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7-29 16:01
洛城,是个文化底蕴源远流长的千年古城。
这一年,洛城的秋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满街道的树叶仿佛一夜间变成亮红、金黄。微风卷着枯叶在地面上溜过来溜过去,悠悠扬扬,飘逸至极。
杨洋来自东部一个美丽的城市,有着“山水平秋色,彩带串明珠”美称的淮南。她今年23岁,到洛城已经四年。她时常把家乡的风景与洛城作对比,尤其是“忘情谷”,山水相间,幽兰暗香,美得让人心醉。可看着现在的枯叶凋零,心情不免多了几分失落,听着脚下枯叶折断的声音,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开裂。
其实令她心痛的不是婆娑飘落的黄叶,也不是风中席卷的狂沙,而是她自身的境遇,糟糕透顶的家。那根本不算个完整的家,不过是除了床和浴室之外多了个男人,偶尔出现的男人。她的男人就是见面说不了几句就开始吵架的“矬子”吴成涛。她习惯把吴成涛叫做矬子,因为他身高刚过一米五,体重一百八,肥嘟嘟的大脑袋。那体型简直是个大号煤气罐,别看人锉脾气够大的,吼起来超过三百分贝,而且随时开炸,也是她身边随时会自爆的隐形炸弹。
她大学没毕业,因为母亲体弱病重需要照顾而辍学。由于矬子家底还算丰厚,矬子二哥跟她大哥关系好,所以在她辍学没多久,在父亲和哥哥坚持下嫁到了隔壁镇的矬子家。杨洋虽有千百个不乐意,却拗不过父亲和大哥,更不忍心看到母亲因此难过,也就只好作罢。婚后跟矬子来到了洛城,矬子的家人在洛城开的吴氏建筑工程集团生意还算兴隆。
杨洋的婚后生活真可谓糟糕透顶。婆家人对她态度冷淡,矬子对她更是轻则动口,重则动手,三天两头不是吵就是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新伤旧痕举不胜举,死的念头都有过好几次。想想病重的母亲,一一忍住了。婚后一年生了个男孩取名小宝,婆家人对她态度有所缓和。可矬子依然我行我素,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尤其是赌博,逢赌必输,输了就回家发脾气。小宝不到一岁时就被婆婆带走了,理由是小两口总是吵架对小孩影响太大!可她心里明镜似得:我那也叫吵架吗,分明是挨骂,挨打,要管就该管你儿子啊!
后来,母亲走了,哥哥嫂子把持了整个家,她连最后一个伤心时回家小住的路也被堵死。婆家公司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好像也没人待见有她这么个人。心情郁闷时,就去酒吧喝几杯,或者到城墙拐角的咖啡秀坐会儿。
夕阳血一般洒在街道,眼前的万物都变成了酒红色,那样惨淡,那样陌生,似乎整个城市只剩凄然。看似这一切跟自己毫不相干,却不得不存在于这风景,就像无意间跌落臭水沟的小虾,厌倦周围的脏污又无力跃出困境,因为怕不缺水而死还不敢往岸上爬。
有个身影忽然从脑海闪过去,犹如惊鸿一瞥。杨洋心里泛起一阵阵悸动:于雨朋会不会也觉得此刻景色悲凉?会不会也同样的想起我呢?
