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仁慈

齐云健

残忍·仁慈
                                 文/石一
      清瘦硬朗的老黄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大嗓门进了院子，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腿脚发凉的我寻声出门。他已经和老陈、老王他们几个聊上了。
      不同以往的是，他摩托车后拴着着一条略瘦但很精神的半大黄狗。老庞黄刚办理了退休手续，卸掉了村小学负责人的责任。
     “退休了，秋也收完了，家里的农活都干完了，收拾收拾得进城给儿子看孩子去了。这条看家狗养了七八年了，没法带进城，寻思着给校长们改善改善伙食，你们勒了狗吃肉吧，顺便补补秋膘！”
      他边指着车后的黄狗边大声地说。
     “那感情好，狗肉大补，谢谢你啊！”老陈喜笑颜开地迎合。
       说罢，老黄把狗绳解开，拴到单杠架上。那狗似有所觉地望着他，不停地摇着尾巴，扯着狗绳给他打立正。
      “一会儿咱就勒，中午一起吃完再走呗，再整两杯？”老佟挽留着老黄。
       其实昨天老黄刚来办的手续，中午总校食堂炒俩菜，大伙喝了几杯，顺带着退休慰问的意思。两杯酒下肚，老黄已面红耳赤，说起他的退休生活安排和最近的遭遇，他最上心的还是哪条养了七八年的老狗怎么处理。
      “不了，家里还得收拾收拾，锁上门就走了。再说，狗养时间长了，自己不忍心……”老黄转过身去轻轻地摸了摸狗头，旋即转身跨上摩托车，随着发动机的轰响头也不回地走了。狗望向他走的方向乱跳着狂吠。
      “还得是老黄，真够意思。”大伙边七嘴八舌地边闲话边晒太阳。这也是总校机关上午的日常。时至深秋，天气转凉，又不到取暖期，正是难熬的时候。
      老黄原本不用进城，儿子儿媳都是老师，在本乡教书。半年前儿媳和别人相好被儿子发现，大吵一通后离了婚，儿媳撇下十岁的孙子调动回县西老家去了。儿子碍于颜面也申请调到了县城周边的学校，带着孙子住县城。孙子没人管，本可安享退休生活的老黄只好锁了家门进城了。其实打这儿媳一进门老黄就看出，她决不是省油的灯。儿子老实仁厚，怕是管不了咋咋呼呼媳妇。果不其然，婚后不久，各种传言就不绝于耳，老黄为了家庭和睦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子蒙在鼓里就将就着过吧。
     “这狗怎么勒？来啊，大伙研究研究？”眼看中午了，老陈在院里喊。
      “咋勒，我可不会，我会吃！”老佟和老齐打趣似的在门口站着继续闲话。老郭和老李转身进了屋。我连杀只鸡都不敢，过年家里杀猪我都先躲得远远的，等人把猪杀死了再上前搭手。再说了我还有个表要报，于是移步到了窗后。
      老陈是大校长，出纳老王是他的心腹。眼看没人上前，老陈有些急了。
     “老王，过来搭把手。”
     “咋勒，我也没勒过！”老王一边扭捏着上前一边嘟囔。
       那狗看有人上前似有所觉，边叫边后腿蹲地作进攻状。
      “叫什么叫，一会儿就吃你肉！”老王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呵斥。
       咋勒？都是只吃过狗肉没勒过狗的主。老陈试探着解开拴在单杠架上的绳子，忽然有所发现。他顺手把绳子往单杠上一甩，用力扯起绳头，狗一下子被吊起来了。那狗四脚一离地就开始边叫边乱挠乱蹬，带着本就不是很稳的单杠架乱摇乱晃。老陈眼看扯不住绳子了，老王急忙伸手帮衬。二人合力扯着，可三五分钟过去，那狗却没有一丝要死的样子，还在乱蹬乱踹。老佟老齐走近些远远地看热闹。
     “这家伙！真有劲儿啊！”
      这可咋整？老王急中生智，
     “校长，你拽着，我拿棒子擂！”
     他随手抄起木棍，抡圆了照着狗头就是一棍。狗嗷嗷大叫，棍子打折了还是乱蹬不止。这哪里是勒狗，分明是狗在做单杠嘛！
      看热闹的还在看热闹，忙工作的还在忙工作，勒狗的两个人又急又气却不敢撒手。
      躲在窗后的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尽管心有不忍又有些心惊胆战，但还是硬着头皮冲出办公室。既然不可避免就让它快些结束吧，于人于狗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迈着战士冲向战场一样的步伐，我顺手提起靠在台阶边用来劈椑柴的大斧子，冲着老王大喊一声，“闪开！”便瞄准狗的脑袋，抡圆了狠狠砸下去。只见那狗“呕”地大叫一声，随后后腿缓慢的蹬踢几下便没了动静。
     “好样的！”老汪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老陈长嘘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抓绳子的手，抹去头上大颗的汗滴。
    “嘿！真厉害啊！你们几个真能干啊！”老佟和老齐凑上前来，满脸堆笑的打趣。
       我则木鸡样站在原地，手握斧柄微微颤抖。不敢相信，实在不敢相信，自知文文弱弱的我居然亲手杀死一条大狗！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
     “来啊，吃狗肉喽！”老佟高声在食堂门口吼着，老齐先人一步进了屋。大家陆续围桌。一大盆香气扑鼻的炖狗肉摆在桌中间，大家礼貌性地相互推让一番变开动了。老郭、老李边大口吞咽着狗肉边暗暗嘟囔，“香！香”
      “来，大兄弟，咱吃上这狗肉你功劳不小，给你来一块。”老佟说着便夹一块带骨肉放进我碗里。
      老王似有不满地看看他有看看老齐，欲言又止。
      老陈端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