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戒 做 佛 记

春谷花开

　　
　　话说灵山表彰晋升大会，八戒听到自己加升的正果职位，头就勾了下去。想他跟了唐和尚，一路修行，刺棵里来，柴棵里去，只弄个净坛使者，比大师兄矮一大截，心下委屈，眼泪就弹了出来。退后一步没站稳，长舌头搅动满嘴口水，咕咕唧唧尽是不平声。
　　
　　那观音慈悲，惯来见不得眼泪；地藏又刚取得地狱太平，听不得冤屈声；新加升的旃檀佛也为这位随行弟子动了恻隐。更有文殊、普贤，大智慧大好人，四大菩萨心心相印齐举眉，堆起同情波。佛祖在如来万象宝座上就坐不住。可是他已经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啊。佛祖为难，就侧目望向一边的阿难。
　　
　　拿腔作势的阿难这时则冥目打坐。他感天应时得机巧，便装佯冲瞌睡。
　　
　　斗战胜佛依然猴心精细。他凭七十二化中的他心通得知万象莲花座上祥光瑞气微澜初漾，一个念头向八戒传将过去。
　　
　　“老二，门道在阿难那儿。”
　　
　　八戒虽是个夯货，跑起官来一下子精灵抖擞，心眼活络。这时策应老大的他心通格外迅疾，他立即想起藏经宝阁领取经书时和阿难的过节。心想，好个阿难，你要金钵作人事时我是念了几句多嘴经。但那吃饭的家伙还是孝敬给了你。你怎么恁在我老猪的职称前途上横揣一脚呢？
　　
　　八戒心里发急，便有了变通的路径。他抹了抹泪，掏了掏耳根，隐蔽了指头极其灵活地从耳眼里掏出一锭白金，紧紧地攥进手心。
　　
　　毕竟阿难是灵山大菩萨，八戒要见他心里有点虚。他畏畏缩缩望向大师兄。重情重义的斗战胜佛何等人物？关键时刻自然用心推他一把。受到火眼金睛灼热的鼓励，还有师父微笑示意，八戒不由得心一横就摸到阿难身边。
　　
　　八戒用肩头蹭了蹭阿难，涎了一副笑脸很是亲热地道：“阿难大菩萨，咱也是投了帖子进了门槛的使者了。同门一家嘛。”八戒边说边装作握手的样子，把那锭金子送了过去。
　　
　　那阿难仗了佛祖的亲缘关系，不亚灵山的二当家，平时比伽叶的架子还大。八戒突袭而来讨近乎，他被弄个措手不及，顿时愠怒有加。
　　
　　阿难正欲斥责时，手指头有白金的感觉，霎时眉梢松动，撑于心头的那个金钵结也倏然化解。他随即顺了八戒的话道：“同门一家。同门一家。有话好说嘛。”
　　
　　阿难出面为八戒说话，八戒的不平事就会得到圆满解决。
　　
　　佛祖心有所动，会场人群流动，问阿难和净坛使者嘀咕什么？二人有什么开心话说来大家听听。
　　
　　阿难近身佛祖作揖说：“佛祖，八戒弄个净坛使者，是有点屈了他。当初众议院职评委合议时我就有看法，只是不知底细，就顺了大家的意见，举手通过了八戒同修为净坛使者。现在想来，我为八戒使者感到委屈。若论西天路上，最苦的是八戒，他有情闹心，却矢志不改。虽然闹了点不安定团结的情绪，大方向却不含糊，他除了盘丝洞留下点污迹，处处都是他闪光的历程。尤其黑松林，金蝉子遭厄受困，如果不是他不远万里赶到花果山，忍气吞声计激美猴王，唐僧肉恐怕早作了黄袍怪的盘中餐。论资历，八戒不比金蝉子浅；论功劳，他不比猴哥低；论苦劳，更是哪有艰险哪里就有他老好人受的……”
　　
　　雷音寺集会大厅一片肃静，惟有阿难声音在雕梁画栋间回荡。
　　
　　阿难如此这般挑明了讲，八戒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见佛祖打起了哈欠，伽叶尊者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他毕竟是尊佛第一，又是拈话传人，忙道：“阿难尊者，佛祖是根据各人修来的业绩安排果位的。再说净坛使者的身份也是你曾经极力维护的。”
　　
　　八戒见伽叶揭阿难的老底，心里有些急，只得抓耳挠腮。细眯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
　　
　　阿难却不紧不慢，胸有成竹，说：“佛祖佛眼通。他的封授自有他的道理。但他所依据的政绩材料都是从下面汇报上来的。这上报来的材料经过一级一级的转手汇编嘛，你懂的。据我后来获得的一线情报来看，八戒的一些实绩确实被埋没了，而他那些带点污迹的材料又被夸大了。诸位菩萨摩诃萨，现在我们有了被遗漏的第一手资料，按我阿难好管闲事的德行，就该为他公道地讲两句。这样好让天蓬大官人的功绩透明一点。净坛使者纵使委屈也委屈得有缘可寻嘛。其实，老猪他也不是个计较得失的童鞋修家，他只是图个脸面而已。”
　　
　　八戒一听乐了，心想：知我者阿难大菩萨也。八戒开心起来就封不住嘴，当下口水落落道：“阿难菩萨说到我心坎了。咱瘟槽圈里出来的，能修到灵山，就是前世的造化了。佛菩萨的恩德我感谢都来不及呢。只是同样辛苦同样的使命，师父，猴哥做了佛，我脸往哪儿搁？将来高老庄的儿孙修家谱也会没面子的。咱吃了多少没嘴脸的亏，功成圆满了，不就图个脸面！”
　　
　　阿难见八戒接了这口禅，就有了下文。他转身佛祖致礼，话锋一转。
　　
　　“佛祖，你听到不？八戒要求的并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想挤占咱灵山某个佛弟子的职位。他只要他自个儿该有的那点脸面嘛。你大慈大悲，救人救心，与人安心，与己方便。依我拙见，不如给八戒来个朝三暮四，像当初玉皇大帝给翻筋的猴头弄个齐天大圣一样，给他个名位也就是补缀个虚设的佛字头衔。再说老猪的民间粉丝多了去了，到时弄几个功德箱，咱灵山的银库里还多一大笔收入。” 阿难考虑的还是银子，银子不扎手。
　　
　　佛祖一直沉思默坐着，听阿难别有心机的陈述，似乎心里早就有了数。他在万象莲话宝座正了正坐姿，四大菩萨首先做出反响，个个进身作揖道：“阿难尊者高见。我佛慈悲。慈悲我佛。”
　　
　　有了四大菩萨呼应，雷音寺里里外外诸尊菩萨摩诃萨以及追随阿难的一班弟子齐声响应。
　　
　　“佛祖慈悲”呼声在灵山上空滚动荡漾。
　　
　　如来念，大众心。佛祖空明体，非想非非想。这时他老人家便应了众人心愿，不置可否给出一句禅话道：“善哉。善哉。”
　　
　　佛祖一善哉，八戒就由净坛使者叫成了净坛候补佛。
　　
　　于是，灵山四周歌乐一片。龙凤呈祥，彩霞万缎。

雪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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