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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又见贾雨村(上)
秋雨
一
天有风生云起,人无永贵恒贱。蛟游浅沟,凤入鸟笼;时运不济,绝非天定。或少小不努力,人生难得进取;或空怀远大志,悲无上升清风。才华横溢,被困于深山草莽;文章秋水,无人会文词抱负。安邦之能,躬耕农家田园;治国之才,奔波商贾闹市。避长就短,环境所限,非是平庸之辈。善文就武,错择关键,难成将帅之人。良骏需有伯乐,俊杰需待慧眼;才华展示机遇,壮志待酬天时。
世上几多作祟,人间常见妒能;被用人唯亲所害,被裙带占尽先机。不该升而升者,终必坠落惨重;该升而不升者,凡尘自有评定。人生短暂,名利烟云;时贫时富,本无定论。不得天时,莫做幻梦;不得地利,空想枉然;不得人和,高处凄凉。布衣未必皆庸人,民间百业显才能;升者未必皆豪杰,平步青云终悲声。灵河岸边离恨渡,恩公仇敌皆同行;贫贱富贵一场梦,转眼命归皆成空;平民达贵难永续,酆都平等聚鬼城。
据说这是贾雨村官做大以后,忘记根本,黑了良心,贪赃枉法,被罢险些丧命,后遇大赦褫籍为民,准许携家眷回归故乡,途中经急流津觉迷渡口,通过时空穿越,再现今日社会,不想走了狗屎运,又当了大官,因对新的经历有所感悟所写的《时运赋》。
贾雨村原是湖州一个穷书生,姓贾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他本生于诗书仕宦之家,皆因恰逢末世,祖业败落赤贫,家人凋零衰丧,只剩得孤苦伶仃自身一人,家乡已是无依无靠。贾雨村虽已家业败落,孤苦伶仃,但他并不甘心穷困潦倒,欲进京求取功名,梦想重整祖宗基业,以图东山再起,光宗耀祖。他以卖字作文踏上进京赶考的路途,途中不时唱着歌谣激励自己。听他唱的是:
输赢穷困似流云,运转时来疑假真。
金玉风尘且作土,俊才俗世暂栖身。
一轮苍海东升起,万姓人间仰首尊。
富贵兴衰非命定,几双狗眼笑穷贫。
二
贾雨村进京途径姑苏,暂且在葫芦庙中寄住安身,每天以卖字作文为生,因而结交了姑苏富人甄士隐,于是常去甄家做客,与甄士隐成为朋友。
贾雨村住在葫芦庙不觉已有年余,看看又是中秋,想着自己如此落魄,却在甄家受到礼遇,甄家丫鬟娇杏并未嫌弃他这位穷书生,曾含情默默两次回头看他,料定娇杏定是个知己。贾雨村独自在葫芦庙中想起这些,不免对月伤怀,随口吟得五言一首: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吟诗过后,想起自身境况萧瑟凄凉,更增添了自己平生抱负,但又苦于生在末世,生不逢时,未免又开始对天惆怅,复又高吟一联: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恰值甄士隐前来接他去家中饮酒赏月,被听得真真切切。甄士隐笑着说:“雨村兄虽穷困潦倒,却不坠青云之志,真乃男儿抱负雄心!”
姑苏街市中秋之夜,长空一轮明月,飞彩凝辉繁星碧空,伴着寒山寺的钟声,家家箫管,户户弦歌。贾雨村与甄士隐酒桌之上,忘却几多烦恼,举杯豪兴,酒到满饮,七八分醉意之时,更是狂兴不禁,对月寓怀。听贾雨村醉吟一绝: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甄士隐听了,大声叫绝,夸赞说:“雨村兄必非久居人下者,听所吟乃是兄台预欲飞腾之兆,日后可接履于云霓之上,来!碰杯作贺!”
