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顺其自燃

于雨朋，杨洋，钟英豪都是一惊。

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两个人，正是刚才办公室后面花园里说话的一男一女。说不让转账的就在他们眼前，一个约六十五六岁的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精神矍铄，衣着大方得体；吊坠和手镯都是墨绿翡翠镶金，奢华而不显俗气。老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优雅气质，犀利的眼神透着些不怒而威的震慑力。就这身形这气势，不难想象年轻时候是个何等美艳动人的尤物。

钟英豪干砸吧砸吧嘴巴站起来，但没说话，没表情也没其他动作。于雨朋尴尬地来回看了几眼，坐着没动，愈发觉得老太太在哪见过。

老太太严厉的走到钟英豪正对面说：“啊豪，点唔讲话?我依家讲让馁把单子推掉,冇畀做!（怎么不说话？我现在说让你把单子推掉，不许做）”

钟英豪听完老太太的话没吱声，大概是既不愿悖她的意思，又不想失去生意。再看于雨朋和杨洋正盯着自己看，脸瞬间红到脖根。只是干站着没有任何动作，跟木雕似得。

于雨朋心里很是不爽，首先是语言不通，和杨洋对视一眼两人都搞不明白，不由得猜想莫不是眼前这老太太跟兰老板有关系？真那样就糟了！

老太太稍微犹豫，把目光投在于雨朋脸上，用另一种语气不紧不慢地说：“后生仔，还识得我吗？你昨天在飞机上才甩掉旧女友和没出生的孩子，今天身边又带个靓女，够能耐呀？”

于雨朋立马想起飞机上是有个老太太指责自己，想必是她了，连忙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向老太太解释：“老人家——”

“你走吧。”敢情老太太真是抱不平，而且压根儿也不打算听他解释，脖子一拧指指门口方向，简直不屑一顾，“到别的地方做生意吧，莞城不会有人做你生意。”

于雨朋完全被老太太镇住了，明显是冲自己来的，还不给机会解释。钟英豪好像也明白老太太的意图，只是还没动，可见对她极尊重。

在这种时候还是杨洋的反应快些，意识到老太太是为她昨天在飞机上的事情打抱不平，而且没认出她就在眼前。迅速从挎包里取出发卡，把长发轻轻挽成发髻，卡在头顶，微笑着叫声：“阿姨，”随即站起来网茶几旁边站，“阿姨，你还认识我吗？”

“咦？你是那个细女仔？”老太太一把拉住杨洋的手仔细打量，“怎么回事？快同我讲讲，你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洋冲于雨朋一笑，扶着老太太坐到沙发上。耐心地解释了瞒着于雨朋上飞机，在飞机上为换座位撒谎发生误会，也说了今天来东莞发生的事情，专门提到兰老板那边赖货款的事，希望先博得老太太同情，让钟英豪把货卖给于雨朋。

老太太听杨洋讲着脸色变了几变。听到杨洋和于雨朋是对恋人时，紧绷的脸上逐渐阴转多云。听到杨洋为跟于雨朋出差，找闺蜜买票又亲自买盒饭，已经完全放晴。听到杨洋为给外国人换位子装怀孕被甩博同情竟抿着嘴笑，笑的像个孩子。最后听到与兰老板对峙眉头又拧到一起，完了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于雨朋笑笑。

事情说开以后，老太太对着钟英豪用广东话交代几句，钟英豪向于雨朋、杨洋点头笑笑出去了。老太太又指着旁边那个小个子男人跟他们介绍：“刚才那个是我家老大，这是老二，叫英杰，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要多亲多近。两位先坐一会儿，先饮茶，我们去去就回。”说着站起身往外走，钟英杰向二人微笑着点头示意，也跟出去。

两人在办公室坐了好长时间，钟英豪笑着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于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就称呼你于老弟了。”说着看了看杨洋，又看于雨朋，“我母亲很喜欢二位，尤其是杨总，已经安排老二订好了饭店，在外面车上等着，咱们现在过去吧。”

于雨朋知道之前的尴尬已经解除，但合同还没有完全办妥，自然没办法催人发货。他这个人虽然随性却也有几分内向，人家对他好他很自然的要对人家更好，所以纵然心里着急却也不便扫人家的兴致，客气了几句，就拉起杨洋跟着钟英豪往外走。

钟英杰开的黑色本田已经在院子等着了，老太太在后排坐着，摆手示意杨洋和于雨朋往她身旁坐，钟英豪则坐到副驾驶位置。

车子缓缓行驶着，杨洋和老太太亲热地聊家常。聊她已经过世的母亲，聊这些年的不易，一会儿忧伤的低诉，一会儿开怀大笑，只是隐去已婚和矬子一家子的事，这些于雨朋本来也不知道。

于雨朋心里还惦记着发货的事，自然没注意听她们的谈话内容。车子驶出院子大约十分钟，他还是忍不住凑近钟英豪说：“钟总，请问附近有农业银行吗？我想尽快把钱转给你，麻烦你明早一上班帮我安排发货。”

“呵呵，于老弟，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货已经发走了。”钟英豪笑的很随意，“至于钱嘛，等闲下来再说。”

“哎呀钟总，这怎么好意思呢？真是太感谢你了！”于雨朋又意外又惊喜，“这真是太好了，我就不用担心厂里断顿了，多谢多谢！多谢钟总！”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钟英豪依旧满面笑容，说着扫了一眼相谈甚欢的母亲与杨洋继续说：“还有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于老弟以后可不许再跟我客气，叫我声大哥就行。”

