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景慕四方风飘逸 楚水万里满目新

我施然地领略着，风吟蝉鸣的呓语，倾听着大地的心跳；收获着夏日的阳光，徜徉于金色的海洋中。我在夕阳无限的黄昏，感激着这五谷丰登的绝唱。我读着风的飘逸，写下了雪般清纯的文字。我任凭相思的纤泪，在飘柔的长发上滴淋晶莹。我有时也走在绵长的山路上，看不尽的是满目黄尘。只有那歌声打破恐惧的寂寞，安抚着我那痛苦的心。

  楚水万里，我景慕四方。在水陆清酤中，有我的适意人生。在暮夜黯如幽隐中，我倾听着万树风驱。我也慨叹着奔波苦梦，或歧路伶仃，飘零力尽，天涯身影。我也曾尽绵薄之力济寒解厄，但是泪不轻弹伤心处。多少善学者，喜得攀蟾易，他们也只是静待解纷开豁而已。其实月宫清虚府，雕楼光莹竟全无。而我只能志行感格，无意攀蟾折桂，只求能济度将来。世事插趣点缀，纷纷扰扰；辛宥简亵，但是我岂肯有玷于人，贻饥于己。

  薄官初任者，俸余甚淡。他若能静守清贫，亦或财富。但他们岁寒凌霄时，挺节而弗私邪者，鲜有闻。我想世人碌碌庸庸，齿衰发落，都得空手黄泉。恋恋浮生，我若独求贪财，则青紫无光，须眉亦少色。空山寂寞里，我唯能赴水明心。男子殉节谓之忠，女子殉节谓之烈。他们忠烈分见于患难死生之际。我见生活中仪容俊雅，风度霞举者，未必都能尽忠烈之道。

  怀宁山川多献瑞，星斗腾辉。我看国道沿途，梅霖初歇，葵榴争开佳节，十里荷香，一勾新月。山抹微云，我又见流水绕山村。我微有伤情处，灯火点点，空染啼痕。有时我在栖静夜里听潇潇雨，点滴不离杨柳外，声声只在芭蕉内。我思量别离，人已几千里之外。我为韵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空悲切。秋天皖江都是泪，流不尽我许多愁。

  素秋新霁，我渐看明月下，夜色澄鲜。我偶尔掀动逝去的岁月，却感觉到了无尽的悲悯和不安。我盼望沉淀的记忆中，有妩媚和眷恋，能在豁然释重的玩笑中，安静而透露着祥和。我看大地宁静，散淡的阳光，眼里却是一望无际的泪。我有时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听风声鹤唳，都疑为草木皆兵。我因竞而聚，因竞而别。我们聚时为稻粱谋；别时为生计。我闻泥土芬香，听林鸟低唱。我无法看清，清腴冷艳的山水。山水峻洁沉着，却晦涩得使我很难懂。

轻艳沉痛，凄婉而伤悼的乱离的生活，我只稀图隐逸。我想在宁谧幽静中，摇荡心灵，酝酿歌吟。我想要禀性高洁，栖高饮露，而声自远。我盼望着徙倚落晖，绮错婉媚，树树秋色。我盼望着芸藿刈黍归，月满萤飞的生活。可是无奈的我，每天只能面对冷涧寒道杳，风淅淅。

  山影依皖水，宿鸟出山林，寒蝉嘶鸣，秋意盛。我在摇落处，寂寞尽秋风。我看清华逸韵，朝霞舒卷绚烂，转瞬即沧桑。我看秋天美景浑浊而不分，好蔽美而嫉妒。

  学者往往寒窗苦心劳志，却升沉不一，潜见各异。我唯愿清香迈俗，立志清斋，勤慎时操。我愿去千峦竞秀，万壑争流；月华与山色争艳，霞影与湖光弄媚。我只求寒衣倩影，抱一带流水，远在数点青山外，或是小桥淙淙落涧中。我只求低首能见门前几树垂杨，径植百竿翠竹。我只想月到梅花，杯浮绿叶；不求陈思愁寂妙句，倚马文章。我或者把酒对花自酌自咏，或者携朋挚友迭唱迭和。可是我临寒梅古秀曲折，却眼高手低，往往描绘不就。

  阳春白雪，柳艳梅香，绿萼玉叠，疏影横斜；我恨美景不同期。我愿旧梦随流水，淡笼烟点缀，相思倩影入月中。我畅想那风日弄晴，烟影半湾，游人临风散。我盼那树林荫翳，竹影交加，疏篱曲曲，折折鲜花细草，点缀路径。我落魄意沉冷，愤不平，彷徨苦闷。信美而非吾土，不如归去；我有赏心而不悦乐，思绪凄清。我可惜了晴光绿萍，蕙草淑气时鸟音，云霞梅柳情。我何时能游目骋怀，心旷神怡？我独怜昔日游，楚江飞流惊湍的胜景。

  高河星桥畔，林壑笃美。日落起松声，我在卷雾里寻故情。我心事飘泊，哀感顽艳。我深邃绵邈的情怀，何日得相倾？临歧难酬，我又环顾高华亭，远眺大龙山，烟笼碧砌。我看见桂香露浥，再瞻望前途，翼若垂天云。

  我观茶树岭多寂寥，扪萝登纤菉，看红叶犹未凋。我在万籁无声的长夜里，牵愁惹恨，独戚戚抱遥悲千里。我遥望靡靡高速，平仲绿旁依。秋风中，香兰杜若岁华皆摇落，芳意竟无。我遐想昔日：娇婉轻荡，丰腴而白皙；和爽清丽，景淡而修齐。那时花岸依然，槿篱环抱曲池，流水濛绕石径。绿梅玲珑，池畔曲折，香气纷披，婉转清音。我亦性温软而心醉魂怡。我情之所钟，只恐沾染不佳。我慧眼千秋思不群，在清昼良宵里，自愧目浅。

