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4-24 09:43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把臂畅游了临潼的兵马俑、华清池、秦皇陵、八大奇迹馆,宝鸡附近的法门寺,咸阳境内的昭陵、乾陵。既领略了秦唐时期的盛世遗风,又观摩了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还仰视了千古女帝则天陛下佳话美传。
正月初十这天王易佳要离开了。其实她来到西安那天早上,就已经买好初九下午六点的火车票,为了和他多相处一天,初九早上去昭陵之前,就到汽车站不远的售票厅做过延迟改签。看她情绪低落的样子,帅小泽心里也泛起许多不舍,决定兑现年三十的诺言给她买个手机。他拉她到解放路最大的民生百货大楼,到商场才发现这天竟是西方的情人节。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向六楼的通讯器材走去。看来看去买了一部最新款的摩托罗拉V998银色翻盖手机,还办了全球通电话卡。她兴奋地在手里摆弄,还幽幽地埋怨他乱花钱。走出大楼时,他又在金银首饰柜台停住,不住地问她喜欢什么样子。
她把他拉到距离柜台五六米的地方,压低声音说:“小泽,不要,你已经花了很多钱。你忘了还要回老家盖房吗?不是还要发展咱自己的事业?那都是要花大钱的地方!”
“那好吧,等以后挣了大钱再给你买更好的!”他点头答应,不经意间又许下承诺。
“嗯,等结婚的时候吧,你不买我家里人还不依呢。”她说着把头垂了下来。
“时间还早,咱再到楼上给你买件衣裳。”他说着拉她的手向爬行电梯走。
“不要了,这儿的东西太贵。”她站住不肯往前走。
“要不然咱去东大街,那里有很多的专卖店,东西肯定便宜。”帅小泽说着又拉着她向门口走,“你是我帅某的女人,咋能没几件儿像样的衣裳?”
“咯咯,你真把我当你的女人啦?不后悔?”她兴奋地靠着他的肩,斜着眼看他。
“那还用说!你就是我的佳佳,”他扭头亲一下她额头,“还是一个字比较好!佳,帅小泽坐元帅,那你就是元帅夫人,帅小泽要做放羊倌儿——”
“那我就做你的羊倌儿媳妇儿!泽,行吗?”她不等他犹豫迅速接上话。
“佳,只怕委屈你了。”他幽幽地说。
“只要有你,其他我什么都不在乎!嗯?”她说的非常干脆利落。
“那好,佳,咱俩就同甘共苦打天下!”他一脸得意,“走,到东大街给元帅夫人选凤冠霞披去!”“咯咯咯……”她报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走到商场门口,她又说,“泽,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完了再逛街好吗?”
“当然行啊!拿手机打呗,我去给你买瓶水。”他笑了笑向门口旁边的小商店走去。
他注视着她打电话,看她兴奋的表情,心里也是美美的。两人逛了一会儿东大街,为她买了几件打折衣服,在端履门吃了大盘鸡。接着回住处收拾行李,下午四点钟就到火车站候车大厅等着。
东去的列车即将发车,王易佳依依不舍拉着行李箱走进11号车厢,艰难地来到铺位跟前。刚把箱子放好手机就响了,她赶紧拿出来按绿色按钮。
“喂,泽,我已经找到铺位了。”她眷恋地说。这是她与生俱来最不愿踏上的行程。
“往窗边来。”他在电话里说。
她举着手机匆忙转身看到他的左手在玻璃上放着,正看着里面笑。她心里又翻腾起来,激动地说:“唔,泽,我不想走了,我想陪你一起打工。”
“佳,我也舍不得你走。可是,你总得先把大学上完。放暑假咱们可以再见面,还可以经常打电话,对不?”他情绪也有很大波动。
“嗯,我知道。你听柯大哥的话跳槽吧,我一毕业就过来帮你,咱到时候开自己的公司。”她反过来安慰他,两人的左手掌隔着玻璃按在同一位置。
“那好吧,我一上班就跟老板商量,你到学校给我打个电话。”他答应着。几天的相处他发觉她的话总是有道理,柯家英那段错过和过错的理论,也在脑海里发酵、变大。
“别急着跟老板说,先去见过柯大哥的朋友。确定没问题了再跟这边说,哦?”她始终认为他的思想过于保守,没有她在身边不免担心。
“嗯,知道了。”他正说着火车徐徐开动,两只手不得不分开。不由得大声对着电话说,“佳,记得回去给我来个电话!”
