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姆和一个年老的顾主

邓承烈

一、明老汉的腿折断了
“儿子，我腿折断了，你快来送我到医院去----” 老汉明元钺给儿子田兴民去了好几次电话，那儿子一次都没有接，他很是气愤，‘这个不孝的东西，真不认我这个爹----’ 正在老汉又痛、又气愤，又着急的时候。听到门锁响了，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三十八、九岁的女人----“你----谁呀，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我是你儿子请来照看你的保姆，叫田怡，叫我田嫂就好，钥匙也是你儿子给的。” “我儿子呢？他为啥不来？” “他为啥不来，你自己知道，我是不知道的。你也别问那么多，等我准备好毛巾，盆子什么的，马上就送你去医院，车我都叫好了，一会就来----”
二、我还真想和你是一家人
“我该叫你田----” “田嫂！” “那不成，我比你大了三十多岁，怎么会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嫂子，我看，还是叫你小田比较好。”“随你的便，咋喊都要得，只要你顺口，反正又不是一家人----” “我还真想和你是一家人。” “你想嘛，慢慢地想----” “我说的是真话。” “真话假话都没用，跟你说，这个月满了我就走了，你儿子只聘了我三个月，再留下来你儿子就不给我工钱了。” “没事，只要你肯留下来，那工钱我来给，” 田怡听明老汉说得很是认真，心里头便有了同意的想法，“要是你儿子不同意----” “他又不出钱，干吗不同意，你还可以给他说，我已经认你为干女儿了----”
三、你明明行动自如，却要我给你洗澡换内衣
“你倒底是我干爹，还是我男人？” “当然是干爹哟！” “你明明行动自如，却要我给你洗澡换内衣，原本该医院做的导尿这事，都要我做，有你这样的干爹？” “反正是一家人，也没多大的关系。再说，我儿子见你没走，也没断你的工钱，我这边也在给，你得的是双份呦，多做点其他的事情又怎么样吗？” “说来也是，我就是冲着这钱来的。唉！都怪我老公病得起不来床----” 说话间老明的尿又胀了，“小田，快给我导尿，我已经胀得不行了----”
四、他稍有一点尿意，便要导尿
老明有前列腺肥大挤压输尿管的疾病，他很害怕尿液滞留在膀胱中，会引起肾功能衰竭和尿毒症。因此稍有一点尿意，便要导尿，从前是他自己导，自从来了田怡，他便完全赖上了她，当然这也不能保证，他没有为老不尊，狎昵不轨的意图。
男人老了，尿器会萎缩，七十多岁的明老汉，更是萎缩得尿道口都很难固定。医院给他导尿时，操作起来都有一定的难度，田怡操作起来难度应该更大，不过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难了。田怡每次给他导完尿，都觉得什分尴尬----
五、要不我跟你一块回去
“我又有很久没回家了，我想回家看看我男人，顺便把钱带回去。”明老汉听了田怡的话，心理很不舒服，“不行，你走了谁给我弄吃的？还有，谁又来给我导尿？要不我跟你一块回去？” “你想让我，在我男人面前给你导尿？” “那样肯定不行，只要你预先给我插上尿管，下面吊上一个大点的塑料袋，就不用频繁地给我导尿了。” “你不是说这样做会感染，会得尿毒症吗？”“就一天，我想一天不会有问题的----”　
田怡没法，只好带着明老汉回了家。
她那躺在床上的老公，一看到明老汉，眼睛就睁得大大的----
六、他越看明元钺，心里越气愤
“明老板，还真的是你呀！十七年了----” “兄弟，你别怪我，我当时也就是个，二包都算不上的三包老板，那时，我也只有二万块钱给你。后来，我去找老大时，他已经倦款走人了----”田怡老公袁青虽然头脑清醒，下肢却是瘫痪无力。他想起床来给明元钺两拳，无奈他使尽了全身的气力，也没起得来。他气愤极了，他想到在工地上受伤的情景----后来又没得到治疗，现在还要靠老婆挣钱来养活自己，他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他越看明元钺，心里越气愤----气得他喷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来，待田怡和她婆婆上前扶助他的时候，他已说不出话来了，没过多会便没了呼吸----
七、只要活着的人，能有生活就好
田怡见老公就这么去了，她也没过多的悲伤，她一手扶着婆婆的肩臂，一手轻揉着她胸口，耐心地宽慰着她----
