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

社会小说 | 绿叶草根

展现武陵山区1920年代至21世纪初叶将近百年的历史,既有政界民间的矛盾纠葛,也有贺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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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热辣烫

曲江 by 绿叶草根

2020-12-3 13:49

然而,龚昕并不愿被贴上反腐斗士的标签。在他看来,当前中央大力反腐,因此巴东从严治党非常正常,不值得浓墨重彩地渲染;他还认为,有的文章太突出他个人、太突出反腐,“好像天下就我一个人清白”,这并不是最真实、最完整的自己。

与发言稿中咄咄逼人的架势相比,接受采访的龚昕语气平和。这位出身农村、从发达地区交流至贫困山区的地方主官更想展现给外界的,是对乡村社会的治理思路。

湖北日报:最近在媒体上看到了很多关于你和巴东反腐的报道。

龚昕:我现在被媒体贴上了“反腐斗士”的标签,实际上我非常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因为,中央在反腐,那么大的力度,打任何一个老虎都是不留情的,我们这抓一些副县级领导、局长,这太理所应当了吧?就算巴东是贫困县,过去的腐败比较多,现在打了一批,也完全是“人活着要吃饭”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媒体浓墨重彩地渲染,而且有的有“标题党”的作风,怎么吓人怎么来。

过去巴东的政治生态、社会生态有问题,我承认,我也做了些事。我希望不要再炒反腐。我们巴东更有说头的地方多着呢

湖北日报:这些报道给你带来了舆论压力或者误解?

龚昕:是的。你看,这又有人发来了微信评论文章:“读好官新闻,最怕遇到一种陷阱:今天你为好官的事迹泪眼婆娑,明天他就落马了。”说实话,媒体这么搞,我以后会待不下去了,好像就你一个好,别人都坏,好像天下皆浊唯你独清。你这不是逼我当屈原吗?当屈原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不能这样。

湖北日报:那你觉得真实的你是怎么样的?

龚昕:前几天有记者问我,你说过要做有信仰的人,你的信仰从何而来?我说,从小而来。我是从穷地方走出来的人,被别人所需要的感受,让我愿意有所放弃。我内心见不得穷人受苦,这是我妈妈教给我的,这就是我母亲的遗像(手指着办公室的书柜)

我们村有一个王伯娘,你看过余华的《活着》吗,这十几二十年间,我看到王伯娘家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和余华说的一样,病死的,自杀的,偷钱被人打死的,卖血得了艾滋病死的。印象中王伯娘的男人到处咳、到处吐,佝偻着背,拿个烟斗,王伯娘永远是蓬头垢面,喜欢哭,很不受人待见。几乎所有人瞧不起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仅仅活着而已。

他们经常到我们家借盐吃,盐啊,没到活不下去的日子怎么会借盐?我妈妈没让他们空手回去过。她的三女儿,媒人带她去认门,那是高山边远地区,她没有衣服,我妈妈把暗红色的确良衣服送给了她。他们是中国最贫困、最底层的缩影,我母亲帮他们保留了最后的尊严。这种言传身教融在我的血液里,所以,我感觉农村对我有一种召唤,乡亲很需要我。

我觉得这是最真实的我。我愿意被这样报道,而不愿意被塑造成反腐斗士。至于从严治党,我们是做了一些工作,但被媒体过度报道了。

湖北日报:你反复强调“不希望舆论把我从反腐英雄方面逼”,为什么开会时又说自己“从小就有英雄情结”,“梦想有朝一日白马轻裘仗剑天涯”,“斩妖除魔惩恶扬善”,并且说“这一次,虽千万人,吾往矣”?你是怕了吗?

龚昕:不怕!反腐绝对是应该的,是为官的底线。我只是觉得,只渲染这一点反而会把更重要的事情稀释了,比如说我对乡村治理的思考和探索。再有腐败分子撞到我手上,照样该“斩”的“斩”。

湖北日报:来巴东之前有什么预想?

龚昕:对巴东一无所知。当时上网搜索,邓玉娇事件、水布垭翻船、冉建新事件,负面新闻一年一次,轰动全国,简直触目惊心。但是,这两年政治生态真的在改变,干部讲规矩多了,群众平和多了,特明显。

湖北日报:你最初是如何去了解巴东的?

