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西江畔

余文之

      倘若是这样，朝晨，我租了一条小舟，驾着它游荡在西江的两岸，好似当年大苏泛赤壁一般，实在悠闲；但极为困惑我的，还是河东积怨过多，景，也是无济于事。从山口小寺下来，我所觉察的是全身的酥软，清凉地梦失在这一片密匝匝的葱绿的竹林之中，手持着舟楫，下了津口，踏上了小舟，漂荡而去。
      好罢，我看见了甚么--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子；屋楞金碧辉煌，教人是金子镶嵌上去的，天是亮，已是午后，眼珠惧怛得瞟不去，而门户依稀可见，上边好似雕饰着甚么东西；墙瓦是石灰岩所砌成的，方方正正，排列俨然。刺眼的光芒在屋楞上折射来去。对岸的竹林的叶子不是被影得犹那金身罗汉般耀眼，这似乎触及不到。周先生在童年的行舟，我划不到这样的速度，两岸的光要将我生吞了一般，我只是想着要快船“相委而去”。它们笑将起来，其声响彻天际，唯我听得见这害人的声音，阎罗天子将我记在生死簿上，猴王是要撕扯它的。
      经历了这“吃人”的小城，后来便是落红滨彩一片的桃林，我想起六一先生所撰写的文翰，一渔夫迷失于桃林，转入林内，寻其出路，却现一村庄，居正畴绿，犬吠老笑，其中之人见他，“设酒杀鸡作食”，活之充满。若是如此，我好不激昂，如怒是他言而无信，岂不是早发觉此地了么？确凿，这儿“桃之夭夭”，花，盛放得好不可爱，其体积之大也，其色之妖艳矣。我再也寻求不出如此的花了；江南的桃花开得早，枝头已有微红的花蕊，中旬已开得硕大，香飘满园，让人震悚个十里开外。但这里的桃红会飘落，敲打在河水之上，击出细波，盘圆散开；我拣拾起它，如伊一般，有着妖娆的身姿，花心是那丁香结，花瓣嫩红，香气已是涤荡胸怀，沉积丹田。
      我驶着小舟，溯流而下，我又急切起来，前边是“歧路”，分水岭；我不知如何，只能随波逐流，冲进浪涛，那生死状，我是不敢签下名来。我手中的舟楫已碰至粉碎，由此心惊肉跳；逃生还是继续，幸好河底较浅，便将碎得一半舟楫，扦入水中，到了缓流，船行慢了下来，我全身湿透，嗟叹了口气，抚抚胸脯。
      “骇死人了，骇死人了，不是长毛就万幸了！”，我笑了笑，挺直了腰。
      蝉叫着，水嚷着，我也笑着，混入了茫茫的一片声海之中。
      我这才会过神来，到傍晚了，我是该小惜了，到了前边的小茶肆，食了面，饮了热茶，辞别了店家。也好映入眼帘的是朝晨的那座山口小寺，漂泊着竹香的空气，我同周先生一般，笑将起来。我泊了小舟，天已昏黑，便推敲着是否再游游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