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第三十五章当权派与家人的福气(3)

梁贵才

                           难忘的岁月

            第三十五章当权派与家人的福气（3）

                                          (3)

       一九六七年春节，即大年三十儿。造反派们从那次揪斗父亲和我们一家子后，由于上边来了指示，搞大联合，学校复课闹革命，工厂，农村，学校，机关，部队开始向“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上转变。庄里的红人们也开始有所收敛，斗、批、改，成了当时的总政策和总方向。
       造反派们虽然趋于形式和政策所向，还是害人之心不死，大毒不出......
       那个运动的年代一切传统式儿的庆祝活动都被革了命。什么放鞭炮，挂灯笼啊，贴对联儿等等，什么都省略了。更何况走资派之家的我们，更是简化到家了——
大年三十儿，跟平常素日一样——吃的是玉米碴子粥，淹咸菜，也没人来我们家串门儿。前后大门都有警卫，暗哨的鬼昼夜盯着，也不许我们去别人家串门儿。那时没有电灯，电视。昏暗的煤油灯，也不让我们挑起精神来，只能早早吃饭，早早睡觉，过个安稳，太平年足矣！
       得！这与世隔绝，秋毫不犯，深居避隐的做法儿，也会招惹红头鬼们的坐卧不安。再揪斗行暴已受限不允了。但是，没过害人之瘾的坏种们还是心痒难挠。想方设法，变着招数在戏弄我们一家。为他们出心而打我们家的主意。——我们刚躺下，不脱衣裳盖着破被，滚着炕席。前院就有了动静。小狗也使劲地狂叫起来。
        我们的前半院儿是姓许的一家人。他们的外地间儿从打我记事儿就没插过门。因为我们出入前大门，必须从许家房中穿堂过屋。所以，他们嫌费事儿，前门总是掩合而不插。我们二十四小时都可通行。早就习惯了。我们两家共用的前大门，是多年失修的伙家大门。东半拉儿是马老太太家的权属；西半拉儿是老许家的权属，我们家是住后半院儿，只有通行权，没有所有权。大门一直破烂着。没人张罗修缮。破大门五指露缝儿，门闩子从外边一拨拉就开。再说，老许家成分还高，也是不敢乱说乱动，怕引火烧身的主儿。
       好像有人说话！还有轻微的铜铁器碰撞声。父母亲听到这些动静都很纳闷儿——这大年三十儿夜晚，怎么会有这响动？就都起身爬上窗台儿，从窗缝儿往外窥视。我也趴窗户缝儿往外看。嘿！院子里黑鸦鸦，站满了人。但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是讨伐队儿？是贼伙过不起年偷抢东西来了？是红人造反派？看不准。
       没有月亮的夜晚，更觉莫名其妙的恐慌。
       恍恍惚惚中看它们长得啥都象，就是不像人。因为人，做什么事都是光明正大的。这大年三十儿晚上鬼鬼祟祟的还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当时就是这么认为的。我起身想出去瞅瞅，被父母拦住了，怕我出一失二错。也就五六分钟的时间，锣鼓镲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我们都没出屋，让他们敲，使劲儿的敲吧。大年三十儿，正好寂寞难熬，有这帮精灵们给我们拜大年，驴球马蛋儿给我们锣鼓助助兴，驱鬼除邪，还真是求之不得咧！花钱雇都不一定雇得来。大年三十儿，他们还真算是孝顺，还没忘了给走资派一家老少送点爱心，送点儿温暖和欢乐来。这也算是：父亲干这么多年革命所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一次奖赏吧！连左右邻居，街坊对门儿都跟着借父亲的光咧！！
       真是“革命”革昏了头，整人整出了花样儿来。他们自以为聪明——大年三十儿，来精神骚扰，让老梁一家子心惊肉跳魂不附体，过一个憋气年。可真是太聪敏过分了，聪明到了极点，就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它们给老梁家得天独厚的赏赐，还真是一份丰厚的大礼。我们可都乐领不拒了！
       他们得志便猖狂，只妄知其然，却忘乎了所以然。
我们屋里一直没点灯，外边不容易看到我们屋里，我们在屋里可以往外恍惚的看到他们。我边听着，那响脆而有节奏的锣鼓点儿，咚咚嚓，咚咚嚓，咚不咙咚嚓嚓嚓，......
       我的心情很快就融入到了鼓乐喧天的节律音境当中。丝毫没有讨厌、恐慌、气愤的心理情绪反应。我的心态很平稳，我笑咪咪的窥视着这帮野鬼猫神，嘴里不断地小声鼓励着他们:敲吧，敲吧，使劲儿地敲吧，不花钱的享受真是妙不可言！敲吧，敲吧，不请自来的东西们，看哪个龟儿子打退堂鼓，看你们的革命精神气儿有多大？！敲打到天亮就是大年初一，我们梁家可就是锣鼓迎春，大吉大利，新的一年那可就祥和大顺了......
       看起来，他们的革命钢力还不够，意志还不咋强。只能是些茅厕里被一场风吹起的自臭而不嗅的一堆手纸垃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