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李梦群

        
        你把电话打过来时，恰巧我没在抚宁，多年不见，你就像候鸟一样从南方飞回，我们理当盛情迎接。于是约好，晚上同去天马湖，还在那个老地方，为你接风洗尘。

        你来了，不能不叫她，我们老姐仨，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初中、读高中，一起走过青春，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共尝了生活的苦辣辛酸，血浓于水亦融于生命，拥有情同手足的亲情。

        夕阳西下，一道残阳铺水中，山无语，水无声，云静默，树木葱茏，北归的大雁在高空一长一短应和着，一会儿排成一个一字，一会儿又排成一个人字，变换着前行的队伍……早春的天马湖，澄澈幽静，烟波浩渺，恍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明珠，镶嵌在未暮的旷野，辉映着辽远深邃的天空。

        我们彼此相拥着，在湖边缓缓散步，诉说着离情别绪。你惊异于湖边景观的变化，园林的营造，湖岸的洁净，并且调侃着前些年，你带着南方的朋友畅游家乡，一路上不停地向她们夸耀：我们抚宁山青水秀、山水相依、碧海金沙……一转头，在登船游湖的时候，看到湖水有些浑浊，湖边堆积的垃圾是那么刺眼，风拂树梢，白色的塑料袋随风飘摇，仿佛开在树上的花朵，大家心照不宣，气氛有些尴尬。

        是啊，她在一边抢着说：我也记得，当时同行也有我。可是现在不同啦，植树造林、抑制雾霾、河流监测、排污管控、扬尘治理、防治土地污染……经过一番综合治理，你不觉得，抚宁的环境好了，空气好了，河流也干净了，一切都已变了样，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抚宁啦？你和我嘲笑着她的快言快语，说她身为环保系统一分子，生活工作不分开。我们老姐仨是来喝酒小聚的，不许再说一点与聚会无关的事，再说就罚你，要连喝三杯！

        走进湖边那家老饭店，一股鲜美的鱼香扑面而来，透过蒸腾的水汽，仿佛看见咕嘟咕嘟冒泡儿的大铁锅里，炖着新鲜肥美的淡水鱼，排骨、茄子、豆腐、粉丝……各种令人垂涎的美味，在锅里欢快地打着滚儿，而锅边贴着金黄香脆的玉米饼。长久以来，我们同样喜欢这样的农家铁锅炖，是因为围着铁锅还有暖炕，就如当年在村里，母亲用木柴烧热的火炕一样温暖。老板娘带着笑意走进来，大声爽朗地解释着：禁烧煤、禁烧柴，煤改气、煤改电，可是味道不会变，火炕也是一样热……是啊，我们同声说，感觉味道如初。

        畅饮过后回城，你带着醉意说，好想看看小城夜色，我们并肩而行。此时，华灯初上，宽阔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散步行走的人群，车流川息，井然有序，树上彩灯点点，路边门店灯火通明，高低错落的楼群万家灯火，在绿树繁花的掩映下和谐温馨……是洒水