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拾破烂的张老头出事时，我活得依然窝窝囊囊。在网络论坛上做版主干得一点也不理想。当时我还在一家大有名望的网站兼职着论坛版主，网站不发工资，是纯粹的义工，吸引人的惟一优势可以把自己写的贴子置顶。实际上当我发现做版主最大好处时，我已经辞职离开了。
　　我发现自己是一个最容易得过且过的人，十足的知足常乐型，没有一点进取精神，这应该是我的最大弱点，我已经完全缺失了对生活的斗志，做什么事老是有头无尾。那时，刚开始看到有人在论坛上乱发色情图片以及垃圾广告，我还是大刀阔斧整改，对这些人一律封号处理。后来不知是操作失误，还是别人故意对我歪屈事实，有一个家伙不断注册小号对我一直不屈不挠在网上投诉，把我骚扰得不厌其烦，这家伙没拿生殖器名词骂我，也算对我手下留情了。可是我还是给论坛总版主提出辞职不做的话，论坛总版主为了安抚我，给我发来满篇污言秽语的截屏，上面全部是大家骂论坛总版主的，骂人的话没用一点修饰语言，统统是直白的渲泄，论坛总版主是一介文人，同我一样是未嫁的老姑娘，也被大家骂成”骚娘们”，这种骂人术语让骂人者应该非常解恨，仿佛这样骂过之后，被骂之人已经被上万过男人真的日过似的。论坛总版主本来是为了证明她已经被大家骂成这样的，她都处世不惊了，对我无关痛痒的毛毛雨之骂，简直不足挂齿。后来我虽然没有辞职，可是在管理论坛上已经不再尽职尽责，我是原创写手，所以习惯靠写作打发一天天的无聊生活，论坛版主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挂职身份而已。
　　如果不是荣荣一直在接济我，仅仅靠网上收入会让我饿死的，所以我已经想到在现实生活中得找工作做了。我不能老靠荣荣养我，往四十岁的年纪上奔了，至少我得学会养活自己。一天在街上独自闲逛时，看到一家小区物业招聘看监控人员，我就直接找物业公司经理应聘此工作，物业经理问我:“你有多大了?”我说已经三十六岁了。对方经理看我年纪不是太大，可能在他的眼中气质也不错，不然在以后我上班后，就不会对我老是动手动脚。于是我就找到了一份这样可以糊口的工作。工资少得可怜，不过是一天管两顿饭的，饭堂师傅每天变着花样改变伙食，菜里还有不少肉，在食堂吃了不到十多天，我就明显发现自己胖了不少，脸蛋变得饱满，腹部显然有了一点赘肉，变得浑圆起来。
　　看监控工作不是太忙，可是上班时间较长，一天得上十二个小时班，我同另一个女孩一天两班倒着上班，轮流值白班或者夜班。国家严格规定，每人上班时间不能超过八个小时，原则上应该找三个人轮班倒，可是物业上为了开源节流尽量少发工资，干脆只雇了两个看监控的，这样就可以省去一个人开支。
　　整个监控室很大，四周排满着整齐的监控机器，上百个监控画面，能显示着整个小区的主干道和各个楼道口，不过还是有不少盲区，后来我们小区出了好多次偷盗事件，我终于相信监控真不是万能的，就是有了监控也阻止不了小偷的恣意妄为，根本无法震慑到对方，由此可见，即使有了监控也是形同虚设。在我来物业公司上班之前就发生过一起小偷一夜偷盗十一户业主事件。
　　空空摆设的上百个监控画面，让我看得眼花瞭乱。刚开始几天我认认真真紧盯着每个画面，不时用对讲机对置班的门卫瞩咐着惊惕着可疑人的出入。后来在同看监控的女孩在交班时，总是发现女孩带着几本厚厚的小说，我一阵惊讶问:“你咋有时间看小说?”女孩这时告诉了看监控的秘密，上百个画面谁能看得过来?而且根本没有必要时时刻刻盯着，一个人在监控室里无聊了，就可以看看小说，值夜班时如果困了可以整晚睡觉。别说监控室可以睡觉，只要过了夜里两点以后，甚至门岗上的值班人员看着正襟坐在值班室里，透过玻璃就可以看到已经安然睡着，同时嘴角流着长长的哈子水。
　　听到女孩的解释，我一阵毛塞顿开，找朋友借了好几本世界名著带到监控室，每到值班时就开始看书。我不只是看小说，后来又发展到养一只腊肠小狗了。这只腊肠小狗是一位业主送给我的，说是腊肠母狗生了一窝小狗崽，发现我很喜欢小狗，就带了一只刚满月的腊肠狗崽给我送到监控室。这名业主还说，美国布什总统也养过腊肠狗，狗以养育人身份而贵，可见腊肠狗应该算世界名犬的。我不管腊肠是名犬之说，也不看重布什是否养过此品种狗。反正小狗在监控室里同我相处仅仅一天，就俘虏了我全部的感情。
