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第二十一章父亲的心计与梦

梁贵才

难忘的岁月

第二十一章 父亲的心计与梦

父亲是位注重选拔干部人才的支部书记。特别是有文化、有知识、年轻的干部人才他非常喜欢。总是想着挑选出类拔萃的优秀人才充实领导班子。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重点培养，储备接班能才。但其结果总是与事愿违，让父亲寒心失望――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村前后换过三个大队会计：一个刘连克；一个马久钩；一个马夫林。
这位刘连克是我记忆中的第一任会计。是“四清”运动中被赶下台的“四不清”会计。他的错误主要是贪污、多吃多占、乱搞男女关系。村会计这角色在农村属于实权派，是个能围人，很少伤人的差事。
刘会计当年有四十五六，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膀宽吾大，四方大脸儿，黑黄肤面。两眼圆却不停地紧挤咕。可能是一种习惯或养成的毛病吧。不过，乡村的人们都这么说“好挤咕眼睛”的人，是“道眼儿多”的象征、表现。说的蛮有道理――一千口人的大村，好男人有的是，那刁邪骨肉的女人却单单跟刘会计盈媚笑眼的缠绵不休，打得火热。足可证明，好挤咕眼睛的刘会计确属高手超凡。
刘会计从打“四清”倒台，败落后，再没有卷土重来的底气和人气了。一直过着类似“劳改犯”、被村里人唾弃的“五类分子”的日子，从此，也算定型了他的一生。锅炸瓢飞，淫情线断缘绝。

我记忆中的第二位会计出现了。也是马家大户，兄弟六个，他排行老三，大高个儿，体形适中。日常表现：不张不狂，文静稳重，很像个大姑娘，他叫马福林。这小子是刘会计“四清”下台后，经父亲精挑细选的“心尖宝贝”。先让他当了大队会计，干中考察把他当干部苗子重点培养。以前，因家里哥们多，几乎没人给他介绍对象。这小子刚上来，倒有三分钟热度，正正规规，没有掉样儿。正在父亲高兴得抿不住嘴的时候，他得了一场大病。象一瓢凉水浇在父亲的头上。父亲由笑变成了悲。这小子一病倒，给了父亲很沉重的打击，恐怕这小子万一有个意外。
那些日子，父亲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守护在这个小子的身边。说一句一点都不过分的话，父亲从来都没有像对待这小子那样对待过我们――他的亲儿女。
每当父亲回到家，母亲就问这小子的病情有所好转没有，我偷窥父亲的表情，他很低沉，眼里转泪儿，心情悲痛。我很纳闷儿，父亲为什么对那小子那么好?那样的重视和关心?这个疑团我怎么也自解不开。不知咋地，我想起了“四清”运动那次总结大会，父亲在大会上“呜呜呜”大声哭的场境，又联想起父亲自我检讨，他的决心、表态。我才悟懂：父亲是在用心地培养接班人，把这小子当成了自己得意的眼花儿。父亲对他可真算倾注于一身，诚心于一意了。几个月的时间，慢慢地熬度而过，这小子病在其身，父亲心如刀铰，又心急如焚，我也心领神会了。
那小子病好之后，父亲可乐坏了，整个情绪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可是，“文化大革命”运动来了。父亲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却成了要整垮父亲的首当其冲的“干将”。他小子给父亲写的“大字报”最多，内容最繁杂，语词多有诽谤恶咒。因为这小子文化最高，笔杆子硬，表面沉稳，却含黑水一腔。父亲跟他搅了一年多的“马勺”，他却足迹未露。可是，他对父亲的性格脾气、言行举止，心里动态却了如指掌。
这小子把所有的记过父亲小账的人全发动了起来。机会来了，老账新账一块算，赤裸裸地暴露了不整垮父亲决不罢休的横心态势。
那是六六年、六七年间，我才十四五岁。弄不懂人间的事儿是那么样的复杂。人心的难观难测又难辨。平常素日，瞅着都挺好，别说对父亲都是有礼有貌，客客气气，就连我这十几岁的孩子，他们都会对我有说有笑，亲近热乎。别人先不提，兴许有些小摩擦，就单说当上了大队会计的这小子，你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象小花儿一样辛勤地栽培伺候你，把心血都倾注在你这颗小苗子上，也没有旧仇新恨，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何能坑你、伤你、害你?从别的方面说，父亲在他面前没有短处，我绝对相信。父亲不会干出任何对不起这小子的事来的。我相信父亲的正直的为人，他一身正气、光明磊落，他有话说在当场，明打明来，从不行那背后整人，暗谋施诡，捅刀子的卑鄙下流之为。
罢了，罢了！“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又重演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古训被父亲忽视掉了。
父亲身板儿除患脉管炎，还算不错。资格也老，又不犯大错误，凭他的各方面条件，这书记位置能坐到七旬不免。何时有他们“登基”之日啊?可这天赐良机已降，何不借机成雄！他们知道：如果不强行的、不折手段地把父亲搞垮搞臭，当“统治者”的梦就会失而不复。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所以，昧着良心，狂热兽性，串拢鼓动流氓，歪嘴邪神，编造伪证假据，造谣诬陷，生贴硬扣等。凡是人所不能为的，他们都干出来了，凡是禽兽畜牲想做而做不了的，他们也做到了。他们把运动看成了“乾坤更世”的“定数”一样......

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见他发过火儿，撅过嘴。笑面虎、白脸曹操的九钩子，这些绰号已经被庄里人们公认了。他在工作上轻拿轻放，从不踩泥儿，也不揽瓷器活儿，见风使舵，取中间之利，奸尻愚人。这人叫马九钩。长相很单调，四十四五岁，一米六个儿，留长分头，大眼微凹陷，脸庞下窄上宽，尖下颏儿，上床镶着金门牙四颗，给他好笑的大嘴倒增添了七分文雅高贵的色彩，显露着他那种自傲的“贵族”身份。
这位会计是我记忆中的第三任，他原来是第五生产队的会计。“文化大革命”运动中，由于马家派系相争，“福尧派系”击败了同姓的“少良派系”，当上了运动正激烈时期的村会计。还是先揭开一下本位第三任会计的历史真幕吧――
他是被“四清”运动轰下台的小队会计，也是戴着“四不清分子”帽子的“楼上人”。主要问题是贪污吞搂、男女关系，退赃退赔的主儿。
可惜！父亲的大小“伙计们”，不管是怎么上来的，真是一个赛一个。这也让父亲伤透了脑筋，总想找一个好苗子成个人，接下父亲的班儿。一个个不争气的东西们。都给父亲丢了脸。父亲越是想要一个干净的“脸蛋儿”，总是被人家左一把右一把给抹得污黑脏兮。想做个正经八百的人可真难呀！！（后话：父亲在“文革”后的一九七〇年，确实找到了一个，才放心大胆地交了班儿)。
“九钩子”会计是父亲从来就瞅不上眼的“不放心”之类人。他的人品本质不于人受。心眼子不好使，又毒又猴。因此，父亲一直压制着他。不提不拔。怕他上来后祸国殃民。十个心眼儿九个黑，只有一个好心眼儿，还留给了他自己。
“文化大革命”运动这一来，却成全了这个“权势饥渴”的“九钩子”！
他们把父亲这个“走资派”整下了台，他才有机会登上了两眼滴血、梦寐以求的大队会计的宝座。可想而知，为了圆他的美梦成真，他对整父亲是何等的卖力气、何等的绞尽脑汁、何等的狠毒、又何等的废寝忘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