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福地洞天

清朝乾隆元年以前，s省古城县有一个庞大的小江里，含今古城县之枝江、麻旺，祥云县之凤塘、莲花共四个片区。乾隆元年，祥云置县，小江里被一分为二，把古祥桥作为两县的分界线，以枝江河为中心的一半保留在古城县治内，以莲花为中心的一半划归祥云县，并设分县性质的莲花巡检署，署衙设在莲花街中心地带偏后处。署衙南头驻清军两棚和塘兵。人们为了顺口，把署衙叫做“文官衙门”，把清兵及警察性质的塘兵驻地叫做“武官衙门”。
　　文官衙门的建筑很讲究，由当街爬坡而上，一连三层平台，每层平台一进房屋，总共三层三进，中间一进衙门屋顶修成轿子顶形状。衙门公堂两侧，各有四根一抱多大的马桑树圆柱，使公堂更加威严、气派，令人敬畏有加。
　　武官衙门既办公，又驻兵，既是武官衙门，又是兵营，因位置在正街背后，故又称“后营盘”。“后营盘”之名扩而广之，成了营盘一带街巷的总地名。
　　在后营盘与莲花正街之间，便是遐迩闻名的黄家花园。
　　刁天龙率股匪占据莲花，看中了黄正北的黄家花园，便以购买为名强行夺去。黄正北广有田地房屋，但苦无兵丁，只好忍气吞声，将花园及周围高大的窨子岩朝门房宅一并让给刁天龙，自去别处的房宅居住。
　　刁天龙此时正在赏花，见一枝美玉般的红山茶，花美萼硬，数那朵数时正好九朵。看着，数着，看得他一脸横肉，已拧成疙瘩；看着，数着，他一双铜铃似的怪眼，瞪得溜溜圆，凶光毕露，聚集在九朵花上。一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双毛手将九朵红山茶连枝扯下，摔在地上，一双脚狠踏狠踩，把花踩得稀烂，口中还一字一咬牙，一字一切齿：“白顺利，龙九妹，我叫你两口子就像这山茶花一样，零落成泥，化为尘土！”
　　往事如火，烧得刁天龙浑身毛焦火辣，心中一阵阵火冒。往事不堪回首：他率一个团的队伍“转城”三天，何等威风，但婚事却被绣花西施龙九妹断然拒绝；光拒绝不算，还评论他一个“浑身匪气霸气”。去年两江口、水漫滩劫龙九妹不成，反而丢人毁船；这次再劫龙九妹不成，又被她逃掉，也许是鳌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而虽然风流倜傥但是有权难掌的白顺利却把龙九妹讨到了手。讨婆娘，讨婆娘，一定要讨吗？不行！于“公”，我要拿下大元乡，当土皇帝也要当一个完整无缺的莲花区土皇帝；于私，我要杀掉白顺利，把龙九妹捆上也要同她成亲。恩爱夫妻做不成，捆绑夫妻也要做……
　　恰好麻营长来请他用膳，打断了他愤愤然的记忆和天池般宽阔的妒意。在属下面前，他又装起斯文相来，俨然一位道貌岸然之经师。
　　“经师”想起前几年，他在大元乡的下大元一带拖队的情景。他当时就是以这“经师”之貌，鼓动几支小小的股匪连成一串蚂蚱，队伍从几十人扩展到几百人。匪徒一多，他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一心要做莲花、大元、方圆、桑树四乡的土皇帝。他占据了四乡中心莲花街后，曾去文官衙门观看过。文官衙门早在1903年已辟为小学堂，而刁天龙也认为文官衙门不及黄家花园。