工地上的老板，可以赖账，可以打人，但对死人这种事，还是有点害怕的，明元钺虽然多少年没当老板了，可这种习惯，他已经印记在了心、脑。“小田，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你看该怎么办----” “你别害怕，我不会找你麻烦的，只求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你说。” “我要带上我婆婆一道，去你们家养老。还有就是，你不得随意解顾我，得保证我婆媳生活有靠----” “没问题，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生活受到影响。” “那就好。”  “没了？难道你男人的死和从前的事都不怪我？” “怪你有用吗，只要活着的人，有生活就行了。再说，我男人在床上都已经躺了十七年，都躺累了，他这一去，也就不晓得啥是累了----”
八、你什么事都帮我做，不该你做的事也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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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你两婆媳不是要保障吗，倘若我死在前头，你娘俩的保障就有些问题了。” 田怡听到明老汉这样说，也感到有些害怕，“这倒是个问题，要是你能早一点给我们一笔钱，那就没问题了。” “这样做不太可能，如果你们拿到那笔钱后，就离开这里，我那钱不是就打水漂了。” “我们不是那种人。” “也许不是，但我得防着。” “那你说该咋办吗？” “唯一的办法是结婚。” “结婚？谁和谁结婚？” “这一年多来，你什么事都帮我做，不该你做的事也都做，是一个全能的保姆。我觉得我应该对得起你，想把你从干女儿的地位，提升到女主人----可现在你又把你婆婆带来了----”
九、我现在看上你婆婆了
“你别说什么女主人----我根本就不想，就连给你当保姆都是不得已，从前是要赚钱给丈夫治病，现在又要为我婆婆的生济作想，不然我----
还有，我带婆婆来这里，有问题吗？这事可是你当时同意了的，现在想耍赖？”
“小田，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你嫌我老了，你确实比我小了许多，我也不忍心----
你婆婆来了后，我就看上她了。” “什么？你真是老不正经，连一个老太太也不放过。” “什么老太太！她比我还小了几岁，合式得很。还有就是，我觉得她护理她儿子（也是你男人）十多年，有护理病人的经验。最主要的是，我死了之后，她可以继承我的所有财产，这样，她的晚年生活，不就有个稳定的保障----”
十、那辆小卡竟向着三人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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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了六十几岁，只听说婆子妈嫁儿媳妇的，还没听说过儿媳妇嫁婆婆娘的，田怡你真是想得出来----人那！活着也没多大个意思，儿子还没死多久，媳妇就不要婆婆妈了----” “妈！你别这样说，你永都是我的妈，我的亲妈，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女儿。” “你是她的亲女儿，不就是我的亲女儿嘛，更何况你先前还给我当了几年的干女儿----” 明老汉和着田怡婆媳俩人，从民政局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他们来到公路边等着，准备等辆出租车回家----
突然间一辆小卡，被一辆大货车硬撞上了人行道，奇怪的是，那辆小卡又向着三人撞了过来，灾祸就这样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
十一、啥钱是我该得的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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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你真是太幸运了，我们仨同时被那辆小卡撞了，你婆婆被撞死了，我的双腿都被撞断了，你却只受了点轻伤。不过你的财运就不是很好了，该得的钱都得不到----”田怡的老公和婆婆都没了，如今是孤身一人，对钱来说也不是很看重，但对明元钺所说的，‘财运就不是很好了’却有些好奇，“啥钱是我该得的没得到？你说的话我没懂到。” “你婆婆死了后，得那笔赔付款，按说就该你去领。” “那是，是该我去领呀！” “你去就领不到。” “这就奇了怪了，我领不到？难不成你还能领到？” “你说对了，就是要我才能领到----”