“唉!非学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才学,学生或可去充数沽名,只是囊中羞涩,没有进京赶考路费,只好一路卖字撰文。”贾雨村接话说。
"兄何不早说,我早有助兄台之意,但未敢唐突。且喜明年正当大比,请雨村兄速速进京,春闱一战,施展抱负,方不负兄台苦读所学。我助兄台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甄士隐慷概地说。
贾雨村得到甄士隐赠银送衣资助,进京得了进士,做了地方官员,升为姑苏知府。上任那天,巧在街市之上看到甄家丫鬟娇杏。贾雨村并不知道甄家遭难,先是四五岁的爱女英莲被拐子偷走,接着因葫芦庙的大火烧光了他家,甄士隐只得寄居岳父家中,每天遭岳父家人白眼。无奈之下,甄士隐已是看破红尘,最终离家遁入空门。
当贾雨村得知甄家的遭遇,动了恻隐报恩之心,遣人送了两封银子,四匹锦缎,答谢甄家娘子,并满口答应找寻英莲下落。顺带一封密信送给甄士隐的岳父封肃,信中拜托能将娇杏作他二房。封肃看信后喜得眉飞色舞,巴不得去奉承知府大人,于是便在女儿面前一力撺掇成了这桩美事,乘夜用一乘小轿把娇杏送进府中。
娇杏这丫鬟因含情回头两次,竟促成这段姻缘,这也是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好事。娇杏命交好运,一年便生下儿子,又过半年,贾雨村正妻因病魂归。至于正妻何病而亡,世人猜测纷纭,有人说是贾雨村喜新厌旧,命人做了手脚,有人说是正妻知道得太多,怕坏了大事,私家密谋之事,外人如何知道,均是扑风捉影,拿不出真凭实据。总之人死灯灭,再也或不过来,冤与不冤只有天知道,娇杏顺理成章也就成了正室夫人。这才是:因爱几情顾,做得人上人。
三
贾雨村虽然有才,一朝得到赏识,但他目中无人,傲物恃才犯上,惹得上司大为恼火,同僚官员们也多斜眼看他,遭到排挤。不到一年光景,便被上司授意,同僚会意,上下齐心协力,找了贾雨村个茬口,做成死节,证据确凿,写成一本奏折,在朝廷那里参了他个生情狡猾,擅纂礼仪。圣上并不了解实情,只能根据奏折判断,阅过奏折龙颜大怒,亲批革职,但并没有让继续追查究竟。
红头文件一到,姑苏官员无不拍手称快。贾雨村心里明镜一般,虽感十分惭恨,面上却全无一点怨色冤气,仍是坦坦荡荡,嘻笑自若。他主动交代了公事,将历年做官的积蓄,连同家小人属送回原籍,一切安排妥善后,自己却独自离开姑苏,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去了。
贾雨村也像当年甄士隐遁入空门那样,寻了个穿越时代的门路,进入到当今时代,据说穿越途中遇到一个跛足道人,那道人疯癫落脱,麻屣鹑衣,口内唱的已不是《好了歌》,而是变成了《凡夫俗子末了歌》。听跛足道人唱得是:
凡夫梦尽当官好,利锁名缰正义抛,俗子溜须心龌浞,青云末了坐囚牢。
凡夫梦尽钱财好,聚敛金银地狱抛,俗子贪夺深罪孽,金山末了鬼魂邀。
凡夫梦尽情妇好,反目成仇爱欲抛,俗子荒淫床上醉,消魂末了进阴曹。
凡夫梦尽娇儿好,盼子一怀夙愿抛,俗子身形生孽子,捶胸末了恨难消。
贾雨村听了,便迎上去说:“你个疯道人满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些‘凡夫’‘俗子’‘末了’。”
“你若果听见‘凡夫’‘俗子’‘末了’,还算你是个明白人,可知世上多是凡夫、俗子,都会有末了。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疯道人笑着回话说。
“有趣!待我将你这《凡夫俗子末了歌》解注一下何如?”贾雨村说着开始吟唱:
人间无常,众生唱戏忙,生旦欢悲,净末齐上场。小丑儿专营跳梁,绿黄红紫美梦随风荡。乔扮装,如何总是演凄凉?昨晚沉醉酒红魄魂骨,今日登台正襟坐只狼。谋计量,黑肚肠,好景宦海一时狂。正叹乌纱刚迁升,哪知将要缧绁亡。盼儿郎,龙凤呈祥祖坟放异光。心悲伤,谁曾想一朝付魍魉。鼠辈折弯腰,溜须拍马样,昨悲奴颜泣,今恨横眉状。气昂昂衣冠楚楚人面场,忘记谁是他爹娘。好悲凉,到头来官业凋零,丢了乌纱,不知能否还故乡。
贾雨村唱得比说得还好听,但他也只是唱唱而已,他并没有像甄士隐那样彻底醒悟,依然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贾雨村没有遁入空门,竟然误入当下,凭着曾经宦海经验,平步青云,待时起飞的美梦终于实现了。
四
贾雨村云游至维扬地面,偶感风寒,病在旅店,走投无路之际,来到巡盐御史林如海家,做了姑苏林如海爱女黛玉的老师。林黛玉因母亲命丧哀痛过伤,原本怯弱多病的身体,触犯旧症,所以贾雨村连日不曾讲课。
贾雨村闲居无聊,只好趁着风日晴和,饭后外出闲步。城外村野风光,山环水旋,茂林深竹,绿树影隐之中有座智通寺,门旁有副旧破的楹联,见写的是: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贾雨村看过楹联,依然没能醒悟,仍是前行没有回头。他在一村肆中沽饮,巧遇旧时相识冷子兴,二人借酒醉聊红楼一梦之时,来了当日被同案参革的同僚张如圭,张如贵告知贾雨村,朝廷奏准起用旧时被贬官员,一下子点燃了贾雨村复入仕途的欲火,再过一把官瘾,这次他要捞个盆满锅满,甚或弄座金山银山,也算今生不忘做官一回。贾雨村像是在梦中一般,忙回到林如海家馆中,寻邸报看了果真如此,喜得他忘乎所以,手舞足蹈,这才有了在新时代重新历经宦海沉浮。
