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隐墨、古社隐士和盗墓君

　　隐墨是当年没被秦皇汉武屠杀令灭尽而逃往东瀛列岛的残余分子建立的一直隐秘存在的墨家组织。在神州大一统不过几十年，到汉武大帝独掌大权时，原本富于组织化的墨家只剩下不满十人，他们对专制帝王的喜怒无常和大屠杀非常恐惧，对危险和伤害非常敏感，随即逃离神州大陆。在东渡时立下极为严苛的纪律：必须保持隐秘，不得让外界任何人知道自身存在；远离一切帝王，无论其大小远近，必须清楚其权力欲、人治本质和嬗变性；禁止做任何会带来危险的事情，更禁止返回神州大陆活动；对于墨子主张的“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尚同”等主要信条继续保存在内心，同时清楚世人不会采纳，这个根源改不了，自身努力毫无意义；没通过这几条纪律考验的人不得加入组织，已加入组织的成员若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即列为叛徒，其他成员必须杀死叛徒才能罢休。

　　隐墨一直有意识地吸收周汉唐宋不同时期的神州文明，其中有包括魏晋古风和唐朝律诗这两种诗歌体裁。有隐墨写了少量诗歌并获得其组织认可，例如用五律形式写了《墨者意志》作为纲领性诗作。诗曰：“平民千古众，墨者未销声。兼爱无分化，非攻愿太平。谦卑唯自律，勤俭必身行。天志非天命，尚贤而巧工。”再如，看到神州总人口每过一两百年就死亡过半而写出《战争悲歌》作为组织教材，正文如下一段

　　古来多祸患，争战伴人伦。男丁强征戍，孤身远家亲。硝烟中碾压，道道为鬼门。沙场雄练兵，暴打刺杀功。体罚而滥刑，无情唯军令。修筑重工事，酷吏执鞭凶。千里急行军，负重跑不停。热尽即严寒，皮身暴夏冬。未婚即上阵，少年惧血腥！有婚念家小，是否遭欺凌？养兵费千金，家税轻不轻？娇妻愁生计，怎奈苦青春？敌卒亦有家，为何混杀尽？王公耀威武，将帅为功勋。国族争块土，诉诸百战侵。和谐生腐朽，民乱起纷纷。犯罪无约束，强盗起四邻。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非战亦边防，内则保安群。保安护官绅，几位非家丁？何时真太平，无需官吏警？何处真富足，有人无战争？

　　到了近代，东瀛紧跟着西洋开启工业化进程，并走上军国主义扩张道路。隐墨写了《东瀛教育论》：“游学志四方，武勇似隋唐。伟象离中土，残晖落岛邦。留学专制样，好逞帝国强。渡海东瀛使，何知赖扩张？”皇军在半个神州肆虐了八年，某些地方尤其是巴郡屡屡遭到轰炸机这种工业化产物的轰炸，因为神州民国领袖几乎总是在巴郡领导着反侵略战争。依靠统一程度不高的农业国，民国军进行了二十多场大会战、上百场中型战役和上千场小型战斗，特别是在前三年全世界几乎只有民国军在抗击兵力和士气最盛时的东瀛侵略者，粉碎其三个月灭亡神州的狂妄。当作为盟友的雅利安帝国被击垮后，东瀛皇军还在负隅顽抗。

　　东瀛皇军如果尽早投降，其滔天罪孽会少一些，但在东瀛天皇的极权主义统治和军国主义洗脑下，皇军变成了野兽人格的冷血动物，他们坚信其最高领袖是神，只会崇拜和无限效忠天皇，如果完成不了天皇的任务则主动切腹自杀，如果投降则是忤君叛国之罪。后来，联合帝国将两颗原子弹分别投放到东瀛本土的两座工业城市，瞬间摧毁了方圆十里所有文明和活物，即使离爆炸中心较远而侥幸存活的人和动物，身体也会畸形或癌变。天皇号召其臣民若任务失败须切腹自杀，而他自己投降却不切腹自杀，这位天皇叫裕仁，又叫昭和天皇。即使在天皇带领下东瀛战败而无数同胞遇难，东瀛民众依然只相信天皇是真神而其话是绝对真理，他们一日不能没有天皇大神。联帝派出的占领军没办法，只得保护好天皇，以天皇的名义去推行各项改革和重建。等东瀛民众哪天集体认识到裕仁天皇是人不是神而罪恶滔天，才能真正清算这段罪孽史。