  天下事，远在千里，近在咫尺。自然良干显投，必不明珠暗弃。我观世之风情韵致，情词多婉转，风流郁雅俊逸。我亦见品行不立者，往往学业空疏，非久之大器。我觉得壮志凌云者，往往实系真儒。生活中有好多这样的真儒，我观其诗文能潇洒间立就，胸藏诗赋锦绣文章。他们诗文萃山月之灵气，夺天地之英华。读书万卷，漫道谦为德。他们不唯诗思风雅，就能敏捷如斯。好多人遍寻贤才，悔恨曾无见真士。或不意近在股肱，未能识，深负冰清之鉴。我的这些下俚微词，本不敢单歌白雪，想想还是一吐为快。世情浅薄，人心险恶，我宜早立奋志，虽然抚心自痛，回首凄然。

千秋才美，我劝年轻人不要贪恋功名富贵。然天下俗人都倚重功名富贵，这枉费了多少少年的心。我认为应当因循而渐知法，当博闻强记，择善而学。为学时当虑世事之变，讨正法之本，求使民之道。这样，他就悉能错法务明主长，或顺势变法以治，更礼以教。语曰疑行无成，疑事无功。而曲习学者多辩，穷巷多怪。此行为令愚者笑，智者衰。若青年但知章句，未谙事体。以后出士居政，必有任性使势，强占侵夺之弊。若今不屑士夫所为，致往往为人诬陷，羞亲辱祖，损德毁名，皆由不曾经历之故。世人则以少年高科为大幸，实之为大不幸。我常思芸芸众生早知今日反成累，悔却从前枉用心。  

  情深别畏难，中情孔切；情思鸟依人，绵无绝期。我看松柏催成薪，世事多变幻，沧海桑田。依昔红颜花相似，我深感江树情楚。苍茫碎石间潮落渐平，我只在丛林迷瞑中。我迷眼再难寻，神驰韵醇。我也曾惆怅不寐，祈盼着兰叶葳蕤。我的深挚情愫，如淙淙清音，风流可爱，却捉摸不定。我在梦境里揽衣徘徊，或跨越时空隔绝，携月光千万里。

我忆彩虹当空，神采高瞻。去岁分袂，我临别见轻杨如织；今年又望，绿柳成荫。鱼沉雁杳，云水修阻，烟雾苍茫，我今觉思亲倍切。蹉跎过夏，又快中秋。我看断桥垂露 ，波清烟素，碧梧深深，素波静。秋光皎洁，月华明媚。华色争艳千层秀，我看世态动容更悲切，泫然泪。我独自垂首掩泪，愁眉何日得舒展？滔奔不尽的皖江，洗不尽我的愁肠。我看雁字天遥，又欲寄鱼户水远。我心忧疑，欲洗心浣浴，又潸然出涕，盼欢喜相逢应梦情。

怀宁桃浪暖，独秀山清萼上花。我闲居于石镜山寂寨，蕉苇间，也常蹈于故辙。我胸亦怀鸿鹄凌云志。我也静夜思，云关不锁归乡望，何日紫薇寄此情？我思你去年只舟下南海，烟火凌空，信能为国谋。我盼中国一统，世隆太平开泰运；精舍江山千万里，天之娇子再光辉。我念故乡虽已远，惆怅几时归？雨催花泪千里涟，我目成影望。直指南国楚湘，豪情万丈，我盼男儿当自强。你今朝担带重任，切莫惜年芳。我盼你在平原晴川，南海碧云，天马行疆。有缘千里终相逢，咫尺天涯远。我与其一路扶持万千，不如你自立经年。我认为世事巧迟，不如拙速，重门深固；难料风平浪静里，也会翻旗覆鼓。

  我观奸人心曲，恰似羊肠。他们造捏百端，欲使人堕其诡计。他们或致使人驰驱寒塞外，跋涉多水沙。他们让凄风苦雨，徒益人悲伤。我也曾观三春花柳，其嗟叹薄命；或是雾里风烟，同咏断肠。我每怀靡及，无日不慨叹。我想人孰无情，谁能堪此。我盼望须早晴光乍转，看嫩绿池塘。

香气迷空，占尽皖河长江春色。我写不尽许多的景致，奔干花之秀，多有佳吟。这里有士悲秋色，也有雅女怀春。他们或素精音韵，或绝句寻梅。我也常怀诗渴，构思白雪，欲问绚丽阳春。我曾墨花乱坠，笔志横飞，到头来皆付之于烛。世人学行名时，每以多识自诩。我凡见明士，皆倾资相结纳。我期望以解久困之文墨。我盼望天涯水萍相遇，珠翠终成锦上花。从伊携手处，我更盼情深渊海耀江华。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人在江湖，当事者多迷。我只求遇事不怒，劳逸适度。那些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者，往往令我敬而远之。我中

规中矩，工资度日；细品滋味，渐显白水寡淡，且已逼近暮年。我在松脆的命运中，处事也极其低调，一切可遇而不可求。

  我日耽风雅，无念自己写下素事篇章。每援笔饰笺，辄劳悬怀，命蹇如斯，殊觉赧颜。我在此只是淡写生活旋律。我非倩人，亦无蓝本，信步观场，稍散郁滞，慨当以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