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拾碎

孙书柱

　　波西米亚拾碎

　　1. 到布拉格后的第三天是个周末，我从捷克城堡下来，经过查理桥和国王加冕小路走到老城广场。一路上，我发觉到，我的灵魂在某一刹那掉在地上摔碎了；有的附着在菩提树的叶片上，有的像云气飘升了，有的溶化在伏尔塔瓦河湍流的水中，有的则渗入到路面地下，有的或在沿街滾动……怎样把它们召回来呢？收拾碎落且飘逸的灵魂，不容易啊。

　　2. 一个周末的上午，在从我的住处到使馆办公室的路上，在门前的小花园，在街道上，在小河边，陆续看到少女、姑娘或者少妇牵着一匹大狗，一匹差不多高及女子腰身的大狗。此后，我也常常见到，不是老年人，不是男子汉，几乎都是青年女子牵着。那狗，毛色不同，品种不同，吐着长长的舌头，看上去却是那么温顺，似乎都很依赖主人的呵护。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3. 到捷克城堡和总统府不知去过多少次。但是，无论人人争睹的卫兵換岗仪式，还是雄伟壮观的大教堂和教堂里华贵、庄重以及个个津津乐道的黃金小巷，亦或是上海民乐团作为布拉格之春附属节目演奏的总统府西班牙大厅，给我的印象都不如在城堡围墙边上的眺望。

　　站在围墙边向下望去，整个布拉格尽收眼底。伏尔塔瓦河像一条玉带，穿过布拉格向北流去湮没在地平线。红色的屋瓦舖滿了布拉格，数不尽的突出红瓦的绿色塔顶触手可及。据说那毎一颗尖顶都是铜包的。可想在它们还没有氧化为绿色时，阳光映照下是怎样金光闪烁。这也许就是“百塔之城”和“金色布拉格”之由来吧？

　　4. 五月的一天和妻去捷克城堡，刚到圣维特大教堂门前打算拐过去奔黄金小巷，突然，倾盆大雨降下。露天下所有的人刹那间都消失进大教堂里。

　　雨停后，我们走出来看着地面才注意到，平时被忽略的窨井盖居然打造得那么精致，就像故意嵌在地面上的艺术品。

　　5. 黄金小巷太狭窄太多人太拥挤，黄金小巷有太多的传说 。

　　小巷位于大教堂东北侧很偏僻的角落。16世纪某年，布拉格一街区大火，一批手工匠、穷人、流浪汉等来到这里挤在一起的低矮的平房里，后来又来了一批金匠，于是小巷便被称作金巷。1916年，作家卡夫卡来到这里，住在22号他姐姐的小铺子里，在这里完成了他的6篇短篇小说，其中在《王府》（或译作“城堡”）中还直接描写了小巷。

　　小巷东头三座塔之一的白塔尤其吸引我。传说口碑很不错的领导了农民暴动的达利波尔公爵被国王囚禁在那里。公爵不堪寂寞向狱卒讨来一把小提琴。根本不会拉小提琴的达利波尔从零开始拉呀拉，后来居然演奏的琴声诱使全城的人都来倾听。据说，达利波尔被处死后直至现在夜深人静时还能够听到那美妙的琴声。

　　6. 欧洲历史上，曾经先后三次把市政要员和帝国大臣从窗子里抛出去的事件，都发生在布拉格（第三次只是总统的模拟像抛出窗外）。布拉格端地不可小觑。

　　第二次就发生在捷克城堡二楼的一个会议室，愤怒的新教徒将哈布斯堡王朝两位大臣和一位书记官从距离地面10多米高的窗子抛出去，由此引发了欧洲历史上的三十年战争。结果，1620年，新教联军在白山战役大败，24名贵族和3名平民因参加新教联军被在老城广场也即胡斯广场处死，24名贵族的头颅被吊在查理桥桥头堡示众。现在在胡斯广场东边路面上可以见到的27个雕刻的白色十字架图案，是后人为了纪念这次屠杀而为。我在窗口探望、倚靠、踱步，想象着当时激烈的场景和惨烈的结果，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幅历史的画卷。

　　7. 查理桥，是连接伏尔塔瓦河两岸布拉格市区的枢纽，左岸是小城和布拉格城堡、圣维特大教堂，右岸是布拉格老城。这里原来的石桥以波西米亚的一位皇后命名，称朱迪丝桥。朱迪丝桥在1342年毁于大火。1357年，现存的查理桥是德意志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波西米亚国王的查理四世在位时建成；建成后先叫石桥，后叫布拉格桥，直到1870年才定名为查理桥。查理桥桥长516米，宽9.5米，有16个桥墩，上有女神、武士、动物、教士及神话传说形象的31座雕塑。其中的8座都与波西米亚历史相关，而第15座青铜雕像是圣者约翰纳斯·封·奈普姆克。传说，他坚决不肯向国王透露王妃忏悔的内容被国王命人在雕像处抛入河里溺死。人们坚信，谁要是抚摸一下圣者谁就得到护佑。所以，这座雕像腿部总是光亮的。

　　桥两端各有一个很壮观又很神秘的桥头堡。桥的奠基时间是1357年7月9日5点31分，布拉格人认为135797531（回文，正念反念都一样）这串数字会保佑查理桥牢不可破。果然。而在老城桥头塔雕了另一圈回文，大意为：小心啊，你们小心了，谁要是对桥不利就会遭到天谴。”布拉格人是太看重这座桥了。