龚昕:我来的时候搞过一个“县委书记边界行”。巴东非常大,过去寇准在这儿任县令,说八百里巴东,我原以为是诗意的表达,来了才知道真的是八百里。我从最边远的村开始走,到村里面必须看这个村最穷的地方,第二个我要去看学校,第三个看这个村的产业发展。

在贫困山区,教育极其重要。我学生时代休过半年学,在村办小学上复式班,一二年级在同一个教室,老师一年级讲完,画一条线,到二年级去讲。可以说教育改变了我的人生,大山里这些孩子们无论将来做什么,能飞多远、飞多高,教育都是最基本的。

湖北日报:巴东搞了“干部结穷亲”的活动,听说你每到一个村都会问村民“干部有没有来”。他们究竟去了没有?

龚昕:还好,这点是我最欣慰的地方,我们的干部是真结。我结的对象是艾滋病孩子小明明,我去的时候跟他们家说“今后我是你家的亲戚了”。这句话成了媒体报道的标题。从第二三天开始,干部争先恐后下去,都说了这句话“今后我是你家的亲戚了”,这句话成了标配。

我的成就感就在这里,我的幸福就在这里,我可以为大家做事,可以为大家立标本。这是我当县委书记最大的成就感。

湖北日报:为什么这是最大的成就感?

龚昕:改变一个人或者一批人的命运,会让我心里感到特别美好。我最初去看小明明的时候,他头上都是疮,艾滋病的疤痕,差不多处于等死的状况。他的奶奶对我说,小明明没有玩伴。他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那种绝望,那是绝望到眼泪都没有的地步

我给小明明联系了一家慈善机构,边治疗边上课。放假回来,他奶奶非常快乐,说这怎么得了,怎么办,这孩子现在说普通话我都听不懂。他的语文98.5分,数学95分。我觉得,因为我的出现,这个人改变了,这是我人生很圆满的一种体验。

湖北日报:很多干部都提到你主导的“农民办事不出村”。怎么保证不人走政息?

龚昕:7月7日我要搞一个“乡村信息赶集”的试点,升级我的“农民办事不出村”。我已经把网络连到村里了,在村里设两个受理员,每个星期两个时间在村里坐班,通过受理员把农民办事需要的证件扫描、上网传输到县里,县里内网办理完再外网反馈。

这事成了中央的典型,上了“焦点访谈”、“新闻联播”,现在关键是如何保证不造成人走政息。我觉得关键在这个受理员能不能稳得住,他必须是村里的人,会简单操作电脑,基本正直。我放了21个部门87件事情到村里受理,摊到每个家庭一年就办三四次,一个村通常就三百户左右的家庭,一年能有多少业务受理,撑不撑得起这个人的收入?我们给他的待遇是一年5000元,太低了,办一单业务有一点奖励收入,也不高。

我在我的任上强力主导、这事也许可以搞下去,但将来长远的发展何在?我选了一个标本村,巴东最边远的地方,界河村,在湖北、重庆交界处。提的就是“全面升级农民办事不出村,打造信息化新农村”。如果试点成功,对中国乡村有标本性意义。乡村赶集过去是到集镇上去赶集,现在我是把东西送到中心村去,信息赶集,不用去集镇赶集。我会放大量优惠出来,有很多商品,你在那儿买就行,只要买东西卖东西就有中介费用。我的受理员不开店,没有租金了,但别人买卖东西,哪怕100元,你也能得到中介费用。

记者:龚昕书记,你当选全国优秀县委书记之后,有什么压力吗?

  龚昕:说实话,压力蛮大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到现在,我还觉得获奖有点名不副实,这不是矫情,我真是这么认为。因为无论经济总量、发展速度、民生改善等,巴东远不如很多兄弟县市,在恩施州也不是领头的。我对自己要求比较严格,尽心尽力履行职责,但与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称号还是有距离的。巴东地处武陵山区、三峡库区,还是少数民族地区、国家贫困县,我获得这一殊荣,体现的是中央对这些相对落后地区的高度关注。我沾了巴东的光,唯有更加努力,才能不负组织和群众的期待。

  记者:你受表彰后,媒体对你很关注,甚至把你以前的一些讲话也找出来重新报道,你快成“曝光率”最高的优秀县委书记了。这是否也让你感到压力?