恍惚之中,贾雨村求林如海在朝廷里给自己通融,林如海欣然应允。林如海说:“天缘凑巧,小女黛玉正要进京,正好同往。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但请雨村先生放心,我已预为筹划,写了推荐信,转托我丈哥贾赦和贾政。大丈哥贾赦袭一等将军,二丈哥现任工部员外郎,论起来与先生还是同谱,血脉相连,他们一定会帮上这个忙,也会乐意帮这个忙。至于朝内走动打点,我也让丈哥一并费心,丈哥家有的是金银,不劳雨村先生多虑破费。”
贾雨村深信不疑,对林如海千恩万谢。林黛玉动身那天,贾雨村另坐了一只小船,带着两个小童,依附林黛玉的大船而行。到得京都,因贾政喜好诗书,贾雨村深受礼遇,没费吹灰之力,便被补授任职应天府,真的是朝内有人好做官。
贾雨村在当今社会又做了大官,于是开始邀朋请友,借用公款大吃大喝且不必说,贾雨村经过一次贬官摘掉乌纱,还是有所醒悟的,他不再想做一个清廉之官,复职的走动他没有出钱,吃点儿喝点儿又怎会自己出钱?他变得更加聪明了。
五
贾雨村到应天府刚刚上任,便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人命官司案件。案件原是两家抢占政府出售土地,因为强拆百姓房屋,砸死了人命。贾雨村传唤原告,原告起诉说:“被砸死者是房屋主人冯渊,因那日与强拆房屋者对抗,坐在房内不动,竟被活活砸死。官老爷先是得了好处,但房屋主人冯渊坚持不让拆房。两家买主除了抢地,还在挣一位漂亮女秘书,中间介绍人先得了一家的好处,那家原说第三日方是好日子,再让女秘书到公司上班。中间人打了个时间差,又悄悄地将女秘书许给了薛家,引起两家争夺女秘书。薛家原是金陵一霸,薛蟠小霸王倚财仗势,众豪奴竟将另一家主人马爷打死。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恩不尽!”
“冯渊,可不真的是逢遇了冤枉?马爷,可是真的被薛家打死?薛家竟敢如此草菅人命,打死人命难道说就白白的没事了?快去将杀人嫌疑犯薛霸王拿来!”贾雨村听了怒声说,并欲要发签拿人,但见案边立的一个门子使眼色,便停了动作,并宣布退堂。回到密室,门子跟随。贾雨村问:“看你面熟,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并且都是通过时空穿越,隔着时代竟把小人忘记了吗? 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穷困潦倒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了吗?”门子笑着说。
贾雨村近前细观,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是葫芦庙内那个小沙弥,葫芦庙被火烧之后,小沙弥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于是偷偷随着贾雨村穿越时空,来到新时代蓄发充了门子。贾雨村说:“原来是故人,贫贱之交不可忘。请坐下说话,刚才你丢眼色给我,不知是何意?”
“老爷既荣任到此地,难道就没抄一张此地新时代的‘护官符’?”小沙弥葫芦僧说。
“那些都是封建旧时代了东西,新的时代哪了还有‘护官符’?真是一派胡言!”贾雨村不满地说。
“哎呀!这还了得!连这个都不知,老爷如何能做好当下的官?如今与旧时代在某些方面并无区别,甚至更上层楼。凡做地方官,都有一个私单,都要熟悉本地的盘根粗节,所谓‘护官符’,就是写明本地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达官贵人的单子,各地都是这样,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乌纱不保,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原告起诉的薛家,老爷如何惹得起啊!冯渊被砸死,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面,虑及各种关系,所以才拖延至今。”葫芦僧说着拿出了金陵地界的“护官符”。
贾雨村拿过“护官符”看时,见上面列着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与当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并无两样,真可谓盘根粗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相互扶持遮饰,俱有照应,动一人而动四大家族,动弹不得,谁敢动必是自己招灾引祸,自取灭亡。
说话间王老爷来拜,贾雨村忙出外迎接应酬,至于谈得是什么,是不是为薛霸王说情,甚或送了人事重礼,鬼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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