　　8. 布拉格的市民最初4万人，现在也不过125万人；但是，据说近几年每年走过大桥的人次达到一个亿。向你介绍布拉格和查理桥的人说，你到布拉格必须要到查理桥上走走，否则就等于没有来过布拉格！

　　我在桥上曾经想过，从1357年到现在，有多少双脚践踏过这座桥。

　　我也曾想，这么多人来到这里，不就因为桥的古老吗？大家都想知道古老是怎么一回事。那么，我们人老了也会受到这样的眷顾吗？

　　9. 查理桥是一幅画。因为它正处于布拉格两大城区的中央最低处。从城市的各个角度特别是从捷克城堡的围墙那里看查理桥，那就是一幅山水水粉画一幅风景油画，而且画面中央部分总在活动。

　　查理桥本身又是一个画廊。桥上的人在各个角度上望去，看到的都是不同于他人不同于其他角度的画面。桥上，每天坐在那里少则3或5 多则7、8、9个卖画和现场作画的艺术家展示的就是这个大画廊里小幅的系列展品。

　　我在高处看查理桥时，桥上的人是我看到的画。他们也在看我，我在他们眼中的另一幅画面上。

　　历史上，查理桥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一项风俗：把不守法的或缺德的小商贩装在柳条筐里从桥上吊下河里浸泡几次，这叫“清醒浴”，为了让他改过自新。近年，有人倡议恢复这个传统，因为查理桥上不守规矩的流浪小贩越来越多了。

　　10. 在一个夏月的夜里，两点左右，我把车停好，就漫步在查理桥上。布拉格睡了。当时细雨丝丝，路灯朦胧。桥上偶尔有行人快步过往。我在桥中央靠栏站立。少顷，我即感觉到，伏尔塔瓦河、桥上的雕像甚至脚下的石板都没有入睡。他们争抢着对我述说他们的身世、经历、感慨，伏尔塔瓦河的水唱着或欢快或低沉或忧郁或缠绵或激越的曲调。它们也争相问我：我们老了吗？还记得我们年轻的岁月？德沃夏克、斯美塔那、弗洛伊德、卡夫卡……来看过我们吗？你从远方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远方还有硝烟吗？

　　我感到身上升起了一团火，细雨在我的头发里变成了蒸汽。

　　我望了望两座桥头堡，就像两位守护的卫士，依然精神抖擞。

　　回到寝室，我在窗前坐到天明。

　

孙书柱

　　11. 从查理桥去国王加冕小路只要跨过两米多宽的一条横街。但是，你一定得等几分钟。因为这条横街是一条沿河贯穿布拉格市南北的繁忙通道，南来北往的轨道电车、汽车、有时还有马车川流不息。等到行人绿灯亮时，从查理桥去国王加冕小路的人和从对面要过来的人同样多，多得常常一两个绿灯还过不完。

　　国王加冕小路宽的地方也不过5米，窄的地方大概连3米也不够。小路两边一家挨一家商店小铺，多是出售晶莹水晶玻璃制品的和石榴石、琥珀首饰的，强烈地让人意识到布拉格是水晶之都宝石之城。接下来还有不少布偶、木偶玩具店。当你走到那家挂着大幅“唐—乔瓦尼”招贴画的木偶戏院门前时，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手工玩偶这么招人了。当然，还有一家又一家的各类旅游纪念品店。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毫无疑问，在这里必定会有一物一款迎合你的心意。

　　可是，如果你忽略了脚下承担了几乎十多个世纪的碎石路的命运和它回应的脚步声，那真很遗憾。这条石路记载了多少故事；如果你忽略了路两旁高高低低倚肩排列的房舍，那就更遗憾了，可以说，每一座房子都能诉说世代的风雨，都刻录着每个历史阶段的建筑风格；它们经历的沧桑变幻远比历史书上读到的还更丰富。

　　一条一千米多长的小巷，难怪有人要走上整个半天，有的还会反复走过几次。

　　12. 国王加冕小路上，极不显眼但是却很引人的木偶博物馆和木偶剧院，它深藏在一个小小的门洞后面的院子里。博物馆由国际木偶艺术研究所建立和管理，内藏中世纪至今各种木刻偶和布衣偶，有的来自非洲和亚洲。捷克民族深爱这一民间艺术和传统。每年这里都举办国际木偶戏剧节。我国上海和成都的木偶节目曾经来这里参演过。在街道的这一段，有数家专营木偶的商店，可以购到你最中意的木偶艺术品。我的一个朋友的女儿特别交代她妈妈给她买一个骑着扫把的巫婆偶。我们在柏林、维也纳转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却在这里轻松地买到了。

　　13. 老城广场即胡斯广场第一个引人也是最引人的是那组（一种分两个钟盘）嵌在老市政厅面墙上的天文钟。这个天文钟始建于1410年，具有展示星辰运行的功能。每天正点时分尤其是正午12点整，钟下楼前游人挤得水泄不通，个个仰头向上。钟声响起，12个耶稣使徒偶人旋转一周，人群随之散去。

　　原来，多数人只对那一刻的舞台式表演感兴趣，几乎没有人仔细观看其他特别是天文功能的展示。

　　14. 高大的胡斯雕像坐落在老城广场的中央。这座雕像建成于胡斯被处火刑的500年后的1915年。另一座胡斯雕像，1893年在美国纽约长岛波西米亚联合公墓落成，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座纪念外国人的雕像。

