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30 09:38
1935年12月19日中午时分,贺龙率领的第二军团部分主力,从管竹进入岩石乡。三个穿灰布军衣、身背短枪的战士来到三房院子,见一妇女抱着小孩慌慌张张走进自己家里。战士跟着走进她家堂屋,见她房门紧闭,便轻轻地敲门说:“嫂子,请你不要害怕,我们红军是为老百姓服务的,请你开开门,我们有事和你商量。”青年妇女叫欧阳香元,丈夫在外做挑夫,她听到敲门的声音不是很急,喊话的声音也很平和,就开了房门。战士见她屋内还有一间空房,便提出:“嫂子,今天晚上借你这间空房搭个铺住一晚上,你看行不行?”欧阳香元虽没有完全听懂他们的话,但知道他们是要借房子住,于是脸上露出了同意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有位战士领着一位身材高大魁梧、身穿蓝布长衫、留有八字胡的人来到了欧阳香元的家门口,后面跟着二三十个穿灰布军衣、背短枪的战士,在禾坪里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那个八字胡对大家讲:“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为人民求解放的,我们有铁的纪律,大家千万要注意,不能进年轻妇女的卧室内;”接着又讲,“我们红军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关心群众,爱护群众,群众家里的东西未经主人同意不能搬动,借东西一定要还,损坏和丢失东西一定要照价赔偿,这样我们才能取得群众的信任,才能团结群众去打倒蒋介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欧阳香元从战士们的表情上,看出八字胡是个大官。听他讲话句句为老百姓着想,认定红军是好人。她怀着兴奋的心情走到院子里去,把那个八字胡讲的话告诉别人,直到天快黑时才回家,她走到堂屋门口见地上搭起了铺,那个八字胡和另外两个人在煤油灯下看地图,一边看一边比比划划。她想知道那个大官是个什么官,于是走到门外悄悄地问一个小战士:“那个穿蓝布长衫、留着胡子的是你们的什么人?”小战士轻声地告诉她:“是我们的军团长,苏维埃政府的贺主席,我们都喊他贺老总。”她听后心里嘀咕,原来他是个大官,难怪战士们都规规矩矩听他讲话。 她走到房内,一位女战士非常和气地请她坐下,像亲姐妹一样和她拉起了家常。在交谈中她问女战士:“你是哪个的老婆?”女战士很爽快地告诉她:“我是贺龙同志的爱人,今晚住在你家,真麻烦你了。”
她知道了住在她家里的是红军的大官贺龙主席一家人,不好意思地说:“这房子不好,没有好好收拾,真对不起你们。”
女战士说:“等打完仗以后,穷人就有好房子住了。”
第二天清早,部队要走了,有些战士在收拾行装,有些在打扫卫生,有个战士走到欧阳香元嫂嫂雷青菊面前(住她对门)再三询问是否有损坏和丢失的东西,雷青菊讲:“只有一个木脸盆没看到。”那个战士不一会拿了一个铜脸盆对她说:“如果找不到就用这个脸盆,找到了就留做纪念,红军的纪律都是贺主席规定的,你一定要收下。”贺主席和战士们走时,群众都含着热泪相送,战士们也不时地回头,依依惜别。
几十年过去了,欧阳香元没有忘记当年的“贺主席”。1956年,她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十大元帅的挂像时,一眼就认出了当年住在自己家里的贺主席,高兴地说:“你们看,我们的贺主席又回岩山来了,又到我们家里来了。”
红二、六军团自从撤离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后,反动派的军队始终跟踪他们、搜索他们,妄图把他们消灭在长征途中。
