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局势难定隐哀愁

于雨朋送走了王宝宏，又送龚、牛二人回去，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他先到卫生间冲了个凉，然后回到卧室，郁闷地坐在床头发呆。
　　这时候秦婉玲还没睡觉，边看着韩剧边抹眼泪。蓦然看到于雨朋坐在床上，起身倒了杯绿豆汤走过去递给他，这才注意到丈夫满脸的憔悴，往日进门时的满脸笑容和嘚瑟劲儿都不见了。
　　“雨朋，你咋了？”秦婉玲双手捧起了于雨朋的脸，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这才注意到他的眼圈发红，明显是哭过，不由心里一哆嗦。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心疼地低头吻他一下说，“雨朋，出啥事儿了？我知道你不会吓我的，是不？”
　　“没事儿。”于雨朋勉强挤出些笑容，“刚在楼下门卫那儿看一会儿韩剧，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我才不信呢！你就不喜欢电视剧！”秦婉玲抚摸他的头发，“今天老四来过，我就感觉会有事儿，他说来跟我请假，还给咱孩子买了很多东西，衣服、奶粉、摇摇车、玩具、漫画儿书、学习机，我看十岁也用不完。他还给咱爸咱妈规规矩矩地磕个头！总觉得哪不对劲儿！”
　　“真没事儿，你别操心了！哦？”于雨朋看她还在疑惑，就决定现编个理由，“我跟他吵了一架，他赌气去南方了。”实在不忍心看她执着追问下去，只好搪塞她。
　　“哦——是不是他看上个南方女孩儿？叫人迷住了？”秦婉玲一厢情愿地猜测，她当然不相信丈夫有错，就从电视剧剧情里照搬，“小兰咋办呀？我听说他俩都在一起住了，小兰该多难过啊？”
　　于雨朋也被妻子的话狠狠刺了一下，以王宏的性格准会跟莫小兰不告而别，她心里说不定会生出多少怨恨，多少委屈的眼泪！但到这时候他只能尽最大努力稳住大家，就顺着她的话附和：“可不咋滴？你有空多陪陪小兰。对了，就让她替老四的位置吧！”任凭她去套用韩剧情节，事情过去也就不再想。
　　“好了，你也别难过，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小兰多好啊！”秦婉玲说着心疼地摸摸他的脸，“嗯？咱也睡吧？”
　　于雨朋站起来轻轻地把秦婉玲抱起来，转身放在床上，伸手关掉了电视和房间的灯。
　　“哎呀，小心孩子，轻点儿。”秦婉玲娇嗔道，随后妩媚地钻进他怀中。
　　考虑到要去东莞出差几天，于雨朋又到几个工地逐个走了一遍，特别向各个负责人强调安全第一，质量第一，效率和安全两手抓。到蔚蓝天空项目去之前，他先问了问甲方付款情况，打算看完现场顺便催催进度款的事情。在现场和牛永成聊几句，又去飞腾项目部。经过甲方办公室的时候，不经意听到有人埋怨工资又要推迟了，因为C、D两期销售不理想，估计很快项目上资金要出问题。听到这，于雨朋取消见林满贵，转身离开工地找万磊。
　　万磊倒是没隐瞒，不仅告诉他销售状况不乐观，董事长还有可能要把集团的另一个项目蔚蓝时代交给六建承包，原因是对方能垫资，之前考虑的却是和于雨朋合作的三建。
　　于雨朋预感跟他们的合作已经接近尽头，就让万磊替他在蔚蓝天空A期买六套大房子，其中一套送给万磊。万磊高兴地答应马上着手办，价格走内部认购价，并答应盯紧财务状况，只要有资金回笼先让给宇扬支付。他告诉万磊联系好找秦玉柱一起办手续，秦玉柱会安排人进行装修。
　　星期天一大早，于雨朋的车子在市局家属院门口靠左停着。他来了大约二十分钟，专门请“Freebar”餐厅的厨师学习做老北京的炒肝、豆汁、焦圈，拿过来给她。本想把早点拿上去跟她一起吃，然后再出去。却不想她一口就拒绝了，只是说让旁人看到影响不好。可是那房间以前他明明去过几次，算了，还是听她的吧。

时间不大，看梁晓芸从院子里往出走，他赶忙下车笑着给她开门。
　　“朋，干嘛这么早过来？是打算带我去哪儿吃晚饭呀？”梁晓芸温柔地笑笑，上车后在于雨朋鼻子上捏了捏，“你好像说是约我吃晚饭的！对吧？”
　　“呵呵，先吃早饭，都凉了。”于雨朋笑了笑，“你平时工作绷得太紧了，今天来个全方位放松。先带你到欢乐世界玩儿个痛快，吃完午饭看场电影，下午到步行街逛一会儿，给你买几件衣裳。晚饭，咱到洛城大学旁边儿那家法式餐厅。这样安排行吗？”