十二，等我把钱领回来，会给你一些
“这真是稀奇得很，儿媳妇都领不到那钱，你一个外人----” 说到这里，田怡突然意识到，这问题还真是那么回事，但心又不甘，“就算你们领了证，从领证到出事，也不过就两、叁个钟头----”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认的就是那个结婚的本本。” 田怡不说话了，认定那钱是得不到的了，她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吵闹，也没有不满。“你也别不高兴，等我把钱领回来，会给你一些。” “一些是多小？” “三分之一，五万，不能给多了，多了会被别人骗去的。”  “你不知道我是个又财（迷）、又抠（门）的女人吗？再说，我一天都在你眼皮底下----” “但是，我常常都能听到，你在给外面的人打电话----”
十三、我听到那声音好像还有点熟
“过去，我要给生病老公去电话。” “这我知道，可后来呢？后来又在给谁去电话？” “都听见了？你都七十出头的人了，电话里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耳朵本来就好，有些年轻人都比不上。我不但能听到，还听出那声音有点熟，但又不像你老公的声音。” “当然不像，他人都死了，还能让你听到他的声音。真要是听到他的声音，还不把你吓个半死。看样子，我以后打电话得把声音关小点，免得让你听到了起疑心，或者把你吓到了。” “莫得事，即便我能听到，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啥，也不过听个声音而已。像我这种岁数的人，哪阵子死都说不准，还怕吓。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倒底在跟哪个打电话？可不可以告诉我？”
“你儿子！” “ 我儿子！怪不得那声音听起来那么熟，你跟我儿子----” “别乱说----”
十四、他虽然没来看你，却也不能就说他不孝
“他知道我给了你工钱？” “知道，他也在给，他认为我很需要钱，因为我老公----” “他知道你老公死了吗？” “知道，是我们遭车祸后才知道的。他很久没给我转钱了，我去了电话，才知道，他就是撞我们那辆小卡的司机，他也受伤了，但不严重，我想去看看他----” “我也去。” “你别去，他不想见到你。” “这个不孝的儿子，他一直都不认我，从来不到家来看看我，我像没他这个儿子一样。” “这也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他虽然没来看你，却也不能就说他不孝。你平时的生活起居，他都在暗里注意到的，不然，你当年腿折断了，他怎么会知道，你病床前咋又会多出个保姆来----”明老汉听了田怡说的话，慢慢地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了----
十五、儿子去了那里我也不知道
“我年轻的时候当小老板，也能赚到些钱，可是却没用到家里去。我在工地上养了个小女人，她常常找我要穿，要戴，要买包，要买鞋，花了我不少的钱，再加上我还要给发包工程的老大送礼----也就很少给家里去钱了。
老婆带着儿子，到工地上来找我要生活费，我不但没给，还打她----后来她就不来了，再后来就听说她死了。儿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也没去管----家没了，我一心想和那小女人过，谁知她又傍上了更有钱的大老板。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她要不走，我就一分钱也攒不下来。那女人走后，我才想起了儿子，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他----”
十六、我父亲见那小叫花儿可怜，便也收留了他
“接下来的事，我来给你讲。” “你知道？那就快快讲给我听。” “你老婆死后不久，你儿子就成了叫花儿（小乞丐），他天天到，一个捡垃圾的老汉处要饭吃。那老汉姓田，也就是收养我的父亲，我没名字，父亲就给我取名田怡。我父亲见那小叫花儿，天天来要饭吃，怪可怜的，便也收留了他，取名田兴民，成了我的弟弟----