12月21日中午,从高沙开往花园的第六军团,有的在李家渡一带休整,有的在行进途中。战士们虽然头上都用树枝、绿叶作了伪装,但反动派的飞机还是发现了目标,丧心病狂的投下了6颗炸弹,20位战士当场光荣牺牲,数十名战士受伤。 当时年仅12岁的王康元正赶着牛回家,一位红军战士见状,急忙跑过去,把将王康元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他。王康元安然无恙,而那位战士却血流如注。王康元的叔父王仁德知道后,深为红军战士舍已救人的精神所感动,为了报答红军战士的救命之恩,他冒险同李明生、刘大炳等20多个贫苦农民一道,将烈士的遗体安葬在蛇形山一块空地上。但红军走后不久,一些土豪劣绅心怀鬼胎煽动说,“红军葬的地方是‘风水宝地’,是李家渡的‘龙脉’所在。现在‘龙脉’挖断了,‘龙神’不安,只有把红军的尸体挖出来,丢到河里去,才能保住‘龙脉’,恢复‘风水’。”为了粉碎土豪劣绅的阴谋诡计,贫苦农民邓成竹等人连夜将红军烈士的棺木移葬到松涛滚滚的长岭界,周围栽上苍松翠柏。被红军救了命的王康元,每年清明节去烈士墓前祭扫。1972年他担任西中大队党支部书记后,积极倡议并在公社党委的领导下,带领本大队和李家渡的干部群众,整修了烈士墓,在墓前竖起一块烈士纪念碑,刻上“长征烈士之墓”六个大宇,两侧刻有两副对联,一副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另一副是“继承先烈志,永作革命人”。洞口县委和县政府已将烈士墓作为全县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几十年来,干部、工人、农民、学生经常去墓前瞻仰、凭吊学习先烈精神,继承先烈遗志,为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做贡献。
旧社会的广大农民,饱受土豪劣绅的压迫和剥削,挣扎在死亡线上。红军打击土豪劣绅,为贫苦农民求解放,因而得到他们的真诚拥护。
岩山乡沙坊院子有个土豪叫付升庭,长有一脸麻子,为人专横残忍,欺压穷人,群众都叫他升庭麻子。他的五个儿子个个凶残如虎,群众称他们是“五老虎”。1931年,升庭麻子准备修新屋,找来新化方师傅给他烧砖瓦。可怜方师傅辛辛苦苦一场,不但未得分文工钱,还要倒贴伙食。一气之下他推倒砖瓦垛子,满腹怨恨回新化去了。1935年,他参加了红军。12月19日,部队在岩山宿营,他把当年在付家的遭遇和当地农民受付家欺压的情况,向部队首长做了汇报,首长同意他带三名战士去找升庭麻子算账。他们操小路走到沙坊院子,把正准备逃跑的升庭麻子抓住。附近群众听说红军抓住了作恶多端的升庭麻子,喜得奔走相告,纷纷向红军首长揭发升庭麻于的罪恶。首长派出一位战士领着贫苦农民到升庭麻子家里,打开了付家的粮仓,把粮食分给了群众。
第二天红军离开岩山时,把升庭麻子押到绥宁县李熙桥处决。
红军第六军团在石江处决了一贯包揽诉讼、敲榨勒索的王文祥;弹压了高沙镇街上被称为“三王五霸”之一的大恶霸、土匪袁宽:将石背乡的土豪财主尹成哉、花园乡罪大恶极的邓星芳、拒绝给红军派粮的反动保长邓陈卓三人,押到绥宁县武阳处决。广大群众拍手称快,感谢红军为自己伸了冤,讨还了血泪债。
红军到洞口之前,反动派与地方反动势力制造了很多谣言,不少农民躲进山里。红军以遵纪爱民的实际行动,解除了群众的顾虑,很快,大家都回来为红军战士解决吃住问题,十分亲热。 开始岩山街上很多店门都关得紧紧的,后听到红军战士亲切地喊:“老乡们不要怕,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不会拿你们的东西,如果你们有什么吃的就卖给我们一点,我们照价付钱。”
有些人从门缝中看到红军战士规规矩矩,蹲在街上,谁也不去敲店门。于是有的就拿出煮热的红薯放在门口卖,战士们不讲价,说多少就是多少,只多交不少交。消息传开后,店门都开了,能吃的东西都摆出来了,附近群众家里有能吃的,都拿到街上卖。有几位战士走到林玉元老大娘面前轻声说:“大娘,天气太冷,今晚上我们想到你家里避避风寒。”大娘满脸笑容表示欢迎,战士们放下背包,就动手打扫卫生,挑水劈柴。晚上,林大娘见几个战士在灯下摆着白布比划,她猜想是把布剪做包脚布,就把“坐月子”的媳妇喊来一起帮忙,母女俩人熬了一整夜,共做好10双布袜子,正好每人一双。第二天战士们临走时再三向林大娘道谢,送给他一些白布、一床印花被面和两个圆瓷缸作为纪念。 红军关心群众,爱护群众的感人事迹,深深地感动了群众,广大农民群众从各个方面关心、爱护红军。石江缝纫师傅邱国才与其他11位师傅一起,连夜赶制军帽120顶。红军给他们每人一块银元,他们心情非常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凑成一首诗:“红军来到石江镇,痛打土豪和劣绅,财主心怕胆又惊,穷人精神大振奋,军民连夜作军帽,同心协力杀敌人。”