　　胡斯脚下像踩着一团烈火，胡斯在烈火中飞升；雕像的底座又像一艘巨轮，正破浪前行。雕像的底座上刻着胡斯一句名言:真理必胜。

　　广场周围的老市政厅，提揑姆大厦和它身旁的提捏姆大教堂，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金斯基出生后来卡夫卡住过的金斯基宫，爱因斯坦曾经住过的白羊大楼，音乐家斯美塔那教授过钢琴的白马大楼，华丽的时钟大楼和一分钟大楼等等在胡斯火光的闪烁中，在胡斯航轮的带动下，几个世纪以来都是那么鲜丽和生动。

　　胡斯不死，胡斯的精神在传承。

　　15. 备受推崇的提捏姆教堂对我来说远没有提捏姆大厦更有趣。

　　提捏姆大厦曾经是国家税务局，当然也监管着当年作为蔬菜水果市场的税务，现在是一家酒店。我常常坐在酒店门前的露天咖啡座，边喝咖啡边看那些仰头观望天文钟的人群。那时，我又总是强烈地感觉到，提捏姆大厦还在执行税务局的职能。因为那咖啡价格高得和在列支敦士登差不多，估计那里包含了什么税。

　　16. 高地城堡的确在高地上。站在城堡旧址围墙上往下看去，就感觉是站在悬崖上。这里的传说很多很迷人。其中一则是关于布拉格的由来。传说在中世纪，帝国的创始人，斯美塔那歌剧中的女英雄莉布瑟公主和她的夫君普列米斯尔国王来到高地。公主望着伏尔塔瓦河说：“我看到一座巨大的城市，它的荣耀将高达星辰。”他们渡过伏尔塔瓦河，在对岸看到一位老人在精心打造门槛。于是，他们将未来的城市命名为布拉格，即捷语的门槛。

　　但是，更吸引人的是那里的名人墓。名副其实，那里埋葬着捷克的著名文学家、艺术家、诗人和翻译家等等，你可以在那里领略到一部捷克艺术史。所以，无冬历夏前来瞻仰和祭拜的人络绎不绝。我的朋友扬·齐米茨基逐一向我们介绍哪一位第一个把老子《道德经》译成捷文，哪一位第一个把李白的诗译成捷文，哪一位第一个把毛泽东的诗词译成捷文；聂鲁达不是智利的巴勃罗—聂鲁达，但是对后者有巨大的影响。最后，齐米茨基在诗人马卡墓前，把整篇诗作流畅地背诵一遍。不过，这里见不到卡夫卡的墓。卡夫卡是犹太人，死后葬在新犹太人墓地。在他的墓碑上写着:生于布拉格，文学家和思想家，将把捷克文化传递给异邦。在卡夫卡墓旁还有《好兵帅克》的作者哈谢克和作曲家雅那切克。新犹太人墓地1890年建成，那里也是1944年奥辛维茨集中营遇难的犹太人纪念地。

　　17, 2013年7月5日下午，捷克共和国政府正式宣布，承认在捷克旅居的越南人群体为捷克的少数民族之一。捷克不是单一民族国家，在捷克和斯洛伐克主体民族之外，还有匈牙利人、罗姆人、犹太人等等，人数都不多。而在捷克的越南人更少，不到五万人。在捷克还是社会主义政体时，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应捷克斯洛伐克方面意愿，越南向捷克派出劳工支援捷克；同时，越南也主动派出工人来捷克接受技术培训。上个世纪末，捷克政局发生了变化，这些旅居在捷克的越南人和他们的后代不愿意回国，选择继续留在捷克。越南人在捷克很抱团，他们建立了几个俱乐部之类的社团，却很少与外界往来。这些社团要求被承认为少数民族。捷克政府考虑应当为越南人提供一个融入捷克社会的机会，最终同意承认。

　　18.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捷克的华人大约有两万人，他们一少部分来自中国本土，一大部分来自德国、奥地利、意大利等国，也有少部分来自香港、台湾。后来，由于东欧政局的变动和经济发展的趋势以及当局移民和居留政策的变化，大部分人又都离开，去了俄罗斯、罗马尼亚、匈牙利、波兰、南斯拉夫解体后的国家。据说现在留在捷克的华人不到1万人。

　　这些人很辛劳也善于运用他们的聪明智慧，很快立住了脚并且选定了发展方向。开始，他们的一部分人开中餐馆，一部分人从国内进口服装再批发给越南人。当然也有人做着各式各样的零工。现在，有的餐馆开得很成功，比如我认识的一位张先生，青田农民，从奥地利转来，现在开着三家餐馆。他告诉我，捷克前外长现总统与他们私交很好，间接给了许多帮助。还有来自上海的陈先生，原是英文翻译，他和他的夫人组织中国和捷克的艺术团体互访，同时把捷克水晶器皿运到上海，在上海开店出售。夫妻二人在两国之间穿梭往来。2001年，上海民乐团作为布拉格之春附属节目在总统府西班牙大厅演出，就是他们促成的。夏环宇，八十年代末从山东来，看到中餐馆缺少蔬菜，于是，他在布拉格游击了几个月之后效仿寿光，在捷克和奥地利边境买了20万平方米的土地，从家乡请来几位菜农开始种植蔬菜。果然，这项选择很受欢迎，他的菜送到维也纳给那里三百来家中餐馆锦上添花。之后，他腾出手来，把捷克的葡萄酒运到中国，同时在捷克和整个欧洲接待国内团组的考察访问。夏环宇满世界飞了。

