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芒

杨世进

     春夜里的华夏园，一片寂静。
      明亮的星星，虽不是很多，却如钻石一般，镶嵌在黑色的天幕中，这里一颗，那里一颗。正北方向，白日里远处的碣石山，近处的晾甲山，这时候都不见了，悄悄地隐没在浓浓的黑黑的夜里。
      两侧的高楼，一些人家的玻璃窗里，亮着灯盏，映出柔和的氤氲的光来。
      走在东甬路上，一阵阵暗香随着微微的春风缓缓地飘来，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槐花的香气。白天我看到过的，北宿舍楼旁边的那棵脸盆粗细的大槐树，上面挂满了槐花，白白的，像似白玉雕刻而成的小铃铛，一穗压着一穗，把原本就少的浅绿的嫩嫩的槐树叶片都遮住了大半，青青白白之间，槐树散发着浓郁的清新的香气。叫人恨不得把整个的脸整个的身子都埋在槐花之中，使劲地吸吮她的芳香。早上我在检查学生宿舍经过树下时，是深深地吸了几大口才离开的。而现在，空气中透着清凉，伴着远处送来的幽幽的槐花清香，顺着鼻孔，深入眉间，继而下行，最后沁入心肺之间，这时便觉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远不如华夏园中这一缕缕的清香，让人受用的很。再看甬路边的两排龙爪槐，把贮蓄了一冬的力量，都积攒到这几天爆发，前几天还是挥舞着的秃秃的一只只龙爪，现如今一团团，一簇簇，在这寂静的夜中，仿佛是擎着一只只墨绿墨绿的火把，攒着劲，用着力。我似乎听见它们在说：爱你的春天啊，请赐我一颗火种，我要将自己亲手点燃，燃放我全部的能量，来照亮华夏的东甬路、华夏的西甬路，照亮你，我爱着的整个华夏园。
      两侧的教室里，明亮的灯光下，有的老师在辅导，有的老师在讲习题，下面的学生们或是静静地凝神地倾听，或是伏案书写着，每个人就象大海中正在行进的帆板上的水手，也在攒着劲，用着力，迎着风，奋力地扯着帆，不断地向前，向前。
     整个校园，在夜的氛围中，除了静谧，还是静谧。
      前方水房走出来两个人，迎上去，走近一看，是九一班的欣然和静瑶两位女生。一问，原来两个人学疲了，打点开水，想泡上一杯奶茶咖啡，提一下神。欣然是我学生锋的女儿，以前每天早上总是第一个进入教室学习。静瑶也是个爱学习的女孩，网课期间总是积极上麦，向我提出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现在虽然近半年没教她们了，孩子们见了我还是一如昨年那样的亲切。还有四十多天就中考了，现在学习紧张，对两个人鼓励的话语是少不了的 。看着她们真诚的面孔，我又想起了二班的小滕和小庞两位同学。
      小滕和小庞是两个非常聪明的男孩子 。去年刚刚接触他们时，他们头脑的聪明和“小聪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的聪明是第一次考试时让我见识到的。很有难度的一张试卷，他俩早早地就答完了，而且正确率还不低，只不过小滕的试卷上，满是试题的演算过程，虽然他演算用的是铅笔。正当我暗自打算交卷后要教训他一番时，这小子居然用橡皮全把演算内容擦掉了，让我失去了以他的卷面脏乱为教育内容警示全体同学的一个大好机会。他们的“小聪明”，则体现在课堂上的故意而为，他们会故意答错老师的提问，或是否定老师的正确结论，有故意把老师和同学们带到沟里去的感觉。见我几次见招拆招，拿我没有办法之后，就彻底地服气认真学习了，而且在全年级里，他俩的物理成绩，应当说是最好的。
     小滕和小庞虽然很聪明，但是他俩学习态度非常地情绪化。前两天听别的同学说小滕曾经在某位老师的课上睡觉，小庞听说去一中考试的名单里没有他因而状态也不是很好。我很为他们着急。于是在一次课间西甬路的路上，我分别给他俩出了同一道数学题：解二元一次方程。想有意难为他俩一下，以激起他俩的学习斗志。我用语言激他俩：两天之内，不问老师，不借助手机查询，这道题你肯定不会！第二天，再见到他们时，小滕密密地写了两页纸，蒙对了答案中的一个，但是没有给出正确的解题路数。小庞则面露难色，直接投降了：老师，我不会！
     看到他们没有做出这道题，我没有急于给出他们正确的答案，让他们回去再想。我想起自己当年上初三时，老师出的一道正弦极值题曾经让我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跟数学老师说起深夜两点钟我还在试图找出解题思路时，老师的一个点拨，便使我恍然大悟，从困顿中走出来。直到现在，那道题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
     第三天，还是在西甬路上 ，碰到小庞，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看他着急的样子，我笑着从旁边的办公室找了一支笔，在他的手掌上，写一步，问一下：明白吗？四步过后，这小子咧嘴笑了：啊，这样解啊！我笑道：方法不对，努力白费，记住解法了么？回去让小滕找我！接着跟他说：你好好学吧，我跟校长董事长争取过了，五一后准备参加一中的测试！小庞听后大喜，屁颠屁颠地去了，望着他跑去的背影，我知道，这小子的士气又起来了！
      一声“老师，再见”将我的思绪拉回，眼前的两个女孩，一边跟我打着招呼，一边迈着轻盈的步子，快步走向教室，很快地，她们便融进教室玻璃窗映射出的明亮的灯光之中。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七年级的学生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纷纷从教室里出来，在东甬路上排着队，要回宿舍了。他们教室的灯光熄灭了，长长的队伍排在了东甬路上，随着班长齐步走的口令，在老师的带领下，队伍开始慢慢地向北宿舍楼行进。我赶紧打开手电筒，手电射出一条光带，虽然不是很亮，但足以照亮到队伍的前排。那些缝在学生校服上衣背上的荧光条，在手电筒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每个移动的闪亮的荧光条，就像是一只飞行的大雁，而这只向北移动的队伍，就像是天空中的一行雁阵，整齐地一路向北，向北。
       随着七年级的学生队伍消失在东甬路的尽头，手中电筒的射出的光芒在周边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是那么地渺小，那么地微弱。甬路东的教室尽数隐没在夜色中，渐渐地睡去，等待着第二天黎明的曙光，穿过东边林立的高楼，重新照亮她，照亮她红红的墙，照亮她的每一块玻璃，照亮端坐在她怀里的每一个孩子红扑扑的脸庞。
       抬头西望，高年级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我关了手中的电筒，移步融进那通明的灯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