　　“啊？欢乐世界？这大热天儿，欢乐世界就别去了。改天再去行吗？我有点儿不舒服。”梁晓芸一般不会拒绝他的安排，这次是有苦难言，“直接看电影吧。”
　　“怎么了？不舒服就先去看医生啊？我跟中心医院的人都熟悉了！”于雨朋说着要掉头。
　　“咳，咳……别，别去医院！”梁晓芸一听去医院吓一跳，差点被喝进嘴里的豆汁给呛住，咳嗽了好几下才稳住，“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去医院的，你呀！”美丽的大眼睛斜着瞟了他一眼，那柔情足以软化百炼钢。
　　“哦——亲戚来啦？”于雨朋恍然大悟看梁晓芸，以为是女人生理期。
　　“是啊！也是你亲戚！”梁晓芸若有所思地看看他，脸上瞬间蒙上一层寒霜。
　　“哈，我的晓芸也会开玩笑了！”于雨朋说着继续开车，没注意她的脸色。
　　两人直接去看了场电影，在电影院旁边吃午饭。吃完饭溜达一会儿，要买衣服梁晓芸却说懒得试，外面太热，就进步行街一家咖啡馆喝东西。于雨朋依然要的泡沫咖啡，她却要的白开水，小吃、水果吃了不少，像午饭没吃好似的。他对这些不以为然，她想怎样都可以，喜欢宠着她，自己又像是汇报工作似得，跟她聊着最近各方面的工作情况。
等他说个差不多，开始喝咖啡了。梁晓芸从挎包里取出一沓照片递给于雨朋，指着其中一张说：“看这个，这个五十多岁的谢顶男，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常务副市长赖文熙，参加省委开发区成立小组的市委三个人就有他。这里面还有他跟朱碧荷一起去酒店的照片，应该就是他在支持她。还有，朱碧荷那块儿地属于五羊乡的西杨寨村。目前就知道这些，看能帮到你吗？”
　　“很好，咱晓芸真是了不起，才几天。”于雨朋说着，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梁晓芸没接于雨朋的话，仍然认真地看他说：“朋，要是我想出国学习——你会支持我，对不对？”其实她最近想了很多，出国也是一条路，所以紧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反应。
　　“学习好啊！人不进则退嘛！必须支持！”于雨朋精神一震，还在翻手里的照片。

她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一些，同时也多了几分失落，却听冒出一句：“去哪儿？我陪你去吧！”
　　“你？你去干嘛啊？朋，我去学习，不是旅游。”她听于雨朋的语气脸色又紧张起来，忧大于喜。没等他反应又接着说，“地方还没说好，局里还没批下来呢。可能得借你点儿钱，我不想跟爸妈张口。”其实她是打算瞒着父母，连表哥表嫂都不打算说。
　　“芸，咋这么说话呀？”于雨朋的语气明显有点不高兴，“借什么借？我的不就是你的？花多钱都没问题，但我不允许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好吧，等假期批下来再说。”梁晓芸暂时答应他，也尽量让表情平静，心里却有千丝万缕的纷扰。说到底她是爱他的，也知道他对她出于真心，所以将来他知道她骗他时一定会难过。
　　两人从塞纳河法式餐厅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于雨朋又开车送她到家属院门口。梁晓芸刚开门要下车，他说回去没事跟她上去坐会儿再走。她立刻明白他的心意，她又何尝不想跟他长相厮守？可她真的不方便让他到住处，站在车跟前不动了。
又过了好长时间，两人还在车们跟前。于雨朋施展软磨硬泡的功夫，反反复复就是想去她房间坐会儿。
　　“唉——”梁晓芸长长地叹了口气。扭头看院子斜对面的一个闪红灯的温馨宾馆招牌，朝他努努嘴。他心领神会地锁了车门，转过身揽着她走向宾馆。
莞城城南的钟家是个大家族，据说祖上是明朝了不起的人物，世代经商，家族兴旺。这些年钟家老太太的名望在城南也是无人不晓，大儿子钟英豪是知名商人，二儿子钟英杰是区长，也是市委常委。
　　钟老太太的诞辰要到了，钟家大院内外张灯结彩。门口不远的一个小广场上还搭着个戏台，刚到傍晚广场上已经挤满了爱凑热闹的人们。这里已经连续唱了几天的粤剧，明天是正日子，演出会从早到晚直到深夜才结束。