　　19. 兰茨夫妇退休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在中国做专家度过了整整5年。中国大使馆委托他俩将中文的对外宣传小册子《中国》译成捷文。我去看望他们。他俩滔滔不绝地向我叙说那些在中国的日子，还把他们收藏至今的中国五十年代生产的毛巾、肥皂、雪花膏和球鞋拿给我看。我看着这些我上中学时用过的东西，再看看他俩，他俩眼含着泪花。

　　20. 在使馆的建军节招待会上，结识了一位退休的军官卡夫卡上校。我几乎是习惯性地用德语向他问好，因为捷克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德文。但是他用捷文回答我，对我说，他的卡夫卡与上个世纪著名的作家卡夫卡无关，不是本家。后来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春节招待会上。他把双胞胎女儿带来了。两个女儿非常漂亮，很多人围着姐俩说话照相，卡夫卡在一旁得意地笑着。忽然，卡夫卡走到我身边用德语请我到一旁说话。我很惊讶地看着他。他说，他会讲很好的德语，但是他恨德语。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忧伤黯淡。他说，除了当时身处莫斯科的他得以幸免外，其他9口家人均死在纳粹德国的集中营里。从那以后，他拒绝讲德语。我为他的忧伤打动，同时又为他尽管如此还用德语与我讲话而感动。

孙书柱

　　21. 卢碧霞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一个地道的中国女名，但她是斯洛伐克人，父母亲还在斯洛伐克，她在布拉格学习和工作，捷克和斯洛伐克分国之后她也没有离开布拉格。我十多年前在洪扎家里见到她时，她还在布拉格查理大学中文系学习。十多年过去了，她在布拉格东亚研究所工作，成了小有名气的汉学家，常常受我们中国使馆委托将中文资料翻译成捷文。2012年，访问捷克的中国8位诗人的百来首诗作也都是她翻译成捷文的。

　　22. 里图米仕尔市实验中学校长到使馆来，对我说，他那所学校的学生对中国很感兴趣，学生合唱团的成员们希望以后能够到中国演出并与中国学生接触交流。校长请我去看看合唱团的演出。

　　学生的演出——无伴奏合唱非常棒，在我心里简直可以和维也纳童声合唱团相比。演出后，校长请我讲几句话。当我说，抱歉我只会德语时，台下坐的学生中不少人喊道听得懂，一位女孩还站起来说可以给我当翻译。语言的易于沟通使我和学生拉近了距离。分手时，学生个个手里抱着我代表大使馆送给他们的介绍中国的捷文小册子，眼睛里闪烁着恋恋不舍的神情；我心里热乎乎的。

　　里图米仕尔在东波西米亚，距布拉格55千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99年确认为世界历史文化名城。那里现存的文艺复兴风格王府建于15世纪，用五彩拉毛粉饰墙面；其内巴洛克建筑风格的剧院建于18世纪。里图米仕（存异：此处有“尔”字否？）是捷克的文化中心之一，也是一座工业城市；是音乐家斯美塔那的出生地。

　　23. 伏契克是我同龄人都很熟悉的名字，他的《绞刑架下的报告》载在我们的语文课本里。伏契克公园离使馆不远，步行一刻钟可到。周末我就到那里去散步。公园很大，有山冈有湖泊，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应有尽有，除了冬天之外的几个月鲜花连连开放；那里又是儿童乐园。据说，每年在伏契克公园举办一次家犬展览。那时，人们会看到来自各地的各种品种各种体态各种打扮的狗狗。但是，后来我从朋友那里得知，现在人们几乎忘记了伏契克，我很伤怀。尽管如此，我还是连续去过几次。因为公园以伏契克的名字命名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安慰一个魅力。当然，还因为伏契克说过：“我们曾经为欢乐而斗争，我们将要为欢乐而死。因此，悲哀永远不要与我们的名字连在一起。”他还说过：“为了争取将来的美好而牺牲的人，都是一尊石质的雕像。”

　　24. 帅克餐厅是一定要去的。我们中国人凡是涉猎外国文学的人可能都知道捷克作家哈谢克的小说《好兵帅克》。餐馆在一条大街上，有明显的标志，带着憨笑的帅克戴着军帽的头像挂在门前。餐馆不是很大，但是菜肴味道很地道，啤酒也很可口，可是没有人谈论帅克，也没有见到帅克形象的人，更没有听到帅克般诙谐的话语。换了人间。

　　25. 使馆管理改革以后，为外交官只提供早餐和午餐，晚餐要自己做。我不会做饭，就常常到使馆周围的餐馆去。妻因此曾嗔怪我说，我把津贴都吃了。不过，这种吃法还真让我了解了波西米亚饭菜的味道。在维也纳的时候，朋友常常对我说，什么什么菜来自匈牙利，什么什么菜来自波西米亚。我借此大大地验证了一番。各家餐馆的菜牌基本上都是捷文德文英文三种文字并用，没有中文。有趣的是，菜牌上却有中国菜，比如“古老肉”“宫保鸡丁”“香酥鸭”等等。当然写的不是中文。我当仁不让地点过几次。吃过之后才知道，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意思。这种外为捷用的方式，我在奥地利、德国还从来没有见过。我想，捷克这个民族，波西米亚人是不是有些地方和我们中国人很相似。快了，我想，该有火锅了。

　　26. 早就知道，圣诞节欧洲人吃鲤鱼。在波恩、维也纳、柏林也见过有的人家吃，但那是从超市买来冰冻的而且去鳞去头的；加上他们的那种做法，我总觉得没多大意思。可是我在布拉格见到的情景让我为之一震，觉得真的看到了书里写的传统圣诞生活方式。