　　早在雅利安帝国和东瀛帝国战败前，联帝就在本土沙漠成立了集合大批科学家、技术工人和最好设备的实验社区，经过10万人艰苦卓绝的奋斗，成功完成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核试验。这项高难度大型工程的首席科学家奥本海默，成为举国上下所赞颂的科学巨人，饮誉世界。当看到巨大蘑菇云下东瀛数以万计的平民非死即残，他想起笈多古籍《薄伽梵歌》的诗句，“漫天奇光异彩，有如圣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被誉为“原子弹之父”的他感到自己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盒子释放出不受人类控制的魔鬼，说道“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本来就很敏感的隐墨得知两朵蘑菇云就在自己所在的岛上爆炸，以奥本海默想到的那诗句为上联，对了下联，“全地变种多灾，好似冤鬼流泪。若非十八层地狱，不可比此受罪”，并把横批或标题定为“核爆末日”。注，这里说的“冤鬼”“地狱”是否存在，不同人有不同观点，认为存在，不存在，或不可知。这里以影视作品里虚构的那些黑暗而凄惨的场景作比喻。《核爆末日》是《战争悲歌》的现代升级和最好注脚。

　　在此后的隐墨组织看来，高科技的不确定性和高风险性是无法消除的，而且高科技总是被用于武器制造和军备竞赛，这与墨家“兼爱”“非攻”的信仰根本对立；越是从事高科技，误用滥用的可能性就越大，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同时也对极权造神而不“尊天”、官商奢靡而不“节用”、迷信灵魂下地府享乐而不“节葬”、鼓吹“人定胜天”而无视“天志”、不容多元而将异己势力赶尽杀绝的神州很是恐惧，不想与神州有交集。在战国那样的乱世，以及在黄老古社主导的汉初，墨家组织都能生存，但始终不容于秦皇汉武，两位好大喜功和大搞“厚葬”的千古大帝，下屠杀令都差点将墨者灭绝殆尽。黄老古社被朱元璋朱棣两位恢复殉葬制度的真龙伟人给灭亡，远在东瀛的墨家组织得知而感到惊骇，四百多年后遇到老庄派隐士组成的天道古社，差点以为是黄老古社复活。

　　在新世纪10年，有几个游说者同海安君说：“垃圾人口”“不负责任”“害了自己还连累别人”；人多了起来，垃圾产生就多，需求量太大，污染就大，住的地方太狭窄；只有高素质人口即少数精英，才是推动科技发展和社会进步的真正力量；随着精英推进机械化、自动化和智能化，很多工作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体力劳动者，而这些体力劳动者整天在喊着涨工资、骂雇主裁员，不尊重雇主的自由。海安君对此越来越赞同，而这几个人建议，采用极易让有色人种感染而永久进入梦香的精神药物去清除“垃圾人口”，其解药研制不太难，但要搜集到几十种稀缺资源材料提炼合成。海安君对这个计划很是吃惊，而表示说，这样做她就成了千古罪人。那几个人则说，这样的死法很人道，而且为优秀人口及其后世子孙省下资源和腾出空间。海安君最后拒绝道，让这些“垃圾人口”自生自灭就是了，竞争不过就贫困，让自由市场的淘汰机制发挥作用，无需自己干涉。到了新世纪10年，海安君在长期的威逼利诱和高超欺骗下，还是参与了那个计划即“梦香计划”，那个墨家组织获得充足解药后无动于衷，幸好她被天道古社的成员及时阻止。

　　也正因为这样，在海安君的梦香计划中，隐墨组织获得了充足解药以自救，对拯救广大人口感到无奈，也认为事出有因而自有其合理性和不可抗拒性。自身之所以同海安君合作搞某些高科技项目，主要是延续原始墨家那种农业时代的不具毁灭性的科技传统，也为了保命，害怕地球毁于实验失控、恐怖袭击或世界大战等而准备逃离地球的飞船。自身保守和隐蔽，才能苟活下去。东瀛帝国及其战败后重建的东瀛王国有几大财团都从事现代科技，其中有隐墨重点参与，隐墨组织可弄到其核心科技。在新世纪13年初，隐墨巨子为进入神州去处理天道古社的问题而卸任，并解散隐墨组织，让他们迁往能保持自身信仰的比较理想的国度。

　　天道古社成员在对世界各国各派的观察中发现，圣经依据派与天道古社，或其信奉的《圣经》与古社推崇的《老子》，在思想上颇多暗合之处。圣经依据派反对与世俗打成一片，禁止参与政治和保持政治中立，这与原始道家的超凡脱俗、拒绝仕途的主张相一致。古社不艳羡那些王侯将相、风流人物，认为他们不过处在好坏混杂、是非难辨的怪圈中、往往是好心做坏事、试图建立大同完美世界反而弄得更糟更惨。依据派则相信，人类毕竟是充满种种缺陷的人而不是完美全能的神，人管辖人是无法达到完美统治的，人类几千年尝试过各种制度和努力都归于失败。《老子》追求“小国寡民……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的理想社会，同时对人寰景象表示悲观失望，《圣经》则描绘了大地乐园和谴责人间种种罪恶，其最后一卷说：“看哪！神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人同住，他们要作他的子民；神要亲自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神。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天道古社认为，世界上已经找不到真正的道家，神州大陆的道家道教联合会不过是一群世俗官僚，其召开“一大”“二大”“三大”以至“N大”不过选举一正多副的领导和替官府传达文件精神。有网友对道家道教联合会评论说：“看到一群道士坐在会议桌前，感觉好怪”；“请问道爷，公社祖师和太上老君谁大？”圣经依据派则公开宣布说，所有宗教包括基督教三大主流教会都背叛了《圣经》的教导，在思想上和在行为上都很世俗。古社认为，世上人们几乎都不会接纳道家思想，大家都渴求进步、繁华和享受，被名利物质所蒙蔽，蔑视《老子》所批判的“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依据派说，人们几乎全部被恶魔撒旦所诱惑，沉溺于世俗。受依据派影响的成员丙和富家女写的《永遇乐 共勉》第一句“波诡云谲蛇游龙啸”，即指圣经所说的恶魔操控下的世俗社会生态和通灵偶像环境，例如神州不少人迷信的风水八卦即为一种通灵术，没有灵力是算命预测不了的。词末的“晴空雨景盛极必反”是指，罪孽不会无限制造下去，苦难再多终有尽头，“龙蛇”即恶魔和追随恶魔的人终将被绞杀或死去。