“记下了!泽,你能在电话里唱首歌吗?”她脑袋贴着玻璃向后看,他仍在月台上看着列车。
“好的!嗯——咳——”他清理了一下嗓子,沙哑地唱着:“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她认真听着,看他消失在黑夜尽头。心里阵阵酸楚再也无法克制,任凭泪水顺着车窗玻璃滚落,她轻声的抽泣起来,被“咣嗤”“咣嗤”的火车轰鸣声淹没。
走出拥挤的车站,双手插进裤兜在路灯下走着,帅小泽心里感慨万千。几天来的耳鬓厮磨,让他再次领会了爱情的神奇魔力。回想起她在电话里的抽泣声,心就有种被刀剜的刺痛;再想起茫茫的前程,又是莫名地彷徨。迎面吹来的夜风夹杂着一阵伤感的粤语歌声:“……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浮沉浪似人潮哪会没有思念,你我伤心到讲不出再见……”他停住脚步认真听了一会儿,心里多添了几分对王易佳的思念。直到歌声变了,他忍不住长长叹口气,顺着路边快步向前走去。
陶锦鹏名片上的地址,在高新开发区火炬大厦的顶层,距离帅小泽住的北郊有十几公里。所以他一大早从住处出发,倒了三趟公交车,在九点十几分到了大厦十八楼,鹏程房地产开发实业(集团)有限公司门口。
前台有三四个接待员,统一穿着浅蓝色的职业套裙,个顶个的漂亮。有人见帅小泽穿的深蓝色西服白衬衣红领带,斜挎了个黑色公文包。以为是推销员,径直把他带到采购部建材采购经理办公室,排了半小时的队,才知道不是陶锦鹏的办公室,而是陶锦鹏的远房侄子陶震。他再次来到前台,请接待员带着找陶总裁。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儿竟问他有没有预约,没预约就等约好以后再来。帅小泽本就不是按规矩办事的人,以为她故意刁难,就当场拿出手机打给陶总。当他提到柯家英是他大哥,陶总立刻就说派人到前台接他。他调皮的告诉接待小姐,如果她想见陶总,他可以代为引荐,免预约。
又是一个高挽发髻、穿浅蓝色职业套裙的女孩儿,带着帅小泽穿过很长的过道。两边全是挂着职位标示牌的大办公室,有的大办公室里面还套着办公室。穿过一个圆形门,又经过一个摆有假山流水的大厅,在一个更高级的办公区的招待厅似的吧台边停住,敲门进了一个双开门的办公室。
“小泽对吧?欢迎欢迎!”陶锦鹏一看到帅小泽进门,立刻从硕大的办公室中间那张硕大的弧形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桌上摆放着三部电话、一部手机、一个笔筒、一个水杯,还有厚厚一沓文件夹。
“陶总,您好!”帅小泽恭恭敬敬弯腰施礼。
“来,这边坐。”陶锦鹏说着示意帅小泽在一套柔软舒适的黑色真皮沙发落座,笑着打量他。等他坐好以后接着说,“跟我不要见外,就跟柯老师跟前一样,叫我陶哥好了!呵呵,果然挺精神,今年二十几?”
“是,陶哥。很高兴见到您,您比我想象的更年轻,也随和。呵呵呵,我今年二十一岁,我包里有简历。”帅小泽说着欠了欠身子,拉开包打算拿简历给陶锦鹏看。
这时,带帅小泽进来的女孩儿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小泽,你坐下。在陶哥这儿,你大哥就是最好的简历。呵呵,我跟你大哥同班同学,是不是听他叫老陶,像个六七十的老头?呵呵呵……”陶锦鹏笑得很随和。
“嘿嘿,有点儿,”帅小泽显得有些腼腆,“我刚看到您公司的规模,感觉一定奋斗了很多年! ”
“从今儿起,这也是你的公司。哦——暂时在我办公室当个助理吧?在隔壁房子办公。以后带你见见场面,多经历经历各种环境,将来也出去闯一番自己的事业,啊?咋样?”陶锦鹏说着伸出左手拍了两下帅小泽的肩膀,笑呵呵地看着他。
“行,陶哥,您咋说我就咋做!我听您的!”帅小泽听的精神一振,毕恭毕敬的说。
“呵呵,这就对了。陶哥一定不辜负你大哥期望,把你辅佐成业界新秀。呵呵,这样吧,让小崔陪着你先在公司各部门熟悉熟悉。我有点儿事还要处理一下,中午咱一起吃饭。完了让小崔陪你到公寓看看,明天开始上班。小崔以后就是你秘书,需要啥跟她说。”陶锦鹏笑呵呵的回到桌子跟前,拿起三部座机最外边一个随便按一下说:“谁在外面?叫小崔进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陶哥,明天就上班啊?我还没——”帅小泽听了陶锦鹏的话又高兴又紧张。关键他听王易佳的话还没跟升达那边说辞职的事呢。
“呵呵,怎么?年还没过完?”陶锦鹏仍是笑呵呵的,“没关系,要是还有事儿要办,叫小崔给你安排车。对了,等你适应了抽时间去学个驾照,这个很有必要,将来跟女孩儿约会总不能带司机去吧?”