  龚昕:哎呀,我都快被媒体“炒熟”了。应该说,大多数媒体对我的报道比较客观,对巴东和我个人也是鼓励和肯定的,我非常感谢。但极少数媒体为了“抓眼球”,片面地把我“塑造”成了反腐英雄、政治明星,有意把一些负面的东西放大,也屏蔽了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搞偏了。比如,有些话我确实说过,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特定的语境里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有媒体把听起来“很过瘾”的话抽出来做标题,还刻意放大,内容上突出一点不及其余,屏蔽了环境、背景和巴东干部群众激情奋进的状态,给人对巴东有了很灰暗的感觉。难道巴东就县委书记龚昕能干、就龚昕是中流砥柱?广大干部群众都成了灰暗的“陪衬”?这让外界怎么看巴东?这种报道不符合客观事实,是一种误导,给我们造成了困扰。

  记者:郡县治,天下安。县市这一级治理非常重要,改革、发展、稳定的任务很重,你怎样理解县域治理的?

  龚昕:县市一级,在我们党的组织结构和国家政权结构中,处在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是发展经济、保障民生、维护稳定的重要基础,任务重、责任大。县域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础、基石。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包括多层次、多方面,县为基础。就像没有县市、农村的小康就没有全国小康一样,没有县市、农村好的治理,就没有国家治理的现代化。

  记者:你认为,什么是县域治理的“牛鼻子”?

  龚昕:是地方政治生态,一定是!一个地方政治生态坏了,就会“一团麻、一团糟”,处处被动;而如果风清气正,就容易形成“顺风顺水”之势。治县,必先治政治生态、社会风气。

  我2011年10月来工作之前,巴东连续3年发生3件“大事”:2009年邓玉娇事件,2010年水布垭翻船,2011年冉建新暴死,都发生在五六月间。当时干部队伍很压抑,生怕再出什么乱子,特别一到五六月间就很揪心。而民间呢,怨气、戾气很重,有个什么事就容易借题发挥。当时让人感觉这个地方像中了魔咒似的,出不来。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个“末”是什么?是干部作风!前些年,巴东出了那么多事,看似偶然,实则不然,哪一桩不是因为干部作风问题引起的?所以我来之后,和县委县政府一班人,首先抓党风建设,整顿政风行风,先整治“两违”、“吃空饷”等治标,再推“五个严禁”治本。抓党风,整政风,顺民风。

  刚开始,我们面临巨大的挑战。我第一次信访接待日,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片,原计划一上午,一直持续到晚上。2012年六七月间,巴东发生了8起非正常死亡事件,有在法院门口喝药的,有长江大桥跳桥的,有野三关跳崖的,逢死必闹。网络上也是风言风语、跟帖跟风不断。对这些,再苦再难再不中听,都必须要面对。

  对民间舆论和不同声音,我们坚持“堵不如疏”。老百姓有怨气,与其在外面骂巴东,不如让他们“在家里骂”。网友“石头会说话”发帖《致巴东县委书记一封公开信》,洋洋五千言。我深夜公开回帖,还公布自己的邮箱。从那开始,我养成了在网上公开回应的习惯。

  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巴东风气一天天好起来,老百姓气顺多了,没再发生一起极端事件,干部群众干事创业心更齐、劲更足。

  记者:你整治“两违”动真格,还在中央出台“八项规定”之前提出“五个严禁”约束党员干部,反弹很大,你是如何应对的?

  龚昕:这是治理巴东必须采取的行动。

  我来巴东动的“第一刀”,就是清理整顿违法占地、违规建设“两违”现象。当时巴东城区长江两岸“两违”乱象丛生,安全隐患重重。巴东地质条件差,有人曾预言,下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新闻”很可能就是房屋大面积倒塌。再不整治行吗?当然,涉及“两违户”利益,说情的,告状的,威胁的,都有。我们不为所动,坚决整治。我们在查处工程建设领域腐败中,有人曾放出狠话威胁:“既然龚昕想搞死我们,我们也要搞死他,搞不死也要搞臭他。”我们坚决查处了建设领域根子很深的“中标大王”、“中标二王”,并揪出、查处了9名干部。连这都不怕,还怕什么?事实证明,邪不压正!就像毛主席说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整治“两违”中,我们一共查处了535户“两违”房。

  我们“五个严禁”是:对属于职责范围内能够办理的事不按规定时限或承诺时限办结;吃、拿、卡、要;工作日午餐饮酒;机关干部工作时间上网玩游戏、炒股票、看电影;赌博。当时,光工作日中餐禁酒一项,有些干部就很不适应,还跟我说,“你不懂我们土家族,喝酒,是我们的民族习俗。”我就说:“既然选择为党和人民工作,党员干部是我们的第一身份。”为此,我们成立“五个严禁”督查办负责督查,以禁酒为例,工作日中午到餐馆酒店明查暗访,不管你是什么级别,查到就公开通报处理。从此,这种现象被遏制住了。其实,凡事只要在理、干部带头且“用一把尺子来量”,都能很快凝成共识。我们整治街道“违停”,县领导的车“违停”被拖走了,还作了检讨,“违停”就大大减少了。

  记者:有媒体称你是“反腐斗士”,你怎么看?