　　圣经依据派指出人类的渺小和缺陷而主张谦卑自抑，古社则认为“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应当像水一样谦卑处下。耶稣说：“不要为生命忧虑吃甚么，喝甚么；为身体忧虑穿甚么。生命不胜于饮食吗？身体不胜于衣裳吗？……你们哪一个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老子说：“名与身孰轻？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废，多藏必厚亡。”依据派听从《圣经》的“只要有衣有食，就当知足”的诫命，古社听从《老子》的“知止知足、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的教导。《圣经》规定“不准杀人”、“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老子》说“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老子》说“道生万物”；“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圣经》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因为房屋都必有人建造，但建造万物的就是神”。不过，《老子》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强谓之道，强谓之名曰大”，即说不知宇宙本原的名字而姑且称之为“道”，《圣经》则说宇宙本原和主宰的名字叫耶和华。

　　首任古社王在《圣经》多处读到“善工”和“各样善工”（every good work），由于还想在帮助弱者和改善社会方面起到一些作用而试图建立公益组织，并派古社成员去建议奉公守法而热心的依据派人员按《圣经》原则建立“善工组织”，只是还没成功就被西洋骑士团给击毙。假设她没死，“善工组织”在这么世俗的社会中也建不起来，例如，神州官府在审批和监督等环节给限死了，而仅留有“神州红十字会”这样的半官方公益组织。即使建起来也改变不了世道人心，更扭转不了“社会递弱”、世风日下的大势。王东岳对几乎只有西洋（笈多也有部分）才搞出的科学和哲学很重视，总结出“递弱代偿理论”，或者所发的演讲和所写的书籍例如《人类的没落》《物演通论》，都让天道古社更加深入理解老庄道家思想。首任古社王等古社成员总结出天道古社思想，在新世纪初通过杂学宫和天道杂家对社会产生了些影响。这套思想的要点被用一首叫《答天道》（见本书第一辑）的四言诗给固定下来，其实是用《老子》的话去阐述老子主张。

　　杂学宫是在天道古社暗中影响下创办的，虽然在宣传道家思想时没有几个人认同采纳，但吸引着国际目光。某天，一个老人带着三个“孩子”（实际是青年人）造访，自称是古董商，请求借杂学宫某大厅（有地下室的双子建筑之一的中央大厅）展览些文物。该老人和那男孩是黄种人，一个女孩是西洋人，另一个女孩叫笈多娃。他们为了偷盗或保护文物，练得好身手，擅长侦查、追踪、格斗、破坏等技能，还掌握着考古学、符号学、文物鉴赏等知识。这批文物送进杂学宫不久，三个孩子很快发现有群盗贼并与之斗智斗勇，期间笈多娃用黑客技术恢复了被切断的监控系统。等抓住盗贼后，庄主园主请笈多娃给杂学宫完善防火墙。

　　该老人祖籍高丽，其父亲为躲避东瀛侵略者而在神州流亡，并与神州一女子结婚生下他。他年轻时多次去盗墓，擅长风水地理，当反政府的公社主义者和农民军不断取得对政府军的政治军事胜利，害怕公社革命而将不能带走的古董藏在深山，自己带着部分古董前往东珠区。他在神州有个恋人，但她不肯跟他走，而与当时神州大多数人一起投入公社主义组织的怀抱。到新世纪初，他回到神州看见其恋人衰老不堪，乡下老太太的面貌。不在神州的五十多年间，他游走世界不同文明区域挖掘、盗窃或贩卖文物，多次勾结土著军阀、地方恶霸或恐怖分子，还曾与闪洲某位独裁者秘密训练少年队伍去从事恐怖活动。在北笈多某村庄看见个女童正被招进婆罗门庙里当庙妓，将她救了出来，而她母亲因丈夫死了，不久前被迫活生生地同其丈夫遗体一起被焚烧。女童姓笈多，这虽不是高种姓，但因两度建立大帝国而成为这片次大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