花园马家院子邓大妈同儿媳曾冬娥在山边土里锄草,听到山中有微弱的呻吟声,邓大妈立即放下锄头去山中寻找。果然发现一个约20岁年纪、头带八角帽的红军战士(浏阳人)躺在地上,她用手一摸额头,好烫手,又见他右脚伤口已开始流脓。她心想不能让亲人在野外活活冻死、痛死、饿死,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她喊来儿媳一起扶着伤员回到家里,让他躺在儿媳床上,儿媳拿出丈夫的蓝布旧衣服给他换上。大妈告诉伤员安心养伤,如发现有外人来就装哑巴,要儿媳认他是自己的丈夫(儿媳的丈夫在贵州做挑夫)。安排好后,大妈每天上山采药,精心护理,一周后战士的伤基本治好,他告诉大妈要去赶部队。临走那天,天刚亮大妈就起床为他准备好路上吃的东西。战士对大妈说:“大妈,你就是我的亲娘,我一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革命胜利了,我一定来看望你老人家。”恋恋不舍,挥手告别。
广大群众切身感受到红军是自己的队伍,是自己翻身求解放的靠山,红军的道路就是自己走向解放的道路。于是,不少贫苦农民纷纷送子弟当红军,中青年更是积极踊跃,要求跟着红军走。李家渡的贫苦农民,看到20个红军战士在敌机轰炸下光荣牺牲,满怀为烈士报仇的愤怒心情和为自己求解放的强烈愿望,积极报名参加了红军。西中村的邓星怡、邓正仁、吴老晒,盲田村的邓星开,新兴村的刘老细,木井村的陈松青,圳上的罗玉等都跟着红军走了。洞口街上邹玉和、王顺生两位缝纫师傅,被请到花园给红军制作军服,他们深为红军的精神所感动,毅然跟着红军走上了长征路。
据建国后全县初步统计,当年跟着红军走的有20多人。他们为革命做出了贡献。其中:有壮志未酬而牺牲在长征途中的革命烈士,有在抗日前线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民族英雄,有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建设贡献毕生精力的人民功臣,如石江镇的王振贵,当年30岁,参加红军后编入第六军团保卫局,在17年的戎马生涯中南征北战,荣获“人民功臣”、“解放华北”、“解放西北”的纪念勋章各一枚,1952年转业到新疆工作,1965年离休,1966年元月回洞口老家定居,撰写了“夜渡金沙江”、“翻过大雪山”、“六十年春秋话往日”等革命回忆录。
当年与这个故事中的王康元同龄的红军战士彭九凤,贫苦农民为他养伤、掩护的故事更为曲折、更为离奇。
彭九龙和另外那个红军战士,也就是当时的副班长李芳华,向彭九龙、彭九凤的姑姑彭冠梅、姑父马应谷简单交代了几句话:九凤是个小英雄,他加入红军才一个月,已经参加了两次战斗。他参加第一次战斗,在李芳华、彭九龙配合下,缴了敌人两支枪,全部交公后,受到连长当众表扬;彭九凤参加第二次次战斗,奋不顾身冲锋在前,打死了十多个敌人。李芳华最后说:“我代表部队,请你们把他的伤养好,我们要马上赶回部队去。”敬了一个军礼,两个红军战士立即开拔。
彭冠梅把准备断奶的幺儿交给婆母,就与丈夫一起行动。为保绝对安全,彭冠梅、马英谷带上两床棉被,连夜把彭九凤送到九岔洞中,让他在棉被上躺着。彭冠梅点上蜡烛,看护着英雄的侄儿。
马英谷神不知鬼不觉,很快就把神医龚友德请到洞中。行前,心细入微的龚友德问明伤员只有两床棉被,而马英谷家中再没有多余的棉被了。龚友德二话不说,捆好两床厚厚的棉被,要马英谷扛着。
马英谷感到难为情:“这……”
“这不是给你的,不要啰嗦,救人要紧,一秒钟也不能耽误!”