“好的,陶哥,我都听您的。”帅小泽恭敬的说。
“咣”“咣”有人敲门。
陶锦鹏说了声进来,然后在办公桌后面坐下。看着刚进来的二十岁上下,穿浅蓝色职业套裙的女孩儿说: “小崔,这是我的助理帅小泽,从今天起你就是她的专职秘书,负责协助他尽快地熟悉公司运作!先带他认识一下各部门主管,吃饭时间带他到麒麟阁找我。去吧!”说完又看着帅小泽说,“小泽,有什么不明白尽管问,需要什么用品也找她,明白吗?”
“谢谢陶哥,那我先出去了。”帅小泽这才逐渐发现陶锦鹏做事情是不用商量的。
“好,去吧!”陶总笑着摆手。拿起左边的电话淡淡地说:“那谁,叫中天的吴总进来。”
这个叫小崔的女孩儿似乎不善言笑,一路都是紧绷着脸,见了别的人也是机械地微笑。她带帅小泽从陶锦鹏隔壁第三间办公室开始,为他介绍了张副总裁、石副总裁、总裁办公室梁主任。又到来时经过的一排办公室,与业务部、销售部、财务部、后勤部、公关部、研发部、投资部、采购部、人事部等部门的总经理见面。帅小泽对每个人都恭恭敬敬施礼,他们也和他笑着打招呼,寒暄几句。
从人事部出来已经十一点半,两人往回走。帅小泽忍不住问:“崔小姐,那后面还有些办公室不用去吗?”
小崔马上停住恭敬的说:“帅先生,请您直接叫我小崔。每个部门下面都有一两个副总经理、几个经理、副经理,分管不同的业务。每个部门还有公共办公区,下面三层都是办公区域。这些部门负责管理公司分散在国内的所有工厂、工地和其他项目。您有任何需要时,他们都会到您办公室当面回报工作。刚才带您见的都是公司高层,和您一样出现在高管会上的。”
“哦——你意思是说我刚拜见的都是领导,平级和下属不用拜见,对吧?”帅小泽听着,这才逐渐领会柯家英让他到这家公司发展的意义,这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噗”小崔终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但立刻捂住嘴。停了小半分钟才淡淡地说:“帅先生,不用说拜见谁,刚才那些都是您的平级。在公司里,总裁助理只需要对总裁的安排负责。”
“靠,总裁助理这么牛B呀?咱现在是不是得去拜见总裁助理?”帅小泽吐了吐舌头说。
“噗”小崔又是一乐,停顿了一下说,“帅先生,在公司最好注意一下言辞。还有,您就是总裁助理。”
“啊——是吗?”帅小泽颇为吃惊,喃喃地说,“嘿,一不小心,整了个TMD一人之下万人——不好意思,以前粗鲁惯了,呵呵。”他发现自己刚被提醒过又犯了。
“帅先生,在我们跟前没关系,但在客人和刚才那些人面前,您最好是克制点儿。”小崔认真的说,“公司最近要进世界五百强,在企业文化方面比较注重。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公司上上下下,没一个衣冠不整的员工,连袜子、皮带、发卡都是后勤部统一配备的。最整洁的是下面儿十四楼的职工食堂里,别说苍蝇虫子,操作台连硬币大小的污渍都不准有。”