  龚昕:党和腐败水火不容,有腐必反,违纪必究,这是铁律。作为县委书记,有腐必反是履职尽责,是工作“标配”之一。我坚决反腐,但不想被称为“反腐斗士”,因为县委书记与纪委书记角色不同,不是专职做这个事情,还有很多重要的职责。反腐,是帮那些患了“病”的党员干部治病。县委书记既要领导“治病”,更要领导县域发展和治理各项工作。

  记者:网络进村,行政审批下放,农民办事不出村……这在一些平原地区还没有实现的事,你当时怎么想到要在巴东大山里推进,目前效果如何?怎样保持?

  龚昕:你们问的是一个治理方法的问题。通常情况下,很多工作我们按上级部署,狠抓落实就行。但我有更深的思考,巴东很贫困,原因在哪?有人说山高路远,我认为这只是表象。瑞士是标准的山区,且跟巴东纬度差不多,但瑞士那么发达、让人向往,在全球幸福指数排名中很靠前。我觉得贫困有三重因素:生产方式的落后,生活方式的落后,思想观念的落后。为什么中国一些乡村越来越凋敝?为什么有的地方社会出现撕裂的迹象?光留守儿童,全国有6200万,其中有1000万儿童一年难得见父母一面。我们必须为改变贫困和落后的状况努力做些什么!

  2013年初,我们在5个村开始试点“农民办事不出村”,让数据多跑路,让农民少跑腿。说实话,当时很多人觉得有点不着调,认为是“花架子”、“玩概念”。

  但经过努力探索,我们充分利用县、乡政务服务中心和村级党员群众服务中心,建设信息网络服务平台,将21个部门的87个行政审批服务事项纳入平台办理,让村民在村里就可以直接办理相关审批事项。在信息服务平台上开设邮政商易通、金穗支付通、供销裕农网、电信空中充值机等电子商务终端,创办“连锁商务网店”,实行惠农补贴领取、电费收缴、话费充值、网上购物、汇款转账、信息咨询等综合服务,实现了党务、政务、村务、事务、商务“五务合一”。如今,农民办事确实方便了,不用从大山深处赶大半天路到乡镇、县里办事了。巴东“农民办事不出村”的经验得到中央领导批示,央视《新闻联播》等众多媒体作了专题报道。

  要保持好效果,还必须升级“农民办事不出村”,给这个平台添加更多可持续发展的功能。7月7日,我们在巴东跟重庆巫山县交界、最边远的界河村,组织了第一次“乡村信息赶集”,这在全国也应该算第一次。那一天,有1900多农民从四面八方来到现场,一天交易额422万元!农民的热情多高啊!这让我对未来更加有信心。将来,老百姓不用带着毛子钱,背着沉重的背篓到集镇上赶集,就在村里、网上交易,同时享受其他信息服务。

  记者:你主政巴东后,工作一年一个主题。2012年是交通建设年,2013年城镇建设年,2014年旅游建设年,今年是旅游提升年,这一步步有着怎样的逻辑?

  龚昕:县域发展要立足自身实际,发挥优势,扬长避短。巴东境内海拔从175米到3005米,全县耕地平均坡度28度,农业能发展到哪里去啊?至于大工业项目,人家疯了才会跑你大山里来办大企业。但巴东大山大水大美,就是优势,而且处在一个绝佳的位置上。这里正处长江三峡的巫峡、西陵峡,西靠恩施、重庆,东靠宜昌和两坝,北边是神农架,南边是清江、张家界,巴东是一个发展旅游的“黄金节点区”。

  我曾用诗来写巴东旅游:“我守在你必经的路口,如果你没有多看我一眼,那只能说明我太丑。”巴东景观天生丽质,“太丑”是指基础条件。那我们就把“丑”扮靓。交通建设年开始,我们打造县域“丰”字形大交通格局,3年争取交通项目50余个,不含高速公路,总投资26亿多元,力度前所未有。全县322个村全部通了水泥路。打通干、支、微通道,方便百姓出行,也吸引游客进山。城镇建设年开始,我们提出“打造长江边最干净的县城”,成效明显,游客来了,看着舒心,住得舒坦。