九岔洞实际上有十八岔,当地一般人都只晓得明九岔,而暗九岔唯有龚友德独家掌握;因为他在洞中采蝙蝠入药,采来采去,把暗九岔也采到了手。
兵贵神速,医贵及时,医患之间很快就成了零距离。
龚友德三十七八年纪,慈眉善目,非常干练,很有点仙风道骨。
龚友德、马英谷护着伤员,彭冠梅把两床厚厚的棉被加铺到原来的两床棉被上去,确保伤员御寒。
借着烛光,龚友德看到彭九凤除了两腿受伤外,身上到处都是弹痕累累。在马鬃岭和周围地区,龚家的祖传秘方特别是金疮药遐迩闻名。龚友德、龚友高兄弟成了来凤县军警盗匪方方面面的一个大红人。
龚友德把中国工农红军看作民族的希望,他听了马英谷的学说,满怀着敬意,给昏迷中的红军战士彭九凤消了毒,上了金疮药。
龚友德离开后,姑姑彭冠梅、姑父马应谷轮番守护。龚友德每天晚上都要来观察治疗一次。
3天过后,彭冠梅看到昏迷中的彭九凤嘴角动了动,就俯身下去,把奶头灌进了彭九凤的嘴里。受伤四天,彭九凤第一次进食。
治疗5天后,龚友德的医术加上彭九凤的生命力,疗效特佳,彭九凤已经可以吃稀饭了。
光阴荏苒,看看又是十多天。忽然,一天晚上,一个团防队员名叫二狗的,因为用电筒照明,在山上打野味,看到一个人进了九岔洞,便悄悄跟在后面,看看里面有什么情况。龚友德何等精明,左弯右拐,把跟踪的团防队员引入最不好走而又最难分辨的一岔。龚友德绕道看视了彭九凤。二狗在山洞里穿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出得洞来。
彭九凤一天好似一天,知情人都很高兴。可是,意外又发生了。二狗邀约了另一个团防队员,又来窥探九岔洞。龚友德发现了那两个人,怕他们神闯鬼闯,万一闯到彭九凤那里就糟糕了。
二狗两个人正准备进九岔洞,忽然听到一声野猫叫,一把沙子洒在头上;二人疑疑惑惑地回去了。
为防备团防进洞搜查,龚友德当夜就把彭九凤转移到自己家里的地下室。同时,让彭冠梅把伤员疗伤处打扫后,用一些硝土做了伪装,把四床棉被全部背回彭冠梅、马英谷家。
第二天,由二狗作向导,翔凤镇团防队把九岔洞明九岔进行了全面搜查,忙乱了一天一夜,结果一无所获。团防队长把两个团防队员骂得狗血淋头。
彭九凤彻底痊愈后,龚友德和妻子李淑敏把他带到自己的弟弟龚友高家。
龚友高家住在离来凤县县城一百多里的神农岭。
传说神农尝百草,住过神农架,在神农架制过药,在神农溪常来常往,到八百里洞庭及其周边广大地区采药,也在神农岭采过药。龚友高就是眼目下的神农。
龚友高三十四五年纪,脸面长得与乃兄相似,但是个头高大得多,体力特佳,常年在神农岭采药,自己看病不多,主要采药制药,供给兄长,因为龚友德医术高超,药物用量很大。因龚友高前妻被毒蛇咬死,给他留下一子,才有两岁。半年前,他从毒蛇口中救出一个女青年,就是白顺利的妹妹白敏。白敏感谢恩人,就委身于龚友高。后来,白敏生了一个女儿,仍然待前娘之子远林如己出;目前一家四口,熙熙而乐。此时兄弟相聚,自是欢喜。
白敏在龙梯跳漩水涡时,巧遇龙正国大船经过,把白敏救起,又带到百福司给她疗伤。白敏恢复健康后,就随龙正国大船到土茶找龙心善。龙正国给白敏送了一百块大洋,白敏一再推辞,最后只收下五块。
及至龙心善家,其家人猜测他可能到来凤神农岭去了;还告诉她:同白敏订婚的富商之子在听说刁天龙火烧葛家庄之后。已经另娶他人,早把白敏忘了。
白敏无路可走,只好到神农岭碰运气。运气发了霉,龙心善没有找到,却被银环蛇咬了。也是白敏命不该绝,谢天谢地,遇到了好心人龚友高。
两家人坐定,龚友德发话:“弟弟、弟妹,我和你嫂嫂今天把红军小英雄彭九凤带来,是与你们商量他的去留之事。我想做个两手打算。我知道他第一件事是要找红军,这个我们当然完全支持。但是,据我多方面获知,中国工农红军绝大部分已经北上,有没有人留下,留下多少,不得而知。我们第一满足他寻找红军部队的愿望。如果找不到红军部队,我就收留彭九凤为养子,取名龚远志。首先我要问彭九凤,你愿不愿意?”