杨洋与于雨朋相识,是在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摆的宴会上。
那天于雨朋穿着蓝黑色西服,花格子衬衣,面目俊秀,面孔微黑,看起来是阳光型的。黑发有点长,拢在耳后,发梢触及肩颈,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听朋友介绍时说他不到二十岁就出来闯,经过几年拼搏,现在是本市某行业的后起之秀。就不自觉留意上了。相互寒暄几句,互留了电话号码,她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席间她还经意地看过他与别人聊天,喝酒,谈笑风生。那感觉超然脱俗,温文尔雅。不知道还以为是个艺术家,怎么也不像个年轻老板。
于雨朋,二十六岁,身高一米七五,来自洛城郊县的于家村,家里世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高中毕业进城打工,凭着刻苦努力在这城市拼搏,有间自己的小公司,生活算不上小资倒也稳定。妻子秦婉玲是高材生,长得端庄秀丽,在一个私企做文员。下班还时常去他公司,帮他做点办公室的工作,收拾收拾房子。两人相敬如宾,家庭和睦。
一阵喧哗声打断了杨洋的思绪,看看客人已经陆续离开,朋友在一个桌子跟前还兴致勃勃频频敬酒。杨洋起身拿起外套穿上,拎起手包往门口走时刻意扫了一眼全场,没看到他。他在哪?他走了?他仿似已钻进她心里,而她刚刚才知道他的名字。
华灯初上,杨洋走在街上却无心回家,看看身边穿梭不息的人流中匆忙来去的男男女女,没有她想看到的身影。“嘀”“嘀”躁杂的汽车鸣笛声,敲碎多少彷徨在街上的心。算了,走吧,也不能老在街上游荡,不管是否情愿,生活总是要继续。
可是,该向哪走呢?风大了,凉凉的拂过发梢,又撩起几许慌乱。杨洋抚了抚衣领向前走去,消失在人流中。
“Manity of malacca”中文名字是迷情马六甲,是个资格老环境优美的咖啡秀。虽然坐落在不起眼的城墙拐角,却吸引不少的红男绿女,在这里从黄昏到深夜。
杨洋在一个临窗位置坐着,脑袋斜依着沙发靠背,视线停在城墙上方的天空,似乎还在看那早已消失的最后一抹晚霞。桌子角上蹲着个台号牌,正面是阿拉伯数字“9”和地址电话,背面是推荐的经典咖啡。桌上井然有序的摆放着几个别致的盘子,有小吃,有水果,还有一杯热气缭绕的诗意悠悠。
诗意悠悠是黑咖啡,纯正日本进口的UCC公司产品。杨洋喜欢这个牌子的黑咖啡。里面有深邃而耐人寻味,有洞悉不透的醇苦,有若即若离的神秘,就像她若有若无的感情,无从拾起,无处寄托。
“渴望 死心 再痛一下,碰碰久违的挣扎,
幸福的代价,也许只有刹那,你还敢不敢要它……”
一阵凄婉的歌声冲入耳朵,刺激的耳膜颤抖,有生以来没这么认真的听过歌词。这一次却听到这么清晰,这么沉重,爱情,什么是爱情,我的爱情在哪?
思绪溯回到多年前的校园里,篮球场奔跑着一群大男孩。其中一个高挑帅气,俊朗清秀的男孩儿。犹如生龙活虎,在场上左突右闯,时而高呼,时而大笑,声音爽朗豁达,举手投足是那么洒脱自然。引得很多女孩儿为之尖叫,鼓掌,甚至有人奉他为梦中情人。也包括杨洋自己,她几乎每天把眼光停在他身上,学习,吃饭,聊天,嬉戏,举手投足都那么特别。可他连正眼看她都没有过,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正当她鼓起勇气想向他表白的时候,家里传来母亲病重的消息。不得已回家了,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学校,没见过那个男生,或许他从没注意过有她的存在。想到这,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算爱情吗?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于雨朋。我为什么不联系他?即使寒暄几句也好,至少证明我们正式联系过。
杨洋迅速从包里拿出于雨朋的名片,这是她刻意摆在挎包外层的,这一层只放这张名片:
洛城市新北区某某实业有限公司
于雨朋 1399*******
地址:************
看着名片,眼前立刻浮现出他的样子。一边拨号码,心里开始“噗通”“噗通”打起小鼓,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紧张。
“喂,你好!”电话通了,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来,声音浑厚温和又不拖泥带水。
“喂,哪位?”电话里的他继续问。
再次听到他说话,杨洋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回应,连忙搭腔:“不好意思,您是于先生吗?您还记得我吗?有没有叨扰到您?要不方便我就挂了?”说完直接按了挂机键,随即就发觉自己是何等冒失——净顾着自己语无伦次的说完一通还没等人家说话。慌张之余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报,怎么问人家认不认识?瞬间觉得此时的自己好傻,凌乱的心跳让她愈加无地自容了。感到脸上阵阵的发烫,想必红成了火晶柿子。
还没来得及镇定一下,手机屏幕闪烁起来,是于雨朋打来的。她慌忙接通电话说了声:“等等”,再度挂断。急的都想给自己来个大嘴巴,不由得寻思到:我是怎么了?要冷静,冷静,冷静……
起身来到洗手间,用冷水激了几下脸,逐渐恢复了平静。回到座位坐稳,感觉心跳已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她再次拨通电话。
“你好!”听筒里还是那个声音。
“你好,我叫杨洋。还记得我吗?”说完侧耳听着,听到的却只有自己狂烈的心跳。
“哦,当然,在李真珍的婚宴上见过一面。”于雨朋似乎未加思索。
“你有时间吗?能不能出来聊聊?”此言一出,她再次被自己的冒失震惊。心想:哎呀!完了!我怎么这样唐突?这下死定了!说不定把人家吓着了!