  去年以来,宜巴高速通达巴东,连通东西;连接神农溪至神农架的“双神”旅游公路通车,贯通南北。巴东靓了,兴旅游的黄金期到了。

当然,说根本出路是兴旅游,不是说工业不搞了,农业也不要了,工业农业都要搞,但都要围绕旅游做文章。  

我比廖俊波差得远。廖俊波经历的岗位,都是“背石头上山”的重活累活,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但他始终把工作当事业干,乐在其中,总有使不完的劲。在政和县任职期间,创造了在传统农业县建起省级工业园区的“政和速度”。离开政和时,全县财政总收入翻了两倍多,连续3年进入全省县域经济发展“十佳”,实现了贫困县脱胎换骨的蜕变。他敢于担当、勇于创新,经常鼓励干部:“只要是为了发展、为了群众就大胆去干,有责任我来担。”

习近平总书记对廖俊波同志先进事迹作出重要指示强调,廖俊波同志任职期间,牢记党的嘱托,尽心尽责,带领当地干部群众扑下身子、苦干实干,以实际行动体现了对党忠诚、心系群众、忘我工作、无私奉献的优秀品质,无愧于“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的称号,广大党员、干部要向廖俊波同志学习,不忘初心、扎实工作、廉洁奉公,身体力行把党的方针政策落实到基层和群众中去,真心实意为人民造福。

真心实意为人民造福,这是党员干部的初心和使命,这是我们的全部工作和全部价值所在。

记者:前不久,你在野三关镇巴东二中与学生交流的视频刷爆微信“朋友圈”,大家看到你像大哥哥一样跟同学们交流,很感动。听说你每年都要安排时间去学校听课、讲课、交流,像你这样做的县委书记还真不多见。人们说,教育很可能是你在任期内难以收获的政绩,肯定不如抓项目来得快。对此,你是怎么想的?

  龚昕:我一直觉得,贫困分为两类:物质贫困和精神贫困。物质贫困还好解决些,精神贫困更可怕。巴东精神病患者就有1587人,重度721人,为什么会这么多?山区闭塞,人们受教育不够。教育是塑造人的精神的,人的精神没了支撑,就容易苦闷,苦闷到极端无法排解,精神就容易出问题。

  解决精神贫困最根本的方式就是教育。我个人来说,是教育改变了我的人生。我读了两次大学,武汉大学、清华大学,从这点上说,我是最幸福的人。我关注教育,很看重去学校跟老师和孩子们交流。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得到了激励,老师们受到了重视,我觉得这个很重要,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每次到边远的山村走访,村小学是我一定要去的。

  现在,巴东基础教育质量稳步提高。去年,巴东一中有15人考上清华和北大,今年又有9人达到清华、北大录取分数线,外界称之为大山深处的“巴东教育现象”。大山里的孩子有出息了,我就很自豪。

  记者:来巴东不久就走遍了所有的边界村,个人微信“朋友圈”超千人,有人称你为最接地气的县委书记,是这样的吗?

  龚昕:最接地气,不敢当。县委书记作为“一线总指挥”,做的就是天天面对群众的事,可不能高高在上。

  八百里巴东,是个“哑铃型”,东西宽仅10.3公里,南北长有135公里。全县近50万人,生活在大山里,其中有17.29万贫困人口。大山里穷到什么地步,你们不亲眼见,根本想象不到。我们有14个边界村,属于穷中之穷、贫中之贫,那种家徒四壁景象,看了让人窒息般难受。

  我曾两次自带帐篷徒步穿越小神农架,每次耗时将近一个星期,走到巴东最北的沿渡河镇送子园村。实地调查之后,我们就研究方案,把这个村整体搬迁出来了。

  还有一次,我到最南边的金果坪乡边界村,小轿车一路颠簸,走了6个多小时。我是县委书记,坐小车,路线安排合理,还这么不方便,可以想象我们老百姓到镇上、到县里办事,是多么艰难。后来,我们提出加快交通建设、“农民办事不出村”、“结穷亲”等等,都是走边界中“走”出来的思路。

  我包里随时带一张巴东地图,每次到乡镇开完会,就摊开地图一看,不打招呼,直接到最穷、最边远的村去。不一定每次都能想得出脱贫致富的办法,但作为县委书记去看看群众,是能够做到的吧。群众觉得党和政府没有忘记他们,一定会增加艰苦奋斗的信心。

  记者:巴东干部“结穷亲”,从方法上来说,算不得多大创新,很多地方都有类似制度设计。但巴东专门成立“结亲办”,还放在组织部办公,年复一年坚持做下去,就很不简单。为什么要花这么大气力?

