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有好报

邓承烈

一、卖李子
“买李子！来买疆安李子，今天的李子又大个，又新鲜，快来买呀----”聂袖里停好他拖来的，装着李子的木板车，向着市场上大声地叫喊着。市场上的人多，听到喊声的都围了过来----“这李子还真是新鲜，买五斤。” 那年轻男子听老婆说要买五斤，便阻止道，“买那么多做啥？吃不完还不是坏了。” “一时半会坏不了，那李子新鲜，皮上的霜都还在，又大个。我还想给妈买点回去----”大家看到这对小夫妻，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便都开始买----没过多久就把这小木板车上，装的李子全买光了。他端着那装钱的纸盒，到路沿上慢慢地理整起来----待他把那些散乱的钱币，数理齐整后，才发现，小木板车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妇人，身边还带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她们是母女----
二、你们是不是饿了
“你们为啥坐在我车上？快下来，我要回家了。” 那母女没理会聂袖里，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种乞怜的子，犹其是那女孩子，还有些害怕。“你们是不是要钱？”聂袖里在刚才数好的钱里面，拿了一张拾元的出来，然后把纸盒递了过去，“我今天这一车李子就卖了四十三块钱，我留十块，剩的都给你们。” 她们仍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摇手，表示不要他给的钱。“不要钱？也不说话，你们是哑巴？不会吧，不会娘俩都哑到一块儿去了----”聂袖里见娘俩有些可怜，就没有急着赶他们下车，“你们是不是饿了？”那小女孩咬着嘴唇点了下头，“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三、那母女赖上了他
聂袖里买了四个肉馅包子和三个馒头，他给了那女人两个包子，剩下那两个就递给了小女孩。那女人有些过意不去，便把包子递过去想要换他的馒头，“不用了，我这三个馒头，比你那两包子还多一个，” 那女人笑了，聂袖里从车旁挂着的口袋里，拿出一瓶从家里带来的水。“慢慢吃，吃了喝点水，别噎着了，吃完了，就带着孩子回家。” 那女人吃上包子后，刚感受到了点安慰。忽然又听说要叫她们回家，她不高兴了，她把手里的包子仍下了地，并摇摆着头大声地吼叫起来，似乎在说，“不----我不回----” 她这一闹倒把聂袖里搞糊涂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别把它扔了，那包子，是我都舍不得买来吃的----”
聂袖里没法让母女二人离去，就只好让她们坐在车上，把她们往回拉。
四、请几个亲戚来喝顿酒，这事就算成了     
“----村长，你看我该怎么办？” 村长听聂袖里讲完被那母女赖上的经过后，回道，“怎么办？你从哪里把人家拉回来，照样拉回哪里去不就是了。”“不行，他赖着不走----” “真的不走？” “打死个人都不走！” “那就让她留下吧，正好，你都四十出头了，还没有找到婆娘，就让她做你婆娘好了。” “不好吧，要是人家男人来了，说我拐走了他老婆----？” “你拐了吗？” “没有，是她自已赖着不走的。”  “那不就对了嘛，退一万步说，大不了把人还给他就是了。”   “怕是要不得----” “有啥要不得。你看哪一天，出几个钱办一桌席，请几个亲戚来喝顿酒，作个证，这事就算成了。” “行吗？” “有啥不行，只要我说行，那就是行。回去吧，别在这里跟我哆嗦。”聂袖里似信非信的，还有点害怕的转过身去，他还没走几步，又被村长叫住了，“记住请客那天别忘了叫我----”
五、他想洞房
是个男人都想有个女人，也想做做那男女之事。聂袖里当然也想，更何况他已经四十岁多一点了。宴请了亲戚之后，晚上就要入洞房。他今天的酒喝得不少，趁着酒兴，便摸上了那女人的床，那女人像是不愿意，便把他推了下去。跟着女人睡觉的小孩子看见了，惊怕得坐了起来。聂袖里从地上爬起来，想再次上床，但一看到那孩子，便停止了行动。他觉得，她是怕在孩子面前，做那事儿不太方便。于是便强抱着女人，去了自己那屋里，他把她重重的扔在了床上。然后去关上了门，转身就急急地向着床那边走去，接着就开始脱起了衣服来----
六、你还是回到那房里去吧