　　圣诞期间的布拉格很冷，雪很大。但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圣诞节前几天，大街每隔不远的交叉路口或转角处，就见到两三个塑料布围起来的小水池，水池里鲤鱼活蹦乱跳不断溅起水花。水池旁，地面结了冰，冰地上，少则五六个人多则十几人、几十人排队等着买鲤鱼。我相信，这样的鲤鱼烧出来肯定比在波恩、维也纳的好吃得多。

　　27. 初夏，从窗外传进来阵阵沁入心肺的清香，同事告诉我是菩提花香。院子里有3株高大的枝叶茂密的菩提树，树龄据说都在百年以上了。后来发现，菩提树在布拉格很多，公园里不用说，房前舍后有，路边有。

　　有一天，午饭后小雨，我在菩提树下听着雨丝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响声，忽然想起国人谈禅时津津乐道的那几句偈语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禅宗祖师慧能说过，禅就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别教他传，不立文字。就是说，修禅在意会。可是，现在动不动就谈禅而且越谈越复杂。于是，我就在树下打油了几句：菩提就是树，明镜自有台，本来都是物，怎不惹尘埃 。

　　我后来有一天和捷克友人喝啤酒把这件事情说了，他终于懂了。他呷了一口啤酒后慢慢说了一番话，经过翻译，我也终于懂了笑了。我把他说的关键部分翻译成：上帝本非人，教堂就是屋，事事都在心，就是别忘厨。哈哈哈。他还说，现在虔诚信教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几乎不去教堂礼拜。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纳宗教税的义务。

　　28. 布拉格市东50千米的玻璃城是水晶产品的集散地。但是，捷克的水晶生产地在波西米亚西部特别是卡罗维发利地区。波西米亚水晶是捷克闻名世界的品牌。据说，现在风靡全世界的奥地利斯瓦洛夫斯基（国内市场称之为施华洛世奇）水晶也源出波西米亚。因为斯瓦洛夫斯基的水晶含铅高，更适合做装饰品，而波西米亚水晶则适合做餐饮器皿。捷克水晶各个品牌当中，一定要知道查理温泉城的摩泽尔水晶。这家水晶公司的产品没有批量生产，水晶器皿也不进入商场，它只接受各国王室、政府和要员的订货。其水晶产品的质量令人竖大拇指 ，价格也可想而知。

　　29. 爵士部，我也是第一次造访，随着访欧诗人小组。听上去，爵士部似乎与爵士乐有关，有。原来，爵士部是捷克斯洛伐克音乐家协会的一个分部，建于1971年。这个小房子小院落的就是当年爵士部办公地点。不过，现在的爵士部是一个社会团体，常常举办音乐会、展览、座谈等等。爵士部还经办着一个网络广播，取名Hortus，花园的意思。

　　爵士部立在伏尔塔瓦河左岸临河的一条街上，在高高的捷克城堡脚下，与捷克国家教育部一墙之隔。爵士部进门就是花丛为墙的院子，整个院子在藤萝架下。夏日的下午，院子里还凉爽如晚春或初秋。这是一座不大的房子，有三个房间，左右两间都是平房，只有中间一间两层，上面大概只是个阁楼。我们在右手的房间朗诵诗歌。这是大似窑洞般的拱顶小厅。房间两面墙上还张贴着前几天开幕的土耳其驻捷克使馆的摄影展览作品。

　　诗歌朗诵很成功，会后的交谈气氛很热烈。临行，主人赠给每个客人一个电池挂表，一个瓷杯和一个诗歌朗诵会的徽章。好事成三。欧洲的谚语。

　　当天的主人只有两个退休的老人。

　　30. 奥地利、德国、俄国、波兰、匈牙利等捷克周边国家的名人特别是艺术家在捷克备受尊崇，如莫扎特、肖邦、贝多芬等等。而在名人之列，最受眷顾的是歌德。歌德在西部波西米亚玛利亚温泉城有过他一生最后一次恋爱，歌德为此写下了一首著名的诗篇；可称他爱情的绝响。歌德在查理温泉城逗留的次数最多时间最长，因此留下的足迹也最多。如果我们来到查理温泉城，想避开歌德的名字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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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卡夫卡（1883—1924年）生前没什么名气，很少为人所知。他是布拉格西化的犹太人，用德文写作。当年，能够读懂德语文学作品的还只是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少数阶层，而他的作品很少被翻译成捷文。在他死后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漫长岁月，他的作品几乎一直被禁。间或有人说起他的作品，也被称之为荒诞不经、晦暗、阴沉、逻辑混乱等等。社会上出现的某些不被人看好的现象就被说成是“卡夫卡式”；“卡夫卡式”成了一个专用名词。

　　但是，卡夫卡现在成了捷克四大名人之一，与总统哈维尔、音乐家德沃夏克和瓦斯拉夫国王并列。卡夫卡的著作很快被译成数十种文字；布拉格大街小巷的旅游纪念品店都在出售卡夫卡酒具、咖啡具、茶具、杯垫、丝巾、T—恤衫……

　　在布拉格老城广场西北一处卡夫卡书店，西南角卡夫卡出生地和卡夫卡博物馆，捷克城堡那里的黄金小巷22号，国王加冕小路一处卡夫卡咖啡，还有在新犹太人墓地有他的墓和墓碑。