彭九凤向龚友德、李淑敏跪拜:“我愿意。我的父母都被敌人杀害了,爹,嬢,你们就是我的父母。”
养父与养母把龚远志扶起来:“远志好孩子,我们一起来盼望红军回来。”
龚友高说:“大哥一子一女,老大远方在武汉大学就读以后,多年音信全无;女儿已经出阁,祝贺大哥大嫂,现在有了远志这个好孩子。也许继勋迟早要回来的,到那时候,一家人就会大团圆、大团聚。”
白敏:“我完全同意友高的意见。我也祝贺大哥大嫂。”
龚远志又跪拜了叔叔、婶娘,两家皆大欢喜。
翌日,龚远志打扮成叫花子,到处去找贺龙红军,找了几个月都得不到确切的音讯。有人说红军往西走了,有人说红军往北走了,到底往西还是往北,谁也搞不清楚。没有办法,龚远志只能回到养父养母身边。
养父让龚远志先向叔叔学习了几年采药制药,看看光阴已过了7年,龚远志已经19岁了,养父养母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女方名叫李腊梅。从此时起,龚远志开始向养父学文化、学医术、学医德,继承了龚家的祖传秘方和医术,八年后即父子齐名。婚后生二子,长名继红,次名继成。
1949年11月9日,来凤县解放了。
来凤县政府带领全县人民同反动派残余势力和土匪做斗争。在一次剿匪战斗中,一个躲在荆棘中的土匪头子看到龚友高、龚远志叔侄俩向他走来,急切中竟作困兽之斗,想把二人打死,再往别处逃跑。龚远志走在前面,放声大喊:“这里有土匪,这里有土匪!”
土匪头子慌乱中开了枪,一串子弹向龚远志射来。千钧一发的时刻,龚友高忽然挡在侄儿龚远志面前,他二人双双倒在血泊之中。解放军和民兵听到枪声,马上就追上来,把土匪头子团团围住,土匪头子只好束手就擒。
大家含着眼泪掩埋了龚友高的遗体,给他建了一块纪念碑,纪念碑上刻了一行大字:“舍己救人的英雄龚友高同志永垂不朽!”同时,龚远志把次子的名字改为继高,让他一生都记住他的叔祖父。
1954年10月,正在组建新疆建设兵团的王震,派兵团后勤部副部长齐人明到北京医院去看望他称道的侦察兵模范舍命王彭九龙。彭九龙在解放兰州的战斗中搞侦察,因为在冰沟中呆得够久而引发了腰痛病,常常觉得腰痛不止。王震对他非常关心,把他送到了北京医院医治。他的病反反复复,老是不见好转。医生说,他的病在南方更容易康复与保养。
王震向中央军委请示,中央军委办公室致函湖南省军区,把
彭九龙安排到县级人民武装部当副部长。无独有偶,此函中还有一个李芳华。
在解放大西北的枪林弹雨中,当年的副班长李芳华已是团长,彭九龙是另一个团的副政委。他在一次战斗中失去了左手。这次,他到北京参加残疾军人会议,巧遇齐人明,齐人明把他带到北京医院看望20年的老战友、老同乡彭九龙。两人相见,情同手足,热泪盈眶,拥抱良久。
这时,程潜托人转来一份湖南省军区发来的电报,电报给了齐人明,电报上说,李芳华的父母都生病了,希望儿子能回家乡。齐人明立即打电报向王震请示。原来,王震建议李芳华把父母接到新疆建设兵团来,现在既然是这种情况,他就立即放行。
于是,天龙县人民武装部增加了两个人:副部长彭九龙、副政委李芳华。同时,天龙县人民武装部大量贴出了寻医启事,希望有人能治好彭九龙的腰痛病。彭九龙本想找师傅龚友德医治,又怕一时找不到。
天龙县城有人请龚远志看病,龚远志也看到了那则寻医启事,一来想看看那彭九龙是不是他的胞兄彭九龙,二来也童超龙县官方显显来凤县中医院的医术。
龚远志的中草药硬是高超,一服药听手后,几服药就治好了彭九龙的腰痛病。从此,龚远志的医术在湘鄂两省边界名声大噪。龚远志治好了彭九龙的腰痛病,却不肯收受彭九龙送的任何礼物。好在彭九龙请龚远志到家里做客,龚远志却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席间,两人海阔天空,也聊到了各自身世,当龚远志讲到父母双双惨遭敌人杀害、自己参加红军作战受伤的时候,彭九龙只觉热血奔涌,顿时一跃而起。心有灵犀一点通,龚远志也一跃而起,兄弟俩忘情地紧紧相抱。闹得彭九龙的爱人赵丽红在旁边一头雾水,呆在当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彭九龙:“好弟弟,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好哥哥,你南征北战,消灭了不知多少敌人,实在过瘾!”