她被他抱进这屋里来的路上，一直都在不停的挣扎，企图挣脱出他箍着自己的双臂----她挣扎累了，以致于没有了力。她摊在床上看着他关门，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脱衣服----她害怕极了，她知道她再也没力量抗挣了，即便是有，未必就对付得了这个年壮力足的男人。情急之下，她摸出了那把随身带着的小剪刀，她拿着那剪刀，并没有对着他，而是对着自己的胸口----
这时候，那个欲火中烧的他，倒怕了起来。他连声道，“别！别----千万别，我把门开了，你还是回到那房里去吧----”
七、等着吧，看有没有能回家的机会、
“你是不愿意嫁给我，嫌我大了你许多？”那女人摇了摇头，“那是嫌我穷？”那女人还是摇头，“还惦记着你男人？”那女人没摇头了，但也没有点头，也没出声。聂袖里这下像是明白了，“那你们就该回家去，为啥要赖在我这里？” “我们没车费钱----”一旁的小女孩用那稚嫩的声音回答他。“没法，我也没钱，我要是有钱，就给你们----” 他一边说一边去抱着那孩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你知道你们住那里吗？” “滇阴。” “那地方太大了，你得说具体一点。” “再说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到了滇阴，妈妈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等着吧，看有没有能回家的机会，不过这事还是比较难----”
八、----万一遇上了人贩子----
“你真要用那木板车，把她母女拖回滇阴？”聂袖里向问他的村长点了点头。“你们都做了大半年夫妻了，舍得让她走？” “人家老念着自己的家，再说，我和她是一回夫妻都没做过。” “你有那么老实？要真是这样，你不白养了她娘俩大半年？就算要让她们回家，你给点钱，叫她自己走不就得了。”  “从疆安去滇阴，两个人的车费，听说要好几大百，我舍不得。还有，我看那女人的脑子不是很活泛，又带着个小孩子，万一遇上了人贩子----” 村长听聂袖里说完，笑了笑，“我看你的脑子才不活泛，平日里卖点李子，赚不到几个钱也就算了。没想到这种亏本的买卖（指善待那母女的事）你也做 ？ ” 村长笑话了他之后，还是伸出了大母指，“活雷峰----”
九、高速路上
聂袖里为了抄近道，便直接上了高速公路。他们也经常被阻拦，不让上道。他也不敢硬闯。他们白天稍侍休息，晚上又要趁着车多，收费站的人忙于收费的时候混上高速路。高速路上，也有巡逻车，这次他们就被巡逻人员给逮住了----
“木板车上那两个，是你什么人？” “啥也不是----” 聂袖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检查人员，随口就这么说了。检查人员，去拍了拍板车上躺着的母女，想叫她们坐起来问问。她却不愿意坐起来，也没说话，只睁着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他们。检查人员怕自己处理不好这件事，便将他们三人送去了派出所----
十、派出所里
经过，派出所民警一番询问，知道了他们的情况。“高速公路上的车多，车速又快，你用这种木板车拉着人在上面走，多危险！要这样继续走下去，早晚会出事。”  “我们都走了十几天了，也没见出事。” “那你不是还走出经验来了？告诉你，就算不出事，你这样在高速路上行走，也是违法违规的，再说疆安离滇阴六千多公里，就凭你拖着个破木板车，能送她娘俩倒滇阴----”聂袖里被问得说不出话了。警察继续道，“不过，你倒是个好人。” 警察又看了看那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母女，“你们 是饿了吧，我先给你们弄点吃的，一会送你们到救助站----？”
十一，他送走了那母女俩                                            母女俩上车要回滇阴了，车票是救助站买的。车就要开了，她们看着来送她们上车的聂袖里，似有感谢之意，小女孩望着他叫了声‘叔’，那女人也向着他招起了手，还流下了泪。他同样也朝着她们招手，还大声地喊出了‘再见’。高铁站的广播里，播出了马上就要发车的信息，那女人很是不舍，她从坐位上站起来，带上女儿就要往车门口跑，可是她慢了一步，车门关了，车起动了----
聂袖里等车开了之后，才启步往回走。送走那母女后，本应感到轻松的他，却又感到心里头空落落的，在有这对母女陪伴的日子里，他没有了孤单和寂寞，还多少有些儿快乐----