“这么厉害!那我这个官儿整的有点儿过了。这要是干不好,不定得给大哥丢多大人呢?”帅小泽不仅产生了怯意,同时对陶锦鹏更加肃然起敬,“小崔,我看还是找陶总让给我换个简单的差事。”
小崔又停了下来说:“是吗?我好像还没听过公司有人敢拒绝总裁的安排呢。”
“啊?”帅小泽不禁也站住了,“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回您的办公室换衣服,然后我送您到麒麟阁吃饭。您吃完饭打电话给我,再接您到公寓。”小崔边说边走,已经来到圆形门跟前。
“换衣服?从今天开始吃饭也要穿工作服吗?”帅小泽紧追几步奇怪地问。
“您不用穿。但如果您要去公司食堂,至少得戴上工牌儿,瞧,这样的。”小崔说着又停下,看着胸前写着“总裁办公室”的工作牌。
“哇!漂亮!讲究!就是有点小!”帅小泽说着,还不自觉用手在她胸前比划。
“你——”小崔的脸腾一下就红到脖根,转身往前走去。
“哎,小崔,你别生气呀!我是说工牌儿小,不是说你那啥——”帅小泽知道她误会了,还紧跟着解释。
“你还说?”小崔回头娇嗔,然后快步向前走。
帅小泽连忙捂住嘴巴,跟她走到陶锦鹏大办公室隔壁的“助理办”。进门他才发现,这间房跟陶锦鹏的办公室大小一样。弧形办公桌,黑色真皮沙发。不同的是桌子上只有两部电话,一个装满笔的笔筒,门口左手边大柜子旁边没有花盆。
小崔迅速来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告诉他的手机、充电器、笔记本电脑在哪。各部门领导的电话已经存在手机通话薄,找她只需要拿起任何一个座机按“9”,找茶水吧按“8”,找前台按“6”。然后又走到门口柜子跟前,拉开柜门。告诉他外套在左边,内衣、领带在右边,鞋在下面。最后,让他随便挑一套衣服换上,不合适先不要撕标签,五分钟后她过来叫他下楼。说完又是机械地微笑一下,转身离开。
帅小泽看看衣柜里齐刷刷的衣服,又到办公桌前拿起新手机——黑色摩托罗拉328C,打开翻盖,开机。还是中文的,跟王易佳那部很像。又看看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欣喜若狂。这些东西他以前连想都没敢有,如今都只是他的办公用品。再转身看身后玻璃窗外,高楼林立,不由得又想发感慨。忽然想起小崔说五分钟来叫他,赶紧到柜子跟前脱下身上的衣服。拿了白底蓝斜条纹衬衣穿上,系上蓝白色条纹领带,外套穿了米黄色西服。
对着镜子正照,小崔敲门进来,看了他一下说:“帅先生,穿浅色西服最好不要搭配太深的条纹衬衣。领带可以深一点,但最好也不要选粗线条。一般人穿西服都穿皮鞋,裤子颜色深就配黑色皮鞋、深色袜子,裤子颜色浅可以搭配棕色或灰色皮鞋、浅色袜子,反差不要太大。”
“啊?我这些都不懂,麻烦你再说一遍,我现在换好吗?”帅小泽傻笑着说。
“算了,今天没时间了,把鞋换一下就行。”小崔说着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42号棕色皮鞋,“就这双吧,下次还是我帮您把衣服拿好。快走,总裁不喜欢等人!”