　　32. 1786年，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在维也纳首演，听众的反应平淡，首演后就没有接下去再演。但是，在那之后不久，歌剧《费加罗的婚礼》在布拉格演出却得到了狂热的反响。第二年，莫扎特来到布拉格住了4个礼拜。他在一封信里写道：“这里的人们除了费加罗什么都不谈了，除了费加罗别的都不演了、都不唱了或者也都不吹口哨了。”在一次舞会上，莫扎特欢快地说，人们只抄袭四对舞曲和华尔兹。他本人在布拉格亲自指挥歌剧并且发表了一部新作品即现在被称作为《布拉格交响曲》。在即将离开布拉格时，莫扎特收到委托，完成一部高水平的新歌剧即《唐·乔瓦尼》。9个月以后，应钢琴家都晒克邀请又回到布拉格并在布拉格完成了《唐·乔瓦尼》，且在1787年10月29日指挥了《唐·乔瓦尼》的首演。听众和媒体的反响非常强烈。莫扎特说：“我的布拉格人理解我”。

　　33. 在高地城堡名人墓地见到的德沃夏克墓十分壮观，而他旁边的斯美塔那墓就显得简单。德沃夏克是捷克继斯美塔那之后最了不起的音乐家，是波西米亚的骄傲。但是，他出生在离布拉格不远，一个当年叫做米尔豪森而现在叫做奈拉霍泽沃斯的小村子一家肉铺家里，青少年饱受穷困的折磨。

　　一个深秋，我和本处的一位同事陪同上海来的一位女高音从乜尔尼克参观后弯进德沃夏克家所在的小村。德沃夏克出生在典型的一个农家院子里。院子大门前钉着一块铜牌表明这是德沃夏克出生地。但是院子里只有两间小屋摆着当年的桌椅和床，此外就是参观人的想像了。我们有些郁闷地走到门洞，时大雨倾盆，只好在门洞里耐心地避雨。门洞不高，拱形，有点罗马建筑的意思但绝不是罗马建筑，墙壁也不是石料砌成。深秋大雨，我感觉自己穿少了。

　　所以，德沃夏克的墓壮观豪华是应当的必要的值得的。这样也显得世道公平。

　　34. 瓦斯拉夫广场是人人必到人人必说的地方。那地方与捷克的历史、政治有很多的联系。

　　1348年，查理四世命人在这里为新城开辟了一个牲口（主要是马）交易市场。市场东西向，东高西低，成一个长700多米宽60米的漫坡广场。

　　1912年，经过25年的努力，广场上竖起了波西米亚大公、圣者瓦斯拉夫的骑士雕像。

　　1918年，数千民众在瓦斯拉夫雕像前庆祝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建立。

　　1939年，在抗议德国占领的游行示威中，医科大学学生Jan Opletal被害。

　　1948年，武装工人示威支持共产党夺取政权。

　　1968年，爆发布拉格之春改革运动；第二年，大学生Jan Palach自焚抗议政府无能。

　　1989年，天鹅绒革命，哈维尔上台。

　　35. 瓦斯拉夫广场周围很值得提提。东侧制高点上是布拉格国家博物馆，豪华瑰丽的外观和不断更新的展览都很引人。而在最西端门牌6号是捷克品牌鞋巴嘉大楼，4号是Lindl巧克力。在这之间的两侧大街上云集着布拉格有历史有名望的酒店和咖啡馆。卢浮宫咖啡馆曾经至为豪华典雅，1948年政府当局把家具抛出窗外毁掉了。莫妮卡咖啡馆以蛋糕的种类、质量文明至今。还有几家酒吧是常住布拉格的美国人聚会的地方。

　　36. 布拉格新城听上去令人迷惑。其实，这个城区是查理四世在14世纪开拓的新市区，现在自然也是古老的布拉格的重要的一部分了。

　　因为使馆文化处要在新城市政厅举办“京剧角色肖像”展览，我有机会认识了这个历史上有位置的地方。

　　新城市政厅立在查理广场的一角，是三面临街的四合院，院中有如天井。整个建筑包括了当年的市政厅办公室和监狱。捷克历史上第一次抛出窗子事件就发生在这里。那是1419年7月30日，愤怒的胡斯信徒手持长矛和刀斧冲进市政厅，要求释放被囚禁的胡斯信徒并把7名市议员从楼窗里扔了出去；由此引发了历史上长达15年之久的胡斯战争。

　　37. 民族剧院是布拉格伏尔塔瓦河右岸最壮观的建筑之一。19世纪，随着民族意识的高涨，市民支持一些政要提出建立一座专为上演捷克语言戏剧的场所。但是，迫于维也纳奥匈帝国当权的压力，布拉格市议会拒绝为此拨款。不得已，建筑民族剧院向民众募捐。自1868年起，大约有5万多人陆续不断地搬来石料等，甚至还有在美国芝加哥的流亡捷克人寄来建筑材料。1881年6月，这座雄伟华丽的新文艺复兴式建筑终于落成。不幸的是，剧院在两个月后毁于一场大火，只得重建。1883年，剧院又一次落成并以斯美塔那的歌剧《里不舍》开幕。

　　我曾应邀在民族剧院观看了来自台湾的京剧《美猴王》。

　　38. 在布拉格民族剧院北门正对面是咖啡馆“斯拉维亚”。这家咖啡馆是布拉格最有历史最有名望的咖啡馆，1863年开业，多少年来，一直是布拉格作家、戏剧导演、新闻记者、大学身最爱的聚会场所。1920年，先锋派艺术家在这里聚会成立了一个俱乐部。当时来的人当中，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亚罗斯拉夫·赛佛特、立体派建筑师约瑟夫·库库尔、莱纳—玛利亚·里尔克和卡夫卡的女友以及翻译等。无论是在怎样的政权统治下，这儿都会常常酝酿和编织着对抗和颠覆政府的思想和言论。这家咖啡馆可以说与民族剧院相得益彰。