“啊，是是是，多谢钟大哥看得起。”于雨朋高兴的频频点头。

九十年代末的东莞，处于划地为市初期的新兴发展阶段，经济形式远不如同期发展的汕头、佛山等地，更比不上蓬勃发展的广州和深圳。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迈豪街及周边地段，再有就是不远的东莞宾馆附近。钟英杰把饭订到东莞宾馆，而且还为于雨朋和杨洋定好了豪华套间。

席间，可以看出老太太特别开心，显然已把杨洋成了亲闺女。而杨洋因为这些年在吴家确实过的不愉快，母亲去世后愈发的孤胆，和老太太相处以后真产生了不少对母爱的依恋感，竟然也像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那样与母亲盘恒。

最让杨洋和于雨朋惊喜的是老太太正式收杨洋做了干女儿，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金镯子套在她手腕，她也规规矩矩的向老太太磕了头，认两个哥哥。老太太又把一款时下流行的摩托罗拉手机当见面礼送给于雨朋，于雨朋意外之余免不了一番客气，把母子三人的盛情记在心里。老太太也真像对女婿似的对于雨朋，频频叮嘱兄弟二人照顾他，临走时还吩咐钟英杰第二天带他们到附近景点转转。

送走老太太与钟氏弟兄，两人带着一脸倦容回房间。一出电梯吓一跳，那位兰老板居然带个人在通道里走来走去。两人刚要转身进电梯，听到兰老板喊：“于总，等等。”

于雨朋一听这称呼，似乎没有敌意，才稳住心神缓缓转过身。却还没敢放松，绷着脸说：“姓兰的，你到底想怎样？”

兰老板紧走几步到二人跟前，满脸和气的说：“今天实在对不住二位，也不知道这位——”说着转头看杨洋，“不知道这位杨总，竟然是咱们区长的干妹子，实在是对不住。非常抱歉！”说着又从后边那人手里取过一个纸包，双手递到于雨朋面前。

这时候，于雨朋和杨洋才猜想钟家老二可能是本地的区长，而且肯定是他跟兰老板打过招呼。兰老板为了日后好跟区长相处，才不亲假亲不近假近的来这一出。

于雨朋打开纸袋一看，比自己公司付的货款要多，就看着兰老板说：“这不是我们的货款。”

“是是是，当然是，就是贵公司的货款。”兰老板稍微迟疑一下接着说：“这多出来的当是表示鄙人一点点歉意——”

“行了，不需要什么歉意。”于雨朋说着认真数了起来，拿出多的部分还给姓兰的，“是我的我应该拿回来，不是我的还请你拿回去，姓于既不愿任人欺负，也不会不占人便宜。”

兰老板假惺惺的客气了好一会儿，什么“不打不相识”“日后多联系”之类的话说了一大堆，才匆匆离开。

于雨朋来到房间门口又愣住了，两张房卡一模一样，原来钟英杰为他们订的是一间房。两人到服务台想再要个房间，一看房价“标准间：680元/天”，于雨朋砸了咂舌拉杨洋到旁边压低声音说：“洋洋，要么你住这，我到旁边儿再找个便宜房间住。”

“你，怕我吃了你？”杨洋歪着脑袋盯着于雨朋，“还是怕自己半夜兽性大发？”

“……”于雨朋吧嗒吧嗒嘴没说话，冲她做了个自己认为最恐怖的表情。

“切！一点儿也不好笑！”杨洋转身往电梯走，于雨朋只好跟上去。

回到房间后，杨洋把外套挂在门后衣柜里，在房间里外看看，对于雨朋说：“哎，行了行了，这不有两张床吗？分居吧！”

“分居？”于雨朋觉得这个词新鲜，把衣服也挂进柜子。先到套间门口看看外面有大沙发和办公桌，谁的地方有了，就信步走过去往沙发上一坐。看她嘴角挂着浅笑细眉高挑，不由得想开玩笑，“哎，亲爱的姑娘，我们同居过吗？”

杨洋诡异的笑了笑冲他眨眨眼说：“你说呢！分就是合合就是分，分分合合——”

“呵，三国演义看多了你？”于雨朋打断她的话，站起来走过去到靠窗的床跟前摁摁床垫、拿起窗尾巾扔到窗边的圆椅子椅背上，嘴里却没停，“还分就是合合就是分，咋不说合久必分分久——”

忽然，杨洋一个鱼跃把于雨朋扑倒在床上，随即伏在他胸口，故意做了个坏笑的表情说：“小伙儿，你还是从了吧——哈哈哈——”没等他做任何反应，陡然又收住表情靠近他的脸，往他脸上吹口气，学着电视里妲己那种妩媚勾魂摄魄般的表情，“大王，看，臣妾美不美？大王，对臣妾有没有感觉？”

此时的于雨朋早已经热血沸腾，但还在尽量克制着，装作嘻笑看着她说：“感觉当然有了，妖女，你体重多少斤？”

不曾想她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凑近他轻轻地用鼻子磨蹭他的鼻子。那双明艳动人的眸子愈加地柔和，还有带着芬芳的气息不断拂在他脸上，一遍遍撩着他本就极力克制的欲火。他一翻身骑在她身上，把眼镜摘掉放在旁边，故意做了个发狠的动作，随后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又做个坏表情说：“我——我洗澡啊——”说着把衣服一瞥翻身下床迅速走向洗手间，其实心里像猫挠似得。

“色大胆小！”

“你说什么？”

“色——大——胆——小——”

“哎呦——喂！有种再说一次！”

“色——大——胆——小——咯咯咯……”

“啪嗒”一声，于雨朋伸手关掉灯，光脚丫扑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搂住她，不顾一切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