“哎,小崔,为什么这里这么多衣裳?连的鞋子都是刚刚好。”帅小泽穿上鞋走几步觉得挺合适,忍不住问到。
“帅先生,这些东西后勤部三天前就送来了。大概是梁主任说了你的大概身高和体重,时下流行款式的鞋这里有几个型号,我刚看您差不多穿42的才拿给您,碰巧合适。别说了快走,车子在地下室等着。”小崔说着快速向门口走去,看起来生活节奏都比较快。
帅小泽赶紧到办公桌跟前,取了新旧手机、传呼机、钱包塞进口袋,快步跟上她出门往前台走。
一辆白色丰田越野拉着两人,出地下停车场拐了三四个弯,在一个粤菜酒楼门口停下。两人进酒楼一直向里走,到三楼以后,从一个别院似的独立厅口进去,门口横匾上刻着:“麒麟阁”三个字。里面更讲究,仿古的木质风格。雕梁画柱,名人字画,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花盆、摆件儿、屏风都是仿古的。一个古色古香的深色条形餐桌,两端各有一把椅子。陶锦鹏正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看报纸,见两人进来招呼帅小泽在餐桌西头坐下,他则坐在另一端。
刚坐稳,有人给沏上香茶,几个别致的碗碟也随即摆上。里面装着帅小泽从未见过的精致小菜,有热有凉,一个烫煲在桌边放着。帅小泽再扭头看,小崔早已经离开。心中正在纳闷,服务员已经把两碗盛好的汤分别放在桌子两端,微笑着离开。陶锦鹏随和地说这顿算是接风,也算是入伙饭,让他随意用,喜欢吃什么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再点。没有过多的客气话,也没有劝酒,很随意的吃饭。还向他聊些公司近期发展方向,让他多看、多问、多学、多思考。
这顿饭吃的帅小泽心情很愉快,但没有吃饱。因为他总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么高雅的地方,这么精美的菜,让他跟一个刚见面的世界五百强总裁一起吃,有点太不搭调了。而且当他看到陶总一身很随意的灰色粗布唐装,再看看他自己那身跟花尾巴鸡似得打扮,就已经卑微到极致了。
吃完饭,陶总还在喝茶,让他先走。他边下楼边在手机电话簿里找小崔的号码,一出楼梯口看到她正在吧台前面坐着。已经换了一套浅咖色牛仔裙,发髻依然高挽于脑后。
出门上车,十几分钟后到了枫林别苑的别墅区。两人下车后来到A36东户,开门进房。楼下是宽大的客厅,软沙发、大彩电,一应的浅色家具。后面是餐厅、厨房,厨房里除了蔬菜什么用品都有。楼上三间房,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阳台有个小花园。房子里面家具、电器、被褥、衣服、鞋、袜一应俱全。小崔把钥匙递给他,说这是他的单身公寓,有需要添加什么随时打电话找她,她和司机老吴的传呼号码都在手机里。
他笑着说很满意,又告诉她打算回旧房子收拾一下,把行李搬过来,让她不必跟着。她坚持不下只好同意,但无论如何要司机老吴跟他着,直到他再回到这里。并强调了明天接他上班的时间,才匆匆离去。看着小崔离开时的背影,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思量许久也不能确定见过。转身又在房间转了一圈,简单了解屋里的情况。从冰箱取出一罐啤酒,边喝边考虑怎么跟高老板夫妇解释,怎么跟张导利告辞。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着,帅小泽坐在副驾驶位冥思苦想,始终找不到适合理由。到住的地方收拾东西脑子都没停,直到跟房东道别再次上车,都没有想到半句说辞。把用了一个月的诺基亚手机,电话簿里唯一的朋友张导利,以及高老板夫妇的号码记录在新手机里,又给王易佳的号码做了快速拨号设置。把旧手机、传呼机连同充电器说明书,一起装进档案袋,准备还给老板娘。
高育笙回西安三天,跟妻子串了两天的亲戚。今天第一天到公司,打算简单整理一下明天正式开门做生意。他正和办公室主任一起整理办公室没用的资料,他妻子在隔壁跟人事部经理商量人事变动和新一年招工问题。猛然抬头发现帅小泽在门口犹豫,笑着打招呼:“呵呵,小泽,快进来。在这儿过年还好吧?都到哪儿逛了?”
“高总,您好。”帅小泽慢慢地进房间环视一下整个房子,站在办公桌旁边弱弱地说,“您和老板娘啥时间回来的?老家还好吧?”
“嗯,还行。听说你跟大铭是好朋友?按理说你也得管我叫声二叔呢,对吧?”高育笙笑呵呵地说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要按导利这边算吧,你就得管我叫姑父了!呵呵,哎——你今天咋这么绵,哪儿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我,我很好。”帅小泽见他提到高大铭,瞬间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再听他那么亲热,还热乎地有意把他跟张导利往一起拉,更觉得难以启齿。
“呵呵,要是觉得没玩儿够,让导利带你再好好转几天。公司刚开门儿也不忙,晚几天上班也没关系。对了,你手机出毛病了?大铭说打几回都不通,他打算一两天来找你玩儿嘞!”高育笙仍然笑呵呵的。
“手机在这儿,没啥毛病。大概是他打的时候没信号。”帅小泽说着把档案袋轻轻放在桌上,“高总,我想跟您商量点事儿!”