　　为称霸莲花四乡，刁天龙请来算命先生、阴阳先生各一人为他算命、看风水。二人见他一来莲花便夺占黄家花园，便投其所好，说是刁天龙洪福齐天，黄家花园是sefg边界最大福地，“风水盖四省”，“主大富大贵”，说得刁天龙心花怒放，便赏算命先生张铁口、阴阳先生李铁口各一百块大洋，并就此把“莲花福地”作为发迹之地，暗中把黄家花园改称“王府皇宫”；刁天龙的亲信在“王府皇宫”内，都称刁天龙为“王爷”。
　　刁天龙建了统治莲花的大本营后，经营莲花四乡的第二步就是把大元乡并入莲花乡，纳入自己的统治范围内。
　　这莲花，早在五十万年前，就有人类活动。新石器时代的网坠也被人拾得、珍藏。从夏商到春秋，此地土家苗族先民，以渔猎为生，并开始农耕。商末助武王伐纣，巴人建巴国，莲花为巴国南疆一隅。莲花在春秋时归楚，秦朝归黔中郡，汉初归古城县。从晋末南北朝时期，到五溪少数民族自治，莲花因地处玄河、芙蓉江交汇地，又是五溪要塞，便渐成五溪中心。宋末元初，震惊元廷的九溪十八洞土家族苗族农民起义爆发。起义军建石城，造衙署，修十字花街，历史何等辉煌荣耀。民国初期，因军阀混战，以莲花为中心的sefg边区成了政治真空，一代枭雄、悍匪头子刁天龙便占地为王，以致几千年历史传统风貌古镇、九溪十八洞义军之古城，竟至一时蒙羞。
　　刁天龙占定莲花，一方面广召股匪来投，或作他的偏棚。
　　刁天龙踌躇满志，在莲花方面营造了莲花福地，又叫胞弟刁天虎在老巢石斗山营造了“龙口洞天”。刁天龙识得几个字，能看懂“三国”、“水浒”与“西游”，恰恰看不懂《红楼梦》。这莲花福地、龙口洞天也是他仿齐天大圣孙悟空“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命名的，不过略有创造，即福地、洞天不在一处，而是再加上“狡兔三窟”之计谋，福地、洞天分在两处，万一福地不存，便往洞天龟缩，目的是留个退路。
　　这次，尖脑壳、鹰钩鼻未抓住龙九妹，无法把白顺利引出来，本想带两营匪兵大闹大元，扫荡葛家庄，此时却由脚底下已被踩烂的红山茶想起堂妹玉红，一时欲火攻心，便把麻营长、彭心章叫来，要他们策划扫荡大元、活捉白顺利夫妇之计谋，自己则回龙口洞天去了。
　　龙口洞天，在石斗山下，由刁天虎修饰，很像一座地下宫殿。刁天虎心想：兄长可作土皇上，胞弟该做土亲王。
　　石斗山之东，有一白岩山崖，石斗山如一龙之头，龙头之下的洞穴即如龙口，洞口高50米，宽30米，使龙口洞俨然天门洞府。此洞洞程深隧，洞中有洞，洞口上也有洞，称龙鼻洞。龙鼻常年吞云吐雾，蔚为壮观。龙鼻左右各有一眼泉水，即龙眼左泉，龙眼右泉。两泉之水顺龙鼻而下，在洞底形成一个深潭。潭水在地下潜流，流了约一千米左右就到了山后悬崖下的凤尾洞，称凤尾洞水。人要入洞先要乘小舟进外洞。外洞像一座大厅，可容万人。“大厅”后门被一巨石堵住，巨石名“罗汉肚”。罗汉肚上，天然生成螺旋石道，通到内洞。内洞向西、南、北三个方向延伸，各洞皆有奇观。西洞水现莲花，有钟乳石观音，令人大饱眼福。观音旁有一石几，登几而望，又一“大厅”景色尽收眼底。沿石壁前行，过“龙田龙土”，进后洞，这里石桌、石凳、石床、石帐排列其间，井然有序，令人称奇。其余南、北二洞，洞程险峻，游人少至。
　　刁天龙乘小舟进了外洞，提着灯笼，由人护送过罗汉肚，然后独自一人往西洞后“大厅”石室而来。