“当年那个彭九龙的性子,一点也没有变。”
“我参加南征北战是为人民,你行医搞救死扶伤也是为人民,一个目的、殊途同归嘛!只要一辈子都为人民做好事,就没有什么遗憾的!”
意犹未尽,彭九龙补充了一个玩笑:“你是正院长,我才是个副职呢。”
“不管正职副职,都是一种责任。”
“九凤说得好啊,战火与苦难熬炼过的灵魂,是多么纯洁!”
“我们算什么,这些,都是党教导出来的。”
“九凤,你是个爱学习的人,这些道理你都懂。”
“好哥哥,九凤这名字,就让他成为历史吧,你应该叫我龚医生、龚远志,不然,我怎么对得住医好我养大我的爹爹龚友德,我怎么对得住用身体掩护我的叔叔龚友高呢?于公,我要感谢党;于私,我不能忘记龚家两个老前辈。”
“行,龚远志,我今后随时注意。其实呢,有缘千里来相会。在我参加红军之前,我的师父就是龚友德,我的师叔就是龚友高。”
龚远志点点头:“可惜叔父在剿匪战斗中为掩护我牺牲了。你能不能请个假、抽个空,和大嫂一起去看看新来凤?”
“好得很啊,我明天就请假。我第一要拜望师父,第二要祭奠师叔,第三要看看你们一大家子。远志,你对四个月的红军战斗生活总是念念不忘吧?”
“嗯,还是部队大学校最好,我现在都还在想,穿着红军的军装多么好,多么帅气,多么威风!”
“你把来凤县中医院办好了,同样是为党为人民做贡献;你入党了吗?”
“土改的时候就入党的。”
“不错。”
第二天,许部长准了彭九龙两个月的假,除了去来凤,还建议彭九龙到家乡茨岩塘去走走看看。但是有个建议,由县人民武装部为彭九龙、龚远志兄弟重逢举办一个座谈会。彭九龙则要求把龚家人都接来与会,而且要求不搞铺张浪费,由自己出钱款待大家。许部长一一同意,并给彭九龙找了一辆卡车,由龚远志当向导,到来凤把龚家的老老少少都接来了。
座谈会上,许部长致了美好的祝词,把彭九龙、龚远志兄弟作了简要介绍;龚远志则全面介绍了自己的种种经历,还把养父养母、婶娘和一群孩子介绍给大家。会场上,其乐融融,掌声不断。孩子们则忙着吃花生、葵花、糖果、西瓜。
李芳华匆匆赶来,喊了一声:“老战友!”彭九龙急急忙忙迎上去。
李芳华:“听说你的弟弟彭九凤与你团聚……”
彭九龙咬李芳华的耳朵,李芳华点了点头。
彭九龙向龚远志一招手:“过来!”
龚远志须臾即到。彭九龙对李芳华一指:“龚远志,你看看这人是谁?”
龚远志观察一会儿,高兴地跳了起来:“老班长,老班长!”