在救助站的帮助下，他也回了家。照样回去过着那单纯的，没有拖累却又索然无味的光棍生活。每当李子成熟的季节，他还拖着木板车去卖，那新鲜个大、甜脆可口的疆安李子。有趣的是，他又碰上了赖他的人----
十二、他被一老妪讹上了
“你撞断了我的腿骨，快赔钱给我----” 聂袖里刚清理完纸盒里面的钱，就听到叫赔钱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了，空板车前面，躺着的老太太。“老人家你是自己跩（川渝话，意为跌倒）的吧，我车都没动呦！” “你想耍赖嗦，撞了人还不认账。” 聂袖里见那老妪耍起横（横字在重庆话里读hun，耍横就是发泼耍赖的意思）来了，便急了起来，“老人家你凭良心说，倒底是我在耍赖，还是你在耍赖。” 那老妪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头向着聂袖里撞了过去，“你耍赖，你耍赖，赶紧赔五万块钱给我，赶紧点----”有人叫他给钱息事，他听了，他把今天卖李子的钱全给了她，老妪一看只有伍拾陆元，还是零碎的散钱，“你那点钱不够，还差得远得很----”
十三、帮他的市场管理员
市场管理员来了，“老太婆，你讹钱嘛，也要找对人噻，你找他要五万，他哪里拿得出来。他的情况别人不知道，我还是晓得些。五万块他真的拿不出来，哪怕你要杀他，他也拿不出来----” “那伍拾陆块钱也太少了些，他家里一定还有，我得跟他回家里去拿。” 说完她就爬上了那辆木板车，聂袖里也说，“好，回去拿吧，我可能还有两仟块钱----” 市场管理员原本以为能帮到他，谁知他竟老实到这种程度，市场管理员无奈地摇了摇头，“憨憨呀！憨憨耶，你硬是他妈个憨憨。” 他眼睁睁地看着讹钱的老妪，坐在平板车上，被聂袖里慢慢地拉了回去----
十四、我要在你这里养伤
“老人家我就这些了，再要就没有了。” 聂袖里一到家，就去把那两千元钱找了出来，双手递给老妪。老妪接过来就放进了兜里。“天太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走。你好好的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明天也不走，你把我给撞伤了，我要在你这里养伤。” “可是我家穷，伙食不好，你吃得习惯？”“没事，你能吃，我就能吃。”
饭后他把老妪安顿好，便要出门，老妪象是怕他出去躲逃，“你要去那里？” “我去树上下点（摘点）李子，明晨一早好拉去市上卖。你不是受伤了嘛，我也顺便买点肉回来，好给你补补----”
十五、这老妪竟讹出了个儿子来
“----老人家，你不是受伤了吗，咋在家里做起事来了。我每次回来，你都把饭菜做得好好的，我倒享起现成来了。我看你也不象是一个，讹诈别人钱财的坏老太婆，反倒象是我的妈妈。” “像吗？我都六十多岁了，当你妈妈也是当得的，以后你就管我叫妈妈好了。” “你没儿子吗？” “我男人死了，有个女儿，后来也死了。” “那正好，我以后就是你儿子了，我两千块钱买了个妈妈回来，真是划算！” “儿子，妈也划算，妈有儿子了。妈我姓张，是出了名的讹妪张，没有正当的生活来源，就靠着讹人为生。你就不讨厌我这种坏人吗？” “没事，咱们以后不再讹人就是了，以后我来养你。”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我早就听人说，你为人忠厚老实，本不忍心讹你。但经验告诉我，越老实的人越容易讹上。没想到这一讹，竟讹出个儿子来了。我有了儿子，以后肯定就不再去讹人了----”
十六、他哪得罪我哟，我是替他不值
“村长，我们莲花村这个聂袖里，真是个憨憨，头回拉了一对母女回来，白养了人家大半年，费了些力才送走，这回又拉了一个老婆子回来，还认她做妈妈，你说他是不是哈（傻）嘛。” 一村民没事干，找村长聊聊天。 “这叫做好事，你自己不做也就是了，不要说人家哈，人家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 “他做了恁多好事，咋个还是光棍一条？堂客（老婆）都找不到。” “那是他的时运没到，等时运到了堂客自然就有了。” “时运！他都四十多岁了，只怕时运还没等来，人就老了，那时候更没人嫁给他了。” “你空话哪得那么多呦，像他妈个婆娘家一样，一天扭到聂袖里说事，他得罪你了？” “他哪得罪我哟，我是替他不值，拿些钱去救助不相干的人，还不如积攒下来讨个婆娘----” “你别为他操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俗话说，‘有一颗钉钉，就能挂上一个瓶瓶’。这世上，只要有一个男人，他就得配上一个女人。我相信，他肯定会找到婆娘的----”
