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路灯下

王霁良

      公园不大，在小区正中央，叫不上名字，圆形，二三石凳，三株石榴四五垂柳，靠小区的墙边一排蔷薇，景致大致如此。
      绕园有窄窄的环形石子路，一盏明亮的路灯处在北首。这是一个太阳能节能灯，半球型，灯头上面有棋盘状太阳能电池板，灯罩里有十二盏小灯头，四四方方，若三排则一排四盏，若四排则一排为三。晚饭之后，我通常在这盏灯下读十几页书，影子被路灯蚕食得支离破碎，读书则只能站着读，一坐下，光线就差了，几年下来，大约读过千页，相当于三四本的样子吧。
       驻足灯下读书，初时还有些忐忑，生怕路人指指点点，碰上熟人也恐惹人笑话，让人觉得矫情。也确有一二熟人路过时打过招呼，问上几句“在这儿看书，蚊子不咬吗”、“不冷吗”、“不损眼睛吗”之类，不熟识的到跟前时也会冒一声“这么用功！”、“忙备课呢？”、“来考试的么”，时间一长，也就没那份敏感了，夜间行人本就稀少，“谁了解，别人的心，是座黑森林”，既然白天外出都是腋下夹着书，晚上散步自然也得携带一本。
      在这样的路灯下读书，时间大都不长，于书的选择就有讲究，书不宜是大部头，短文选、短诗选为佳。夏天蚊虫多，站着不动会落一身疙瘩，自然读不了多少；秋天露水重，时间长了骨头都要返潮，也不行；天又冷得站不住，手不能持书，看个三五页就须离开。只有春天坚持的稍微长些。
      夜晚的小园是沉寂的，黑黢黢的石榴丛参差掩映，远端的雾似一道白墙，大理石石凳在路灯下闪着微光，暗沉的池塘在小园中央如黑镜子，现在夏天已过，蛙们的谈话终止，蝉也不再鸣，路人也是无声地走过。久雨初霁，秋虫缠绵吟哦，身边的草地有股香甜味儿，在清凉的空气中游荡。灯下捧书，碰见精彩的诗句，有时也小声念一段。周边的树丛发出轻微的飒飒声，如女子衣裙的窸窣，好像真有来人听一阵似的。月亮转动她的门廊，照着斑驳的石子路，石子路也不能长站，硌得脚疼，幸好灯杆下有一不大的方形水泥板，有时歇歇脚站到石板上，既不占道经营，也免皮肉之苦。石板较路面矮，站到上面，“举头三尺有神明”，书么，距离灯还要远一点，不算明亮，但字字看得清。眼累了，也可远望一下魔幻般的城市灯火。
       渐渐就有了规律，晚饭后腋下夹着书先绕园溜上一圈，宽慰一下肠胃，到了公园里便老老实实站住，扯出书，身边是细细的路灯线杆，脚下是自家的影子，倒也是很惬适的，也有不见影子的时候，那是白雪覆园之时，月光、路灯光、居民楼窗口的灯光，还有远处高楼的霓虹，把个园区辉映的遍地金黄，似有北极白夜之景象，那是最迷人的时候。
       这样的读书场地，几年里专属于我，这么些年灯下阅读，身体有受益，腹中多了些知识，坚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