　　每次我从这里路过，都会去小啜一杯咖啡。咖啡味道很醇厚。还有，这里的服务员一律男士，而且个个都能讲一口地道的德语。

　　39. 民族剧院右侧是远近闻名的布拉格黑灯剧院，是游人通常都要领略一次的场所。黑灯，就是整个演出过程中，舞台上黑暗没有灯光，节目基本上就是哑剧。1958年，这家剧院在布鲁塞尔世博会上演出使其名声大噪。那里的保留剧目是根据希腊神话改编的“奥底修斯”和“奇异马戏”。黑灯剧院的入场券需要提前两周预定。我曾在德国科隆看了这样的一场演出，演员是叫斯拉达克的捷克人。演出后，科技处梁参赞与我还同斯拉达克及他的随从一块喝了酒。但是，我在布拉格任职期间，却始终没有机会去黑灯剧院看演出。这是我的一个遗憾。

　　40. 捷克摄影师贝尼茨基应邀到我国长江流域的几个省市访问一个月，拍摄了数千幅照片。他要在布拉格先办一次摄影作品展，随后出版一部摄影作品集。展览在玛纳斯大厦。玛纳斯大厦立在伏尔塔瓦河右岸玛莎里克码头，洋葱头般的楼顶格外引人瞩目。这里是民间艺术团体玛纳斯俱乐部，这里常常举办有影响的引领学派和风格的艺术创作展览。还很诱人的是，玛纳斯大厦身后紧邻伏尔塔瓦河的一座小岛。从玛纳斯大厦后门出来，几乎感觉不到越过了河道来到了岛上。岛上绿树成荫绿草如毯。展览会的酒会就在岛上。小岛就成了大厦的后花园。

孙书柱

　　41. 离民族剧院南去不远，街角有一座色彩鲜亮姿态有如跳舞女郎的建筑。这便是人人尽说的跳舞楼或者舞者楼。因为这座建筑与周围其他建筑的风格、色彩不同，显得很突兀很显眼。这座楼是1996年建成的。人们乐于谈起这座楼，其实背后的感觉是，布拉格并非只有古典风格建筑、文物级建筑，布拉格在建筑方面也和在其他方面一样很重视创新。

　　42. 布拉格每一座房子都有两个门牌，一个红牌一个蓝牌。红牌的数字很大，蓝牌很小。蓝牌号码与世界各地城市门牌编排一样，是该建筑在所在街道上的号码。而红牌则是全市建筑按落成先后依序排下来的号码。就是说，你找到的红牌1号是最古老的建筑，而昨天落成的建筑的号码可能是此时此刻最大的号码。布拉格的门牌号码记录了历史和布拉格的发展。

　　43. 使馆的每个同事都买了不少水晶器皿，为自用和送给亲朋。但是，都不是在布拉格市里，不是在国王加冕小路的旅游纪念品店，而是在离布拉格60千米的布杰布拉迪市买来的。这个城市的名字不好记，我们华人聪明，根据谐音就干脆叫它玻璃城（在捷克，人们习惯把水晶制品说成玻璃制品）；说它是玻璃城确很名副其实。那里集中着大批捷克品牌水晶器皿制造工厂、作坊、仓房、店铺。那里的水晶制品售价差不多只有布拉格的一半甚至还低。只不过，旅游的人没人知道，旅行社也不会安排你去。其实，玻璃城是个历史重镇又是波西米亚东部难得的温泉城。

　　44. 伏尔塔瓦河向北去布拉格40千米处，在乜尔尼克镇注入易北河（捷语拉贝河）。

　　乜尔尼克小镇据说建成于公元九世纪，是瓦斯拉夫国王母亲当时留德米拉公主的嫁妆。公元14世纪，查理四世命人广栽葡萄，那里很快就成了有名的葡萄酒产区并且延续至今。

　　王府立在陡峭的山崖上，脚下是两河的汇合处。我望着两河形成的三个三角河岸郁郁葱葱的葡萄树伸向朦胧的天际，心情像两河流水相拥相抱那么欢快。时间好像停摆了的时钟。我忘记了还应该去看看古代建筑的遗址。

　　第二次去，飘着零星雨雪。在王府围墙那里向下望去，一派昏朦，河水也没有了那日的欢快。冷，我登上要塞仅存的门楼——布拉格门，随着螺旋状的窄窄楼梯来到四层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拥挤着该有不该有的家具，倒是暖暖的，咖啡也格外有韵味。在要塞门前的坡路上，一位老人在一把大伞下摆了个只有不多几双鞋子的地摊；老人有些瑟抖。我买了一双其实用不到的皮棉鞋。

　　但是，乜尔尼克在我心里的印象还是清新的。

　　45. 周末，向南出布拉格30千米，迎面便看到一座威严的城堡坐在山巅。那就是查理城堡。

　　我在德国、奥地利曾经看过不少城堡。经验告诉我，看城堡就要在山下一定的距离看，才能领略城堡的雄伟气势。下了车，我还是急不可待地奔向城堡。果然，城堡里留存的东西很有限。不过，堡墙很厚很结实，让人联想到当年可能是为了防御攻侵而建。不是。