十七、我是聂袖里的婆娘
“嘭、嘭、嘭----” “你们找谁？”讹妪张打开门一看，是一个带着小姑娘的年轻妇人，“这里是我的家，我回家来了。” 老妪有些莫名奇妙，“这是聂袖里的家，怎会是你的家？你是谁？” “我是聂袖里的婆娘，他人在哪里？你又是谁？咋会在他屋里？” “壹、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他在地里做活路（这里指干农活），你们稍微等等，我去叫他回来----”这老妪心想，‘我干儿子打了一辈子光棍，还真想他能有个婆娘’，老妪急急忙忙地跑到地里去找回了聂袖里----
十八、他似乎想起来了，但马上又觉得不对----
小姑娘见到聂袖里，先就喊了声‘叔’，然后扯了扯那女人的衣角。那女人立马就叫上了，“哥！你还记得我吗？” 聂袖里看着眼前这个叫他的女人，似乎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她是谁，他摇了摇头，“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我是你堂客----” “你别乱说，我婚都没结过，那来的堂客。” “我们结过婚，你还请来村长和几个亲戚吃过酒。” 聂袖里听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了，但马上又觉得不对，“我记得那个女人是哑巴，你会说话，你不是----” “我本来就不是哑巴，那时候是为了，不让你知道我的情况，才假装成说不出话的哑巴----”女人又指着身边的女孩道，“这就是我的女儿，那时才五岁，现在都快十二岁了。”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六年了，聂袖里更是认不出来。倒是小姑娘的记性好，“叔，记得你还抱过我----”
十九、再多两个人我就养不活了
聂袖里还是有些犹豫----
张老妪发话了，“儿子，她们说的经过你都认，为啥就不认她这个人呢？你就认下她嘛。” “妈你别忙着帮她说话，我们根本就没成夫妻，记得那天晚上，她床都不让我上，还用剪刀对着自己，以死来抗拒我。还有，万一她是来冒充的，住上一段时间又走了，我不是又白养了她们？” “儿子你是个好人，一向都在做好事，再多做一次又何妨，你就认下她吧！”“不行，我养你一个人就够了，再多养两个，就养不活了。” “妈不要你养，只要你有孝心就行了，妈我有钱，现再没拿出来用，是想留着给你讨婆娘的----”
二十、你们这些有钱人干吗都跑来赖我
“哥，我也不要你白养，我这次不但带得有钱来，还有证明和身份证，我们先去把证领了再来请客，你就可以放心了----” “这样说来，你们都是有钱人？你们这些有钱人干吗都要跑来赖我，这样有意思吗？” “我们想来帮帮你不行吗？” “说个老实话，我连你叫啥各字都不晓得。当时觉得你是个哑巴，也没问，问也怕是问不出来的。问你女儿，她也吱吱呜呜的不愿意说。那时你们还是很困难的----现在咋就变得有钱了呢？” “这位老人家和我姐都感受过你的善良，觉得你老诚可靠----” “你姐----” “你先别问，听我往下讲。----你也并不傻，还能怀疑到我可能是冒充的。你怀疑对了，我就是冒充的----”
二十一、她真正算是遇上好人了
“----我和我姐是双胞胎，我叫徐琼，我姐叫徐莹，我姐的确是个哑巴。
姐夫在岳阴因工伤亡，我姐处理完后事，就带上赔付款和孩子往回走，途经疆安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父亲病重----
还没有转好车，身上的一应钱物都被偷走了，后来就遇上了你，就算是赖上吧，不过，她也是没办法。她一心想着回家，就不愿意和你成为夫妻。你也没有怨恨她，还打算用平板车拖着她们回滇阴，她真正算是遇上好人了。”
二十二、你们才应该是好人----
“----回到家后，几年之中，父母先后都死了，我丈夫也死了，生前也没给我留下一男半女，不久姐又死了，我的亲人都死一块去了，我伤心得差一点就不想活了。后来想起了姐临终时说的话，她说你很好，并得到过你的帮助，希望我能替她报答你。我先时不太愿意，认为天下之大，哪里没有男人，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嫁给一个大了自己十几岁的男人。后来经不住侄女的纠缠和劝说，就卖掉了家中房产和各种财物，到疆安来找你这位好人了。” “你也别说我是好人，你们现在都是有钱人了，还愿意带着钱来接济我这个穷人，你们才应该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