二十年后重逢,三个老战友抱成了一团。
阵阵掌声如爆竹炸响,欢声笑语似锣鼓齐鸣。
许部长带几个人过来,把他们三人请到会场中心,让三人坐在一起,给他们照相。
座谈会继续进行。
许部长开篇点题:“二十年前,我们天龙县掩护红二方面军长征最后撤出根据地的三位老红军、老英雄,今天重逢了。我们县人民武装部今天真正是喜气盈门。”
龚远志热情洋溢:“我们翻身解放,靠的是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我们三位老战友与县人民武装部的同志们欢聚一堂,靠的也是党和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是毛主席缔造了中国共产党,缔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们从此走向幸福的明天!”
李芳华激情澎湃:“毛主席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使马克思主义不停顿地向前发展,足以把马克思主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发扬光大、深入人心,才造就了这么多英雄人物。为了今天的幸福,成千成万的革命先烈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是他们的鲜血换来了红色江山。毛主席缔造和统帅的人民军队,赶走了日本侵略者,消灭了反动派蒋介石八百万军队,打败了侵朝联合国军,打败了二十多国军队,打败了世界头号帝国主义,严惩了战争罪犯,保卫了世界和平,其军威足以横扫整个世界!”
白敏:“党给我们带来了翻身解放,人民拥护党、拥护解放军。我去四川省大元乡走了几回亲戚,虽然我的老公在剿匪战斗中英勇地牺牲了,但是他的家人,大多数都参加了工作,小孩子都在读书。我们神农岭的一家人也被大伯龚友德、侄儿龚远志接进了来凤县城。大伯的胞弟龚友方也从秘密战线转业到了地方,现在是武汉市副市长,还回家看了一次。我也担任了翔凤镇的妇女主任。我要感谢党,我要感谢毛主席。毛主席啊毛主席,你建立的社会主义新中国,人民翻身当家作主,不要太久的时间就可以建成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我国一定会成为世界上的先进国家,到时候,我们的国威足以震撼全球!”
龚友德不紧不慢:“我这个人搞不来长篇大论,我只晓得感谢伟大的党,感谢伟大的毛主席!我的大儿子要我到武汉去享福,我不去。毛主席教导我们要一辈子为人民做好事,我就要帮着小儿子龚远志,把来凤县中医院办好。我们要跟着党走,把中国建成世界强国。”
许部长:“同志们,刚才发言的这一位革命老人,就是治疗、掩护和抚养红军伤员的老神医龚友德。大家都知道了,红军伤员就是彭九龙同志的胞弟,也就是老神医的小儿子龚远志。”
全场掌声雷鸣。
许部长补充了一句:“为了掩护龚远志,老神医的弟弟龚友高牺牲了。”
全场一阵感叹:“老神医一家,是多么高尚和无私啊!”
座谈会结束后,彭家龚家大聚会。
彭九龙与赵丽红结婚4年,尚无生育,彭九龙爱孩子心切,就与龚远志商量:“你有两个儿子,能不能给我一个?”
李腊梅:“我同意,任你选一个。”
彭九龙与赵丽红看着两个侄儿,9岁的继红正在吃糖果,5岁的继高正在吃西瓜。看起来,两个孩子都非常机灵。
彭九龙对继红、继高:“你们两个应该怎样喊我?”
赵丽红给继红添了一些糖果:“吃葵花,喊爸爸;吃西瓜,喊妈妈。”
继红摇头:“伯伯、伯娘!我的爸爸是龚远志,我的妈妈是李腊梅。”
赵丽红好笑:“这一个,哄不了。”
龙九妹给继高添了一些糖果:“吃葵花,喊爸爸;吃西瓜,喊妈妈。”
继高对彭九龙:“爸爸!”
彭九龙:“哎!”
继高:“我要天天吃葵花。”
彭九龙:“要得!”
赵丽红给继高又添了一些糖果、西瓜:“吃葵花,喊爸爸;吃西瓜,喊妈妈。”
继高对赵丽红:“妈妈!”
赵丽红:“哎!”
继高:“我要天天吃西瓜。”
赵丽红:“要得!”
成交。但是龚家所有人离开的时候,继高又哭喊着要回去,不肯留下来。李腊梅暂时留下来,让继高与赵丽红妈妈混熟了,才放心地走了。
自此,龚继高变成了彭继高。
彭家龚家大会面,湖南湖北一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