　　“妈，我回来了！”杨洋进大门就大声喊，二哥钟英杰也用广东话喊母亲。钟老太太疾步走到堂屋门口，看到杨洋后激动跑了过来，一把就把她抱住了。过了良久才拉着进屋子，边走边说：“好孩子，我的洋洋，你总算是回来了。”
虽说第二天才是正式过大寿，前一晚的酒席已然非常丰盛。为了让杨洋有回家的感觉，钟英豪还专门请了个会做淮南菜的厨师，做了好几道家乡菜给她品尝。
　　临入席的时候，钟英杰笑着跟大家介绍干妹妹杨洋和未来妹夫于雨朋，又为他们介绍在座的亲友。于雨朋和杨洋早注意到坐在旁边的钟燕珍，和他旁边的男人。那人三十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衣着奢华，板寸头大眼睛，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脖子上挂着小拇指粗细的纯金链子。钟燕珍偶尔与他窃窃私语，想必他就是季氏的老二季维暠，季维斯的亲二哥。于雨朋还注意到在他身后另一张桌子上坐的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蓝裤子，同样是板寸发型还有一撇小胡子，戴着金丝眼镜的人，正是王宝宏，旁边还有金、马二人，就猜想他已经和季维暠混在一起。杨洋没认出他就是王宏，一个是天黑，也没往那么方面想，只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
　　钟英杰介绍到钟燕珍笑着说：“小妹，兄弟，这是三叔家的堂妹叫阿珍。”
　　“认识，认识。”于雨朋连忙过去跟钟燕珍握手，亲热地说，“二嫂，没想到咱们还是一家人啊。”
　　“说的是，咱们真是有缘。”钟燕珍也站起来拉住于雨朋和杨洋，又介绍旁边站起来的季维暠，“这是你二哥，Akins亲二哥。”又看着季维暠说，“啊暠，这就是Akins的结拜二哥于雨朋兄弟，这是杨洋。”
　　“二哥，你好！”于雨朋和季维暠握手。
　　“于兄弟！幸会幸会！杨洋你好！”季维暠也分别与两人握手。
　　钟英杰继续介绍本家的人给他们认识，然后坐下敬酒，边吃边聊。
　　钟燕珍直到今天才知道于雨朋全名，立马联想到了杨洋买房时写的业主于雨朋。她也知道于雨朋的妻子是秦婉玲，悄悄告诉季维暠杨洋可能是于雨朋的情人，接近Akins可能也是另有目的。他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也不时地瞄向于雨朋。以前听季维斯提过有个如何了不起的结拜二哥，如今竟同桌吃饭，而且以后还可能成为对手，自然免不了多看他几眼。凭外貌看他不过是个内地的文艺青年，最多是想靠季氏集团捞点便宜。
　　正吃着饭，于雨朋的电话响了。他拿出手看是徐晓蕙，就告诉杨洋到旁边接电话。她以为是秦婉玲，也就笑着点点头。
　　“喂，晓蕙，你还好吧？”于雨朋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接通电话。
　　“二哥，我很好，你现在身边有传真吗？”徐晓蕙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时候正在她售楼部二嫂的办公室，“我刚弄到她的通话记录，发现联系最多的号码是Akins大哥的！你给我传真号码，我传给你！”
　　“好，你少等，我马上去找，过几分钟打给你。先挂了。”于雨朋合起手机走到钟英豪旁边，压低声音说，“大哥，附近有没有打字复印部？我想收个传真，有急用。”
　　“那去公司好了！”钟英豪说着往外就走，忽然又停住说，“我想起来了，兄弟，我书房也有一部，前些天刚刚用过。”说着带于雨朋来到书房。
　　于雨朋问了传真号码写在手上，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钟英豪笑了笑说：“大哥，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儿外面，最好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儿。”