　　查理城堡是14世纪查理四世为了他和皇后休闲和避暑而建的。

　　从城堡下来的坡路上，常常有漂亮的女郎迎上来请游客到她们的纪念品店看看。令我惊异的是，她们开口讲的就是德语。看来，来这里的游客主要是德国人。纪念品以玻璃器皿为主，但是价格大约是布拉格店里的两倍。离开布拉格30千米不一定是高价的理由，至少不是唯一的理由。我想，高价应该是专为德国游客开的吧。那时，德国还在使用马克，而捷克还没有加入欧盟而且还是双价制，有点类似我们当年实行外汇券那阵子。

　　46. 1995年，一项统计说，世界上饮啤酒最多的国家是捷克，平均每人每年饮下啤酒161升。如果把德国的巴伐利亚州从德国抽出来单独计算，可以和捷克一比，但是把整个德国与捷克比却没有捷克高。

　　捷克人好喝啤酒有原因的。原因之一也是首要的原因，捷克是世界上最早酿造和饮用啤酒的国家。有记载说，波西米亚人在公元前859年就酿出了啤酒，公元903年开始出口。现在在德国特别是在巴伐利亚很普及的PILS（皮尔斯）啤酒最早出自捷克的Pilzen（皮尔森） 市，现在所谓的美国啤酒Budeweis（百威），就是出自捷克的Budeweis（布捷维斯）市。现在，捷克还在和美国为这一啤酒和啤酒品牌的知识产权在打官司。原因之二，捷克的啤酒不仅种类多口味也很多，选择的范围广，适合各种喜好的人。其三，捷克的啤酒厂之外，小型的、餐馆的、家庭的酿酒作坊可算是遍地开花；你不经意走进一个村子，就会在一家餐馆喝到他们自酿的啤酒。

　　到捷克去，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那里的啤酒。

　　47. 药酒贝卡罗夫卡可算得上捷克的国宝。

　　这一闻名遐迩的药酒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它是用卡罗维发利即查理温泉城的泉水和周边地区的十数种药草制成。当然，它的核心配方始终只有两个人掌握。捷克人很得意地称这一药酒为十三泉，因为在卡罗维发利有十二孔温泉。

　　贝卡罗夫卡有健胃、祛风、通络、止痛、提神等多种保健作用和功能。据说，购买这种药酒最多的是美国。捷克人除了自用，还常常拿它作为好礼物送人。

　　48. 从布拉格向卡罗维发利方向驶去，一路上看到三种场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其一，路边间隔大体相当立着结满果实的樱桃树。路人停下车，伸手可摘到可口的樱桃。不过，我从未见到有人摘食。捷克朋友告诉我，这是农人为野鸟栽植的。鸟儿吃了樱桃就不再祸害庄稼了。

　　其二，一片片盛开着艳丽花朵的罂粟草。但这不是为了炼鸦片，而是为了给面包提供罂粟籽。

　　其三，一片又一片像葡萄架那样的啤酒花。据说，波西米亚地区的气候和土质佷适于啤酒花的生长。难怪捷克的啤酒口味那么宜人。

　　这三种栽植也是捷克的传统。

　　49. 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是国际上承认的九大A级电影节之一，是中东欧洲最有影响的电影节，第一届于1946年在玛利亚温泉城举办，1948年开始在查理温泉城，每年举办一次，通常历时两周。电影节设在查理温泉城的温泉疗养中心大厦，有电影节放映大厅1200个座位，三个电影放映室各50个座位，一个大会议厅300个座位，一个小会议厅245个座位，此外还有其他服务性公众场所。电影节每届展放200—500部影片（故事片、纪录片等），观众10—25万人次。电影节设多种奖项，大奖为水晶地球仪。1988年，中国影片《芙蓉镇》获大奖。美国演员道格拉斯，意大利演员劳拉波拉吉达等曾参加。

　　50. 捷克和美国的关系应该是上个世纪末开始的。哈维尔上台执政，努力向美国靠拢。美国借势而发，迅速买下了电台、报刊；来到布拉格的美国人带来了可口可乐、麦当劳、摇滚乐和美国英语。现在，会讲英语的捷克人越来越多，特别是青年人都以会讲英语而得意。

　　捷克和德国的关系，简单的几句话说不清楚。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长达数个世纪，捷克一直处于两个德语邻国奥地利和德国的统治、控制和干预之下。而二战前的普鲁士特别是二战时的希特勒德国给捷克国家和民族造成的灾难是无论怎样都不能回避的，深深地、世代地钉在捷克人的心头。用宿仇宿怨来概括并不过分。在华沙条约和苏联解体之前，捷克和民主德国虽然是兄弟国家，但是，这种宿怨宿仇也没有消失。上个世纪末捷克发生“天鹅绒革命”，政局发生了变化，德国的经济势力逐渐挺进捷克，捷克人开始还是很谨慎地观望着，没有表现出很大的热情。等到德国的大众汽车收购了捷克的斯柯达后，捷克才开始敞开了怀抱。

殷凤君

赏读佳作！通读此文，让未出过国门的我眼界大开，对波西米亚的人文、历史、建筑、风土人情等有了了解，长了见识！

天马湖畔（李文革）

点赞学习。真是另一个世界啊！谢谢您带给我们这么多异国风光，异国历史，风土人情等知识。语言灵动。如：我的灵魂在某一刹那掉在地上摔碎了。观察细致，如：平时被忽略的窨井盖居然打造得那么精致，就像故意嵌在地面上的艺术品。另有个人悟道体验：菩提就是树，明镜自有台，本来都是物，怎不惹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