　　这只小狗应该是纯种腊肠，长着一对大大的耳朵，身长腿短，非常可爱，有时像一个婴儿似的哼唧唧叫着闹怀，喜欢让我抱着睡觉。
　　虽说看监控工作工资低得可怜，如果能让我一直在监控室安然无羌的读书和养小狗，还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可是我们小区接二连三丢了好几辆电动车，后来还有一家新婚夫妇又丢了钻戒手镯和收取的三万多礼金。这些业主丢了东西就心急火燎的来监控室，让我调取监控画面过程。实际上察看监控事情完全于事无补，就是在监控上看到小偷的面目，也根本无法找到小偷的。
　　小区里丢了任何东西，物业内部自上而下，上至物业经理，下至门岗保安，再殃及池鱼，监控室里的值班人员，实行诛连政策，一个都不会放过，一律都要罚款。小区业主丢了一次东西就扣工作，如果次数多了，领到的工资就少得只有几张大钞了。
　　自从有了人类，小偷基本上惯穿着整个社会发展史，从未不曾有过断种。可以说，再高明的法律也无法阻止人类犯罪，在这些罪犯之中，小偷的数量一直位居榜首。我们小区门岗实行完全门户开放政策，根本没有安装门禁，任何人都可以如踏入无人之境进来。不像某些高档小区干脆阻止任何人出入，就是业主的亲爹亲娘来到小区门口，如果没有业主亲自来领，一律不会放行。虽说手段用得比较过激，可是相对来说安保措施却是好了许多，很少出现业主丢失东西事件。
　　看监控工作收入太低，我已经想到兼职做点别的工作。荣荣对此极力反对，荣荣说:“你是人，不是机器，哪能不要命的挣钱，你一天已经上了十二个小时班了，再去做别的工作，就没有时间休息了。你没有钱，我完全可以养你。”
　　虽说想到做兼职工作，还是不够现实，我在上班时理论上是可以睡觉，可是却不太现实，就是在值夜班时，说不定有业主随时蹿进来，只要任何一个理由，我就得调取监控画面，经常得忙了老半天。有时候老板还会防不胜防突然来个突击检查，看看我是否在用心工作。说不定有哪天物业经理也会闯进监控室同我聊天，只说得意犹未尽，然后说已经喜欢我许久了，希望能同我做男女朋友，话刚说完趁着监控室只有我们两人，就大胆的对我动手动脚起来。士可杀，不可辱也，我对此非常苦恼。
　　每次在我值夜班时，荣荣一个人在出租屋穷极无聊，经常来监控室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我们呢喃说着情话，互相抱着对方入眠，这对于我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刻。
　　在那些时间，我万万没有想到张老头真的死到临头了。每次在我值完夜班，在回出租屋补充睡眠，在路过张老头出租的房间，总是看到张老头蜷缩在一大堆纸壳果箱里咳嗽得厉害，又是一直咳嗽了半天，怎么也无法停止下来，一张充满枯树皮的脸变得更加青紫，差不多快要憋死。
　　这天，我刚值完夜班回来，就看到张老头佝偻着腰背了一只空空的垃圾袋就要走出去，我问张老头说:“大爷，你病好些了吗?”张老头不只是病了，耳朵也背了许多，根本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只是答非所问的说:“今天没昨天冷，我得出去活动活动”。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张老头蹒跚的走了出去后，竟然无缘无故的死了，而且横尸街头。现在的人怕被人讹诈，变得非常聪明起来，就是看到有老头老婆倒在地上也只是袖手傍观，绝对不会上去伸出救援之手。当时张老头可能急性脑梗，一头摔在地上，大家已经看到脏兮兮的张老头已经七窍流血。张老头的这种死法可能就是在外流浪老人的最终结局人生，也是所有无儿无女孤寡老人面对的可悲命运，而这样的结果，正是没有出路，所以大家都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