“是不是?正好,我也想跟你说点事儿,本来打算晚上叫你吃饭再说,现在说也行。”高育笙认真看看帅小泽,惊讶地说,“脸上这么难看,是想办喜事儿了?”
“不,不,不,是这样,我前几天吧碰到个旧相识,”帅小泽连忙摆手,慌慌张张的解释,“他说,让我到他朋友那里上班,我没好意思拒绝,所以,所以——”
“有想法不是坏事儿,但要可靠才行。咦——你这是——咋把手机、BB机都搁这儿了?想好要走了?”高育笙这才发现档案袋里的东西,吃惊地看着帅小泽的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高总,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有点儿仓促,可是,可是我——”帅小泽语气很慌乱,愧疚感压得他的说不出话。
“咦——小泽来啦?导利说你手机和传呼机都联系不上,说好像故意跺她,在那屋正哭呢!你俩咋了?小两口闹矛盾啦?”老板娘从门口进来,看到帅小泽又是一连串亲昵话。
“小泽呀,不是做叔的说你,俩人之间拌个嘴都是小事儿,犯不着为这换工作。再说,在西安,还有谁比咱两家更亲近?”高育笙也以为是这么回事,亲昵地说,“把手机收起来,俩人出去约个会、看个电影,就啥事儿都没了。”
“高总,不。二叔,二婶儿,事情不是这样的,”帅小泽急的眼圈儿都红了,“我跟小张没啥,也从来就没有怎么过。我们只是纯洁的友谊,比同事亲近一点点儿的那种。”
“别急,既然你叫我二叔,我就把你当亲侄儿一样。有啥事儿咱都能摊开了说,就算你俩不成。再退一步说,你即使离开公司,走到任何地方,我高育笙都是你二叔。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二叔说,我是有八分力绝不出七分,有十块钱不出九块五,半点儿不含糊!”高育笙激动的满脸发青。
“二叔,我知道您对我好,也不是小泽不通人情世故。只是,只是,”帅小泽说着哽咽了,“那个人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人,他也是诚心拿我当兄弟。我既然已经答应他了,不管咋都要试一试。我今天就是见了他的朋友,才想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小泽,按说,我不该说啥。”老板娘接住帅小泽的话说,态度和蔼而不失严厉,“你既然说答应别人话不能不算数,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二叔和导利啥感受?导利对你咋样?这小半年儿你真没感觉吗?西安那么多人为啥偏偏要对你好?你咋知道你二叔没有答应别人啥话?他就该说话不算?”
“唉,算了,啥也别说了。既然小泽要走,咱就高高兴兴地——”高育笙忽然向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不行,既然说了,就得说明白。哪怕以后小红埋怨,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起码也得让小泽知道,老张家的人对得起他,老高家的人更不会亏欠他。”老板娘不顾高育笙的劝阻,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你二叔本想晚上叫你一块儿吃饭,告诉你升经理、涨工资的事儿,你以为仅仅因为大铭跟你是好哥们儿啊?你错了!那是小妹育红千叮万嘱,让育笙无论如何要把你照顾好,说她以前亏欠过你。你知道吗?小妹从来没求过人,跟老爹翻脸六年多都不肯示弱,却为你说好话。你说说,要是你有个妹妹这么做,你心疼不疼?你要这么一走,你二叔能好受不?”
帅小泽彻彻底底无话可说,六年多以来听到两次关于高育红的消息,一次是托袁欣敏送毛衣,这次竟然是为了他说好话。这足以说明她心里有他,而且分量不轻。对她的感激和对自己的憎恨瞬间在心头交织,刺激着他全身的感官神经。他失控的跌坐在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经过冰凉的脸颊,跌落地面,跟他思念了多年的心一起摔得四分五裂。痛,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字,还包含着他百感交集之中,最最突出的部分——爱。他第一次明白爱有多深痛就有多深的道理。
“二叔,二婶儿,我,我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高老师!对不住大铭!”帅小泽哽咽着说,侧身从裤子口袋取出一张纸条,放在地上,“这是我的新号码,麻烦你们转交给高老师和大铭,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亲人,我,在这儿给你们磕头!”说着跪起来规规矩矩的向高育笙夫妇磕了个头,爬起来蹒跚的跑了出去。
身后留下了高育笙夫妇“小泽!”“小泽!”的呼喊声。
还有办公室外面张导利轻盈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