  龚昕:干部“结穷亲”,是我觉得到巴东做得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当初,长江巴东网“干部结穷亲”专题的卷首语,我是这样写的:“这些穷乡亲在等待着我们!我们奔向他们的脚步,大地会聆听。人间最冷的不是冰寒,而是麻木!”制度出来,干部们很快行动起来,3年多来,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1210人、一般干部137人、企业家和社会人士73人,共结对贫困乡亲1422户,直接受益困难群众达4000人。

  我对干部们说,我不要求大家给多少钱,但心一定要去。事实上,“结穷亲”涌现了很多感人事,不是几个人的事,是一大批人的事,有次在大会上我讲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胡庆平,他结对一个孤儿。这个孤儿现在已经上大学了,喊他爸爸,喊他爱人妈妈,假期回来就住他家里。我说,给他买了几件衣服、给了多少钱,这些细节我都不用问。“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这孩子喜欢住在他家里,就说明了一切问题。

  记者:2011年12月4日,本报曾发报道《小山村的“最爱”》,报道你到“艾滋村”,和艾滋病人握手、交谈,一起吃饭夹菜的事。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

  龚昕:那个时候,我们县有457名艾滋病人,社会歧视他们,他们中一些人就自暴自弃。一些不法分子经常出50块钱一天请他们去上访、堵路、闹事。艾滋病人闹事,一度成了一个顽症。我想,要社会消除错误认识,关心艾滋病人,你喊一千遍一万遍还不如跟他们一起吃顿饭,一起喝次酒,一起聊个天。那次,我给他们每个人夹菜,他们都很注意,不给我夹菜。内心来讲,给我夹菜我肯定吃,我知道那确实没事儿。

  当然,除了一起吃饭外,我们还多方面关心这个特殊的群体。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这以后,3年多了,巴东艾滋病人自立自强,再也没有被人怂恿去闹事。

  记者:你办公室挂着母亲的遗像。接受媒体采访时,又多次提到母亲。母亲对你影响很大吧?

  龚昕:是的,母亲从小对我的言传身教,影响我一生。我小的时候,村里有个邻居,大家都喊她王伯娘,她家有七八个孩子,丈夫又病逝了,日子异常艰难。因为她嘴巴不讨人喜欢,很多人都不愿与她打交道。家里缺盐缺米时,她唯一能借到的地方,就是我家。母亲常对我兄弟俩说:“要是我们不借给她,她就没处可借了。我们家条件略好一点,能帮人家,也算是积德行善。”

  印象最深的,30多年前的一个深夜,王伯娘敲开我家门,进门就哭。原来,她的三女儿第二天要随媒人去婆家认门,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母亲没再问什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暗红格的确良衬衣给她。这是母亲最贵最喜欢的衣服,她自己一直舍不得穿。虽然母亲是我亲生父亲扫的盲,但她用言行举止教给我怎样做人。

  从小,我在穷苦环境里长大,我内心里一直见不得穷人受苦。这种感觉其实是母亲带给我的。我那么看重“结穷亲”,应该是这种情怀吧。

  母亲2006年因病去世后,我每到一处工作,都把母亲的遗像带着,放在办公室里。这既是感激、敬重母亲,对我也是一种激励。

  记者:跟你深谈,感觉你是一位性情之人,也越来越觉得面前是一位理想主义色彩很浓的县委书记。这感觉对吗?

  龚昕:呵呵,这让我想起一位十分敬重的领导对我的评价。他说从龚昕身上能感受到很强的理想主义色彩,他这种人做事,目标不是那么具体。因为目标不那么具体,就不会因达到目标而骄傲、懈怠,或者没有达到目标就气馁。这种人,其实是有目标的,他听从自己的内心。

这位领导看得很准。我好像真没有现实的抑或远大的具体目标,我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

 

记者刚走,一个电话又到。

龚昕:大哥,什么事?

龚吉爹去世了,你抽得出时间吗?

龚昕: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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