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女哭倒的那片长城

王霁良

      孟姜女哭倒的那片长城，知道在哪儿吗？淄博的文友说，——在淄川东南，孟姜女，历史上确有其人。我原以为哭倒的是秦长城呢，文友说那哪能呢，信我的吧，秦长城那么宽，青砖石砌，内可跑马，哪里能哭倒？——我说你说的是明长城吧？文友说哪里哪里，我给你讲讲当年孟姜女是怎么哭倒长城的吧。
      你知道齐长城是咱齐鲁大地的脊梁，西起济南的长清，东到胶东的黄岛，一千多里，大多依山就势垒筑，泰山北麓山脊裸露，多石无土，齐长城就是石片叠加而起的，这石片又不规则，一层层的间或要用小石片嵌缝才能稳固，孟姜女扶城墙哭夫，呼天抢地，“结发为妻子，席不暖君床。”现在夫君累死不见尸身，一下就哭了好多天，一边哭一边诉，那些松动的小石片被她抠出来滚落山坡，本来就依山而建的长城失了支撑点，这才倒掉了一大片呢。
       ——原来长城是这么哭倒的，既非地基不牢，也非山风强悍。
       ——“高哭三声天也暗，低哭三声地也昏！”要这么哭，长城没有不倒的。文友说，孟姜这个姓氏好像只有齐国才有，我们这里相传的是齐人姜氏女沿长城一路寻夫，昏倒在劈山脚下，被一对孟氏夫妇搭救，认孟氏夫妇为义父义母，当地人才改称她孟姜女的。呵呵，听君一番话，不得不说长了见识，此前我也知道齐国的女子多名为姜。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曾去淄川区东南的淄河镇采访，正值落叶时节，树叶雁阵一般列队而下。我和摄影师登上有名的劈山，穿过一线天，再往上就是齐长城了，据说这里是保存最好的一段长城，建在海拔700米以上，连绵不绝，爬上去挨近垛口，下面即是悬崖，一侧几乎垂直地直落进谷底，可是够惊险的，据说这里就是孟姜女哭倒长城的地方。那时梦泉旅游区的领导虽这么说，还指着一段断墙给我看，我也只是听听而已，并不真信。上得山来，就看到斜靠在城墙上的千年石门，石门近半尺厚，重有千斤；古兵营遗址被风中喧哗的衰草和酸枣覆盖，保留着兵燹的烙印，看去严峻、枯槁，山风磨亮了一个个垛口，并时不时越过垛口攀上顶峰，铺展它的威严，威凌四周的山村；一只花喜鹊站在垛顶上吹弄羽毛，凌空御风如一尊神灵。劈山山顶应属于崮顶，和蒙阴的崮山很相仿，只是更峻拔，直插苍穹如鲸鱼鱼鳍，显得那样超凡脱俗，默默地打量着脚下的旅人和隐没峡谷中的山路。
       驻足古兵营，仿佛身边不远就站着执戟的古代勇士，那一个个垛口就像远去的驼队，更远的长城一如蛟龙飞腾岭上。天空明净如洗，透过树枝，远眺更远的混凝土一般灰色的山峦，俨然一部书卷，让心胸变得更加高远。这里的山野是寂静的，似乎城墙上青嫩的呼吸都能听到，孟姜女的哭声，又远在哪里？导游告诉我，因为山势险峻，早年山顶上曾驻扎国民党军队的一个排，半个月才下山一次，因为地势险峻，日本鬼子都没敢打。
      劈山上的齐长城不足半米宽，孟姜女的夫君范杞良（一说姓万）修筑长城，死后是怎么筑进这一段墙体的呢？也许那时候城墙更宽更厚实吧。想那范杞良临死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吧，可怜那孟姜，扶墙寻夫，那首《孟姜女哭长城》，早已深入人心，“一哭长城泪汪汪，点了银灯裁衣裳；二哭长城泪纷纷……”，各地的版本不一样，下面这个更具文学性：
     “哭一声我的夫啊，范郎夫啊！
     长城寻君君不见，
     你半为风雨半为尘，
     你孤魂飘渺在何处哇，
     只见苍天乱飞云。
     实指望鸳鸯交颈同生死，
     实指望莲开并蒂结同心，
     哪料想西风偏送梧桐雨，
     风卷落红碾为尘，
     ……寒衣送到夫君死，
     孟姜何以慰孤魂？……”
     这是多么撼动人心的呼唤啊！就连长城脚下的野生的黄栌树也伸出了呼唤的手臂，耳畔萦绕这样的哭声，远望劈山满目肃爽，上苍啊！若您有眼，就这个哭法，不管用的什么调，不管哪儿的长城，不管哪儿铁血治下的上层建筑，都该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