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陈后主和《玉树后庭花》

万卷纵横眼欲枯

      唐代诗人杜牧有一首诗叫《台城曲》，讲的是南朝陈后主的故事：

      整整复斜斜，随旗簇晚沙。
      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谁怜容足地，却羡井中蛙。

      陈太建十四年（582年），陈宣帝病逝，太子继位，也就是陈后主。他名叫陈叔宝，字元秀，是陈朝的末代君王，也是南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和诸多的末代君王相似，在位期间，他大兴土木，荒淫好色，游宴无度，宠幸奸佞，终致亡国。
      陈叔宝做了十三年的太子，但在即位时还是经历了一番风险。在父亲的灵位前，他的弟弟陈叔陵居然拔出刀来对他一顿猛砍，幸亏柳太后和四弟陈叔坚拼命抱住了陈叔陵，他才免于一死。
      刚坐上皇位，陈后主也曾下诏说了一番励精图治的漂亮话，但很快就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觉得皇宫太简陋了，就在光照殿前面修建了三座楼阁，称为“临春”、“结绮”、“望仙”三阁。这三阁奢侈豪华之极，史书记载：“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并以沉香木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瑰奇珍丽，近古未有……”为了建造这样的宫殿，自然需要大肆搜刮，以致于“刑罚酷滥，牢狱常满”。
      陈后主的后宫也是非常庞大的，他宠爱的嫔妃中较为出名的就有张贵妃、龚贵嫔、孔贵嫔、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袁昭仪、何婕妤等几十人。
      当然，最受他宠幸的还是贵妃张丽华。张丽华十岁入宫，就被后主惊为国色，等她长大后，不仅身材婀娜，姿容秀丽，而且聪明伶俐，音乐歌舞、诗词曲赋无所不能。陈后主把她封为贵妃后，和她简直是如胶似漆，片刻也离不开。甚至在上朝的时候，他也把张丽华抱在腿上，接见大臣，处理国事。
      有美人相伴，当然还须美酒。陈后主不是一个只知道独自享乐的人，他几乎每天都要叫来他的重臣们，例如江总、孔范等人，来共同饮酒赏曲。陈后主在历代帝王中也是才华出众的一位，他喜欢吟诗作赋，更是一位音乐大师。他“改造”了许多歌曲，写了诗歌，招来成千上百的宫女演唱歌舞。所以在整个陈朝后宫之中，酒宴不断，靡靡的歌舞不断。
      陈后主的创作，最著名的就是那首《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首诗被后人称之为“亡国之音”，杜牧在《泊秦淮》里写道：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后主的荒淫享乐引起了朝中正直大臣的不满，他们纷纷上书劝谏。陈后主却听不进这些逆耳的忠言，他不但不听劝，反而杀掉了直言的章华等人，从此，朝廷里“遂无骨鲠之臣”。
      陈后主的好日子也很快就到头了，就像他自己的诗里所写那样，“花开花落不长久”。隋文帝开皇七年（587年），隋朝以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元帅，大将韩擒虎、贺若弼为行军总管，起兵五十一万，直取陈朝。
而陈叔宝这时正忙着废掉原先的太子，改立张丽华的儿子。他还准备召镇守长江的南平王陈嶷和永嘉王陈彦入朝，为了阵容庞大，他要求这二王带领沿江全部船只入朝。隋兵到来后，没有遇到陈朝的一艘战船。
      沿江的告急文书，都被宠臣施文庆扣下了。直到隋兵长驱直入，才有人报告后主，他却不以为意，依旧喝着酒，欣赏着歌舞，笑着说：“齐兵三来，周师再至，无不摧败而去，彼何为者耶？”孔范等大臣也在一边附和。所以凡是请战的奏章，他们都置之不理。
      直到敌军兵临城下，陈叔宝才让骠骑将军萧摩诃出战。而当萧摩诃在前方奋战之时，后主却看上了他年轻美丽的妻子，把她召入了宫中留宿。萧摩诃听到消息，又羞又怒，斗志全无，被隋军俘虏。大将任忠也在阵前投降，隋军轻松地攻入了建康城。
      这时才着急了的陈后主团团乱转，满朝大臣一哄而散，眼前只剩了一个袁宪。后主不知道该藏到哪里去，袁宪说：“事到如今，陛下又能躲到哪里？不如穿戴整齐，就在正殿里等着敌兵，就像梁武帝当年见侯景那样。”后主哪有这样的胆量，他说：“锋刃之下，未可儿戏，朕自有计。”
      没人能想到，他的计策就是带上张丽华和孔贵嫔，跑到景阳殿后，三个人抱成一团，藏在了一口井里。隋兵进了宫，到处寻找后主，一个内侍指着枯井说：“在这儿。”隋兵呼之不应，就大喊要往下扔石头，后主在下面求饶，隋兵就用绳子把三人从下面拉了上来。据说，张丽华的胭脂蹭在了井口，后人就把这口井叫做“胭脂井”。
      历来荒淫亡国的君王并不少见，但在最后关头，像陈叔宝这样窝囊可笑的却也是绝无仅有的了。攻入建康的隋兵将领正是韩擒虎，所以杜牧用“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两句诗来讽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