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的礼物

端木范商（赵明元）

　　在教师节前三天的晚上，正好是个回家周，刘正礼双手抱头，捂着耳朵，把自己锁在出租房的小屋里，以往每逢回家周时，小屋门外的客厅就是爸爸和妈妈的卧室，如今，却变成了二人吵架的战场。
　　“人家别的家长都在‘家长委员会’群里发同意，表示赞同，你咋这么多事儿呢？非要发个不同意，你不同意个啥？”刘正礼的妈妈语气平和地说道。
　　“每次都是曹献旗的妈妈多事，她自己要是想孝敬孩子班主任，她自己偷摸地给老师送礼就行了，干嘛总是在群里发起募捐，号召每家捐２００元凑钱给老师买教师节礼物？”刘正礼的爸爸瞪着眼睛说。
　　“人家也没强迫你啊？”刘正礼的妈妈反问道。
　　“就是你这种思想才最坏事，那个多事儿的每次一发起募捐，上官欢喜的爸爸、吴爱排的妈妈就都跟着出来响应，人家别人家的家长都出钱了，咱们家不出，那班主任老师会怎么看咱们家孩子？”刘正礼的爸爸喘着粗气说。
　　“这不是也没有人逼着你非要给班主任老师送礼不是？”刘正礼的妈妈不紧不慢地说。
　　刘正礼的爸爸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他们班主任魏仁彪的爹是谁不？”
　　“我知道啊！不就是以前咱们上高中时候的年级主任魏知己老师吗？怎么啦？”
　　“怎么啦？你还记得以前他给我穿小鞋的事情不？”刘正礼的爸爸咬着牙说道。
　　“知道啊！当时，是因为班长说，让每人凑１元钱给魏知己老师买教师节礼物，当时全班就你事儿多，没出钱。你可真小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事情你咋还记着呢？”刘正礼的妈妈嘴角上扬地说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爹是贪污犯，儿子也不会好到哪里！这教育部门的政审是怎么做的？当年，老魏因为收家长钱被开除了，现在居然他儿子还能当老师？”刘正礼的爸爸用拳头垂着大腿，高声地说。
　　“嘘！你小声点，别让孩子听到了。”刘正礼的妈妈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说道。
　　“哎！就你软弱，连个护袖都不舍得买，还委曲求全地纵容儿子的班主任小魏搞腐败！”刘正礼的爸爸指着妻子胳膊上打满了补丁的护袖说道。
　　“还说我呢？你那腰带都秃噜皮啦，你不也是不舍得换？咱们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刘正礼的妈妈双手拉着丈夫的胳膊说道。
　　“好啦！好啦！听你的，可是我在群里发的那个‘不同意’撤不回来了，可怎么办呢？”刘正礼的爸爸轻声地说。
　　“那能怎么办呢？凉拌呗！下次可千万别再冲动啦！”刘正礼的妈妈轻声地说。
　　９月１１日下午，刘正礼妈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班主任魏老师。电话接通后，魏老师在另一头呼吸急促，语调略高地说：“刘正礼妈妈，明天上午八点，请您来学校一趟，你家正礼同学和欢喜同学发生了点冲突！”
　　第二天上午，在学校会议室外，刘正礼略带委屈地说：“妈妈，昨天下午上官欢喜和别的同学说，说我爸爸多事儿。说别的家长在家委会群里，都同意捐款给我们老班买教师节礼物，报师恩，当时就我爸爸出来说不同意。他凭啥说我爸爸多事儿啊？那天你和我爸的聊天，我都听到了，给老师买礼物的钱里面，咱们家不也是出了２００元吗？”
　　“好的，妈妈知道了！”刘正礼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会议室的主席台上没有摆放桌子，在主席台的正中间放着一块白板，距离白板左前方０．５米处的地面上，放着一个１．５米见方的大纸壳箱子，主席台对面坐满了三十多位家长，与以往开家长会不同的是，这次参会家长的孩子们排成三排，集体站在会议室的最后面。
　　会议开始后，魏仁彪老师用中性笔在白板上工工整整地写出“为人师表”。写完以后，他站在“表”字的右侧，用目光来回扫视着坐在对面的家长们足足两分钟。
　　随后，他缓缓走到大纸壳箱子旁，指着大纸壳箱子说道：“谢谢各位家长的教师节礼物！前天是教师节，作为老师的我，能够收到大家的礼物，真的让我感到很荣幸，但是，当我看到了这礼物以后，我很失望，因为你们送的不是我想要的礼物，我看了一下，这宝贝的卖方，还是个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的良心商家，今天，是这礼物购买的第四天。现在，当着我学生的面，我把这些礼物退还给大家！希望当时组织买礼物的家长，能够在成功退货退款以后，把钱退给其他家长！”