　　钟英豪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仅琢磨：难怪未来妹夫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接传真都要保密，连我这大舅哥都信不过。他哪知道于雨朋是担心隔墙有耳，再把钟氏兄弟牵连进去就不好了。
　　“晓蕙，是我，我这边的传真是0769－866****”于雨朋压低声音说。
　　“二哥，难道你怀疑二嫂？”徐晓蕙惊讶的说。她听出来是于雨朋念的是东莞的区号，也知道二嫂钟燕珍的娘家就在那里，以为他来查她，“这上面确实也有Akins二哥的手提电话号码！”
　　“你先发来，我看看再说。”于雨朋还是有些为她担心，“你发过以后把原件烧了，免得有人发现后你有危险，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还有，这件事千万别对任何人讲。”
　　徐晓蕙连声答应，用笔写下传真号码。
十分钟后，于雨朋把收到的传真整齐地叠好放进手包里面。跟钟英豪去前面，继续喝酒聊天。
　　吃完饭大部分人散去了，钟英豪在外面招呼，钟英杰引着他们到客厅喝茶。房间里剩下钟老太太、钟英豪的妻子、钟英杰夫妇、于雨朋、杨洋、季维暠夫妇，还有几个堂兄弟。老太太只顾拉住杨洋和大儿媳聊天，钟英杰不停地为其他几位续茶。
　　“二哥，你的事情准备怎么样？”钟燕珍关切地看向钟英杰，或许因为于雨朋他们在，说的是普通话，“听说隔壁镇姓黄的已经拉了很多赞助，咱钟家的人可不能认输啊！”
　　“没什么。常言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顺其自然吧。”钟英杰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大哥已经拿不少钱出来。”
　　“二哥，什么事儿？”于雨朋就在钟英杰旁边坐，“怎么感觉你没有信心似得？”
　　“于兄弟，你还不知道吗？”钟燕珍接住话茬，“二哥现在竞争副市长呢，目前最热门的就是他和隔壁镇姓黄的！”说着转过头看季维暠，“阿暠，你可要支持二哥上位，以后咱们钟家在莞城可就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季维暠思虑了一下说：“那行，阿珍，咱给二哥资助两百万，你看行吗？”说完看向于雨朋，心想这乡巴佬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得打退堂鼓了。
　　“于兄弟，你怎么看啊？”钟燕珍听说于雨朋在洛城的工地忙得不亦乐乎，谅他不会一毛不拔，“二哥可是把你当亲妹婿的！”不但没有当面拆穿他另有家室，还加重语气显得格外亲热。
　　“嗯——那还用说吗？二哥的事情我必须出力。不过二哥，你们这里怎么竞争？如果是靠人际关系竞争，小弟可能真帮不上什么忙。”于雨朋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就连老太太和大嫂也不例外。杨洋倒是不以为然，因为她相信只要于雨朋要做的就准能做到。钟英杰还没说话，他又接着说，“这样行不？只要是钱可以解决，用多少小弟包了。”说着直接看着杨洋说，“洋洋，明天早上先去银行给大哥账上转两千个，后续不够的话，二哥，你随时打招呼。”
　　“行，我明早就去办！”杨洋答应着。
　　“我的好妹妹，两千够包一个红包？”钟燕珍说着轻轻地“哼”了一下。声音虽不算大，却足够屋里这些人听，所以大家的眼光“唰”一下落在杨洋脸上。钟英杰的表情反显得有些尴尬。
　　“二嫂要包两千万的红包给哪个？”杨洋立刻站了起来，“季二哥的红包都是这么大？”
　　杨洋没听见季维暠刚才说的打算给两百万，所以不是故意压制他。但她想怼钟燕珍是事实，语气不免有些挤兑的意思。不仅把钟燕珍呛得没话说，季维暠也被整了个大红脸，说实在话他要调集两千万不是很难，但也要经过大嫂管的财务部，那样至少需要征得大哥或父亲其中一人点头。
　　“小妹，兄弟，这……”钟英杰本来觉得挺没趣的，听到这话激动得说不出话。要真有两千万现金在账上，这底气立刻就壮起来了。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听钟英杰分析选举的情况，又说明天宴客的安排情况就各自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