　　此石室后又有深穴。
　　刁天龙此番乘兴而来，过了石室，再入深穴。
　　洞穴深处，别有奇景。多日未到此地来，此时少不得又瞟上几眼。各种钟乳石呈现异彩，有石竹、石笋、石柱、石乳、石猫、石虎、石高梁、石玉米，当然也有石桌、石凳、石床、石柜等等。
　　石桌、石凳，均被刁天虎派人搭上锦绣布套，显得美不胜收。尤其是那石床，更是装饰得珠光宝气，焕然一新，更是美妙绝伦。
　　几盏清油灯闪闪烁烁，把整个内洞照得如同仙境一般。
　　刁天龙看到“妃子”玉红和两个小道姑时，玉红正与两个小道姑唧唧哝哝聊些家常话。刁天龙的到来，使三个女人脸上一齐罩上寒霜，玉红更是如风中竹叶，情不自禁地打起抖来。
　　刁天龙一进玉红幽室，两个小道姑便立即知趣地退出了。
　　刁天龙蹂躏妇女、姑娘成百上千，却偏偏最喜堂妹玉红。玉红一家不从，刁天龙开口便扬言要杀她全家，刁天龙之叔父为保香烟后代，只得忍气吞声让他做那无道之事。
　　刁天龙敛财贪色之法甚多，基本上信奉“兔子不吃窝边草，老鹰不打窠边食”的信条，打抢别人不是靠偏棚，就是以邻区为仇，搞“师出有名”那一套，但唯独玉红，他是破了例，坏了自己的规矩的。这个玉红，他宁愿自己享用，要是自己不能享用，就要将她打死，绝不让外人沾边、占便宜。
　　北方阎锡山的丑事他也知道，所以他心想：阎锡山那老狗享用自己的胞妹，比我出格得多，我这样做有何不可？
　　人世上，赌徒有赌徒的心理，匪徒有匪徒的心理，不是常人所能具有。刁天龙也常因此洋洋自得，频频夸口：如果玉红自杀或逃跑，两个小道姑也只能命丧黄泉。玉红为保住两个小妹妹的性命，所以对刁天龙不冷不热，事实上又如木偶冰雕一般。
　　杨泗庙即在龙口洞顶，玉红等三人每晚必由人暗中护送来此幽室休息，且另有暗道直通，暗道上部出口隐藏在杨泗庙旁一石洞内。
　　此时，玉红脱了衣服，只穿兜肚，死人般睡在床上，让堂兄受用。刁天龙欲火已炽，上得床来，看那玉红时，昔日红山茶似的容颜早已不见，只见一脸煞白，像一具僵尸，性欲早已全无。
　　当下，刁天龙暂留三人活命，自己奔出洞外，令刁天虎派人于外地抢来一美貌小妞，且与小妞睡了几晚，直到心满意足，才离开小妞，并让刁天虎将小妞赠给一连长作妾。
　　离开龙口洞天之前，刁天龙顺便检查了一下刁天虎的“军纪”。
　　刁天虎虽比其兄更为凶悍，但自知谋略不济，对其兄服服帖帖，治“军纪”甚为“严明”，不敢稍有造次。他把刁天龙的敛财之法也背得滚瓜烂熟，时时牢记于心。一曰在霸区莲花自由筹款，但须听刁天龙将令。二曰抢劫主要依赖偏棚，决不动用嫡系。三曰在莲花、滥泥两处设卡，“名正言顺”地像当年厘金局一样收取过关税（刁天虎叫不来这个名词，叫成了“买路钱”，被刁天龙骂过多次，还是叫不来）。刁天龙见老巢加固，甚为放心，又令胞弟目前要做好两件事。一是要他派人去莲花取款，到土茶去买枪，把“独角龙”统统换成新洋枪。二是要他与涌洞周围之兵匪即国民党二十二军之赖民辉部、长龙盖股匪狗脑壳吴少清、涌洞共和村股匪张溜子张汉清加强联络，以保莲花霸区东南之安定。东北方向，则与土茶刘子连修好，以保双方“世代和睦”。
　　刁天虎诺诺连声，刁天龙放心离开老巢，回到莲花福地，加紧了横扫大元乡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