慢慢的我们都长大了，我嫁人了，我父亲也老了，父亲想买辆车给弟弟开，钱不够，我叫我男人凑了一点，才买了辆二手车。弟弟能赚钱了，不要父亲捡垃圾了。我以为这样就好了，就只等弟弟娶媳妇----”
十七、我弟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了
“我爷儿仨的命，不晓得咋就那么不好----弟弟娶了媳妇不久，我爹就死了，接着是弟媳妇难产，孩子是生下来了，弟媳妇却死了。再后来就是，我男人在你那工地上受伤了----
我需要钱养家，还需要钱给男人治病，实在是太缺钱了。我弟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他把孩子搁我家里，然后去拼命地挣钱，把挣下的钱全数都交给了我，他挣钱很辛苦，天天都是早出晚归，因为他要养活两个家庭。” 明老汉听田怡说到这里，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就怒骂起来，“叹！真是造孽。不过，他也活该----”
十八、他恨你让他从小就历经苦难
“老子托人八方找他，找了好几年才找到，见了面他竟不认我，要是认了我，能那么造孽？不孝的子孙！” “他本来就恨你，他恨你不管他娘俩的死活，他恨你让他从小没了娘，他恨你让他从小就历经苦难。你不想想，他那么恨你，会认你吗？” “认了我，我会让他的生活过得很好哇！” “他对你的恨可说是刻骨铭心了，哪会为了生活过得好就认你的。真要他认你，我看难喽！”“那就算了吧，我有你这个干女儿就可以了。” “我不是你干女儿，我只是个保姆----”
十九、他都已经够有孝心的了
“你这么说来，也有道理，他不认我，我也不能怪他，只是我现在老了，就想他回到我身边来。我求你劝劝他，叫他原谅我----”
“你很自私，没老的时候，有钱就肆意挥霍，婆娘和儿子的死活都不管，现在老了，就想儿子回来照看你了----
话又说回来，他虽然没回到你身边来，却在暗地关心着你，他已经够有孝心的了，真要他回到你身边来，真的很难。”
“你是他姐，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他肯定听你的，你去给我好好劝劝，劝他回来----” 田怡看到明老汉那苍白的头发，和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不免生出了些怜悯，现在义父已经死了，除了她这个姐姐外，他也没啥亲人了，回来认下明老汉也不会有多大坏处，于是便答应了明老汉，“我去试试，尽量的劝他回来认你就是----”
二十、也不枉我把他就当儿子养
这田怡的面子是够大的，他们到底是一同长大的姐弟，他听了她的----
田兴明回来了，他很免强地叫儿子，去叫了明老汉一声爷爷，那儿子叫完爷爷后，很快就去到了田怡的身边，想要大姑抱抱，“傻儿子，你不看你多大了，十四岁了吧，长得比大姑还高，大姑抱得起来？”你来抱抱大姑还差不多。” “好，我来抱抱大姑----” 说着那儿子真就把田怡抱了起来，田兴明忙阻止道，快放下来，别把大姑摔倒了。“这儿子真乖，长大了还跟我那么亲，也不枉我把他当儿子养。” “我从小也把你当作是妈呀，反正我也没有妈，从今后我就叫你妈，妈----”  “呃！我的乖儿子----”
二十一、那小儿子似乎有点明白他爸的意思
这两姑侄在秀亲情----
明老汉却在一旁，想起了从前对待妻儿的劣行----
他很惭愧，但也没办法，这是已经铸就的错误了。现在要是能让家里这几个人----
“儿子，你儿子要叫你姐妈妈，我看，还可以，你看呢？你不会嫌她比你大了几岁吧，你们又不是亲姊妹，只要你把田兴民改回明兴民，到民政局去办证，应该是没问题的。”田兴民本来就喜欢她姐，他爹这样一说倒是有些高兴。但是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哦！原来这老家伙是要我改回他的姓----’。田怡也喜欢这个弟弟，又觉得自己是比他大了些，此时又见他没有反应，便认定是他不愿意了----
倒是那小儿子，似乎有点明白他爸的意思，“没事，为了大姑能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妈妈，你就改回去姓明吧。我就不改了，我要跟妈妈姓。”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大姑的手，拽过来交到了他爸爸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