于雨朋迟疑一下说:“行,在什么地方找你?”
“西南城墙角,顺城巷**号,Manity of malacca。”杨洋看着桌角的餐牌说,“是个咖啡秀,我在9号台靠窗位置等你。”
“哦,好的,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电话挂了好一会儿,杨洋才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接着从挎包里取出化妆盒,打开用内侧的镜子照了照,站起身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拉拉衣服。这才回到位置上,又对着小镜子补了点淡妆。
双手托腮往窗外看了几分钟,忍不住看看表,时间还早。再看看桌上的咖啡,一试,还温着,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心头又是一忖:今天的咖啡没感觉到苦,也不觉得香。哦,可能是喝得太快了。
看了一会儿街景,远处的霓虹灯,窗外的行人。再看看表,感觉今天的时间过得好慢。招手叫服务生过来,要了杯白开水。把头倚在侧面软包墙上,看着窗外远处的天空。今晚没有月亮,满天星斗好像也躲起来大半,那么大片黑夜只有一颗。星星的旁边是不是能温暖些?它等月亮的时候会不会也心乱如麻?她禁不住胡思乱想。
“你好,杨小姐?”听见有人说话,她赶紧正襟危坐。看说话的是个长发男士,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正是于雨朋。上身穿着花格格棉质衬衫,下身一条深褐色西裤……
“你好,是杨小姐吗?我姓于,于雨朋,做***装饰板材的。”见杨洋没说话,他又弯腰说话,脸上一直带着浅浅地笑容。
“哦,于先生,请坐!请坐!”杨洋连忙站起来让座。接着扬手招服务生过来,没等服务生开口就问于雨朋:“喜欢喝什么?看看点单牌吧?”
于雨朋淡淡一笑说:“随便吧。”
“这里没有随便,”杨洋一本正经地说,“蓝山、拿铁、卡布奇诺……还有日本黑咖啡,爱尔兰花式咖啡也不错,喝什么?”她像服务员一样流利的说完,看于雨朋还在发呆,用手掩着嘴“咯咯”笑出了声。
“黑咖啡吧,”于雨朋也轻轻一笑,“跟我比较般配,黑!呵呵呵。”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刚刚杨洋说那些名字,别说喝过,连名字都没听清楚。只是见杨洋开玩笑,也顺着附和一下。
服务生走了,于雨朋这才环视了一下整个大厅,然后把目光落在对面的杨洋脸上。见她大约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皙,天庭饱满,珠圆玉润,瓜子脸,柳眉凤眼;修长的黑发,带点大波浪散在肩上,有几缕打个小卷儿散在胸前;上身是奶油色鸡心低领T恤。白玉般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细腻晶莹。
杨洋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打破寂静:“你,你过来时向嫂子请假了吗?”
“没有。”于雨朋说完觉得不妥连忙补充,“不用请假”。
“哦,生意好吗?改天带我去你公司看看怎么样?我在几个店铺都见过你家的产品。”
“好啊!”于雨朋一听说他的产品,就以为要谈生意,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我们公司的产品分为***系列,***系列……”杨洋看他说的正经八百,也就认真听着。眼睛则不错眼神看着他的脸,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人的样子。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几乎没听进几个字。当然,她也没心思探讨那种板材适合做什么,注意力也全在他表情有那些变化、态度是多么诚恳。但无论如何心里对他越来越佩服,深信他是个能言善道的专业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