　　“装什么清高啊？”“这肯定是闲送得少了”“前段时间有个收学生巧克力的幼儿园老师被开除了，他这估计是害怕了，怕收了出事啊！”……家长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魏仁彪老师看着台下议论纷纷的家长们，他停顿了两分钟后，继续说道：“如果各位家长真的要送我礼物的话，请送给我这两样礼物！”
　　“看来是送得不满意啊！”“这是要公开索贿啦！”下面的家长在议论纷纷的同时，有的已经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魏仁彪老师将右手握拳高高举起后，竖起食指高声喊道：“第一样，请给我的学生一个和谐的家庭，不要当着我学生的面吵架。”
　　魏仁彪老师停顿了十秒钟后，竖起中指与食指并列地喊道：“第二样，请不要当着我学生的面，刷一些低级趣味的垃圾短视频！”
　　魏仁彪老师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主席台上，对着家长们喊道：“各位学生家长，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更是我学生的第一任老师，今天，我魏仁彪在这里恳请你们，请和我一起给我们的学生做一个榜样！求求你们啦！”
　　十五年后，网络写手风云八卦大嘴巴在汽车站旁溜达时，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大哥蹲在街头，额头上挂着汗珠，戴着一副瓶子底状的眼镜，嘴唇苍白，双手颤抖，凄惨中略带文雅。
　　于是，大嘴巴蹲下来问道：“大哥，看你这样子，是不是生病了？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
　　大哥用虚弱却铿锵的声音说：“兄弟，谢谢啦，我没事，就是饿得有点低血糖，我是在咱们市青荣县垦道乡做支教的教师，这次进城给学生买书和生活用品时，花光了所有的钱！我在这里再等仨钟头，等回乡的班车来了，我回到学校吃上饭就没事了。”
　　大嘴巴在一旁听完了大哥的介绍以后，他点头说了声“哦！”，转身离去。
　　五分钟以后，大嘴巴拿着一瓶水和一袋面包，出现在了大哥面前。
　　大哥接过了大嘴巴递过来的面包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大嘴巴担心大哥吃不饱，就邀请大哥去地摊吃饭。大哥在经过了一番推脱后，最终答应了大嘴巴的邀请。大哥先走到街边的蓝色大垃圾桶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垃圾桶盖，将空空的面包包装袋丢进去，又缓缓地将盖子盖上。
　　大嘴巴在前，大哥跟在后，大哥肩上背着被撑得满满的两个双肩包，黑色的双肩包在下，蓝色双肩包在上；大哥双手端着直径０．５米的敞口白色塑料水桶，桶盖上压着一把老式的雨伞，大哥的右手上还挂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这双肩包、水桶、袋子里装的都是大哥给学生买的书和生活用品。
　　来到地摊上后，大嘴巴为大哥点了一大份炒饼，大哥一边吃着炒饼，一边感谢着大嘴巴。
　　在交谈的过程中，大嘴巴才知道，大哥叫刘正礼，是京城大学堂毕业的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乡村做支教，他这次进城时，为了多给学生买东西，所以才没有给自己留吃饭的钱。
　　在临别前，大嘴巴看着大哥问道：“刘老师，凭借您的学历资质，随便找个工作也比这待遇好，您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工作呢？”
　　刘正礼老师正了正眼镜，铿锵地说道：“因为我的老师！”然后，双手端起塑料水桶，对着大嘴巴点了点头后，转身向班车站内走去！
　　大嘴巴望着背着两个书包离去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先生！平凡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