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了哪里

幸福梅

睡着，隐约觉得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是在敲打室外橙黄地砖？还是随着隐隐的晚风，在摩擦灰蒙蒙的梦？

雨，下了吧，到底下在了哪里。

38.5℃的体温，是梦照进现实的温度，亦让现实融进恍惚。

烧得头疼，右边脑袋有块生锈的铁片，斜斜从头骨插进大脑深处。

要拔它出来，我痛的来源。

谁说拔不得？这不是我身体的组成，是异己，是外来的侵略物。它冰冷且锈迹斑斑，温热的血肉之躯在与之搏击，柔软对抗着刚硬，抗着，扛着。

雨还在下，它是滋润我，给我力量，还是腐蚀我，助我落荒而逃，我要如何才能知道。

问心~

问道~

黑色心幕闪现四个金字。

心？

道？

我的心在哪里？道又在哪里？

这黑色幕布是我的心吧？

不，不，不要暗沉的心，应该是鲜红明亮，闪着淬炼过的力量，是我曾经拥有过的那样。

曾经拥有过的，何止那样一颗心。还有羞涩的笑容，纯净的眼眸，蜜色唇瓣和轻盈的肢体。

轮转，轮转，每一次的转世都找回又丢掉，属于我，又不属于我。

什么才能跟随我一起永生，是僧人无声的眼泪，还是修行时洞口的清辉；是爱人执手相看泪眼，还是拥抱时的旋转；是战场上将军的佩剑，还是白马厮磨鬓边。

不，都不是，是那雨丝，是细润的滋养，是生生世世跟随而来的爱，由心生，又寂灭于心，是无爱无不爱，是更高层的至爱。

闪电照亮永夜，道法自然流转，生生世世求而不得的，是心的本源，是生命的本质，是光，是慈悲。

道在山川明月间流淌，道在低谷溪流里穿梭，道是追寻，道是守成，道是呼唤，道是寂然，道是我们的视而不见。

哪有什么插入脑袋的锈铁，只有带着红缨的头盔，有暗金色光华，在厚重盔壳上一闪而过。

还痛吗？依旧。破茧需要疼痛，需要窒息，然后绝处逢生。

雨因我而来，痛因我而来，一切为了成全。

而我，只忠于自己，甚至不是忠于这具身体，千百年的老灵魂，还在学习，如何去面对宇宙，面对蜉蝣。

雨声越发大起来了，我努力睁开眼。窗外，银杏树水灵灵的，扇叶颤颤巍巍，有生命的气息在上面尖叫。

叶子是我，树是我，独立的我啊，浑然归于天地的唯一。

果然天空在下雨，哦不，我抬头望，只有天，只有空，看不到半滴雨。是世界，世界在下雨。

世界下雨，下给自己，自己是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