗?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他赶忙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刚才追车的时候他确实既担心又害怕,“能小声点儿吗?人家都在看咱呢。”
她从他身边走过出了邮政局门口,向东走几步说:“那好!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小张?”
“小张?她只是我同事,我跟她没啥。”他连忙解释。虽然前晚他对张导利有过彷徨,却从没有喜欢的感觉。
“那你心里装的谁?小敏?贾依香?还是高育红?”她紧追不舍。虽然脸背向一边,却不时向他瞄过去,观察他的脸色。
“咋说呢?”他觉得有些为难,不愿骗她,也不能直接说心里想着和袁欣敏复合,“我跟贾依香啥都没有,红姐,红姐也早已经结婚——”
“那就是小敏!”她直接笃定他的想法。
“我,我,唉,佳佳,你知道,我跟小敏三四年没联系了,也不确定她现在咋想的。”他说这话时,心里的无奈坦露无遗。
“那你说,我在你心里,就没一丁点儿位置吗?”她声音有些沙哑,情绪已经有些接近失控。
“佳佳,别这么说好不好?”他心里又何尝没有动心过,他是怕一发不可收。
“有,还是没有?给个痛快话!”她急着要答案。
“佳佳,要不——哎——你看看,咱先回去再说好吗?”他环顾着周围,路过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看向他们。
“你啥也不说是不是代表没有?”她忽然凑近他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我——佳佳,别这样行吗?咱——”他思想逐渐紊乱,想告诉她对她也有感觉,可对袁欣敏的期盼更浓。
“不说算了,你先走吧!”她打断她的话顺着马路向东走。
他只好紧随其后,担心她人生地不熟再次失散。脑子还在想着该怎么劝她。
走到邮政局东侧巷口,路边有炸臭豆腐和鱿鱼串儿的,再旁边还有烤羊肉串儿、煮玉米、凉皮、肉夹馍……他紧追几步拉住她胳膊,满脸赔笑地问她吃哪个。却被她用力甩开,嘟着嘴说:“你要痛快说了,我就吃!”
“佳佳,这个——这个——”他又面露难色。
“小泽,我不知道你到底咋想的?人一辈子不能总是犹豫不决!”她忽然一把将他拉到墙边,认真地说,“一晃眼三四年都过去了,连小敏一面都没见过,你打算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再等几个三年?分手时候闹成那样,这几年她有没有给你半句承诺?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佳佳,你说这我知道。可是我——可是——”他简直无言以对。
“张嘴吞吞吐吐,脑子里又犹豫不决。你知道一辈子有多少个三年?年轻时候有几个三年?”她不等他回答,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就拿刚才的公交车来说吧,它会不会停在那一直等你?人生也跟坐公交差不多,不管你心里咋想,车到了就得往前走,坐满了就只能等下一趟。下一趟有没有空位谁也说不准!你老认为可以等下一趟,车会不会等你?”
又是公交车。前天他刚听柯家英拿公交车说了人生的错过和过错,今天王易佳又拿公交说事,仍然说得他无力反驳。
“再说了,每趟车都有很多人。你光顾等人了,有没有人等你你知道吗?即使有人愿意等,那车愿意等吗?你能确定车开往哪儿吗?你能想到下一站都上些什么人吗?”她说着眼睛一酸,眼泪涌出眼眶,“就像刚才那样,要是下一站上坏人咋办?要是我迷失了方向咋办?你不觉得这些都是你的优柔寡断造成的吗?要是你一开始就拉住我的手,要进一起进要退一起退,会有那样的事儿吗?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能早点儿告诉我?非要看着我出事儿才后悔?”话音未停眼泪已经“嗖嗖嗖”落下来。
“佳佳,别哭,别哭,我决定不犹豫了。我要拉住你,我不要错过你,我不要看你走丢了才后悔,我会好好保护你!”他最怕就是女人的眼泪,脑袋“嗡”的一下。下决心不再错过她,而且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小泽,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泪眼迷离地望着他。鼻子吸两下,早被泪水囊住了。
“真的,比针尖儿还真,我再也不逃避了!”他说着用手擦拭她脸上的泪花,他知道必须尽快让她开心起来。闻到臭豆腐的味道柔声说:“佳佳,咱吃臭豆腐吧?”
“嗯!”她用力点头,又补充道:“要个大份儿!咱俩吃,还要鱿鱼!”
“行,你等着!”他答应着走到摊子跟前。时间不大就回来了,左手端着一份臭豆腐,右手拿着一大把竹签子:有鱿鱼串,有烤羊肉。两人站在路边吃了起来。他仍然两手拿东西,她边吃边喂他,脸上也逐渐露出破晓朝霞般的绝美笑容。
正吃着,王易佳猛然看到东面小摊棚子上面墙上的电影海报,边吃边指给他看。他扭头一看是贺岁片《没完没了》的宣传海报,笑着点头。两人迅速吃掉了手里的食物手拉手进了西北影城。电影放映还有两个多小时,他们就买了爆米花、薯片、太阳锅巴、可乐,坐在椅子上慢慢等。傍晚时分进入播放厅,两人没有按座位号坐,在最后排中间位置坐下,因为整场电影始终就他们两人在看,就像刻意安排的专场。
从电影院出来以后,两人亲密的像连体婴儿似的。他抱着她的香肩,她搂着他的腰,边走边交头接耳谈论着电影里韩东和小芸的结局。帅小泽似乎放下对袁欣敏的执着,搁置了对高育红的浓浓思念,续接上五年前康城门口那个瞬间萌发的心动,坦然面对这团火热的恋情。王易佳也百感交集,从初中一年级算起,这份执着已经延续了八年之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是很晚很晚,好在她没有空等,拨云见日的喜悦在心中徜徉。
这一晚,他带她逛了骡马市商业街、溜达了菊花园夜市、吃了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面”,挥霍了半盒“杰士邦”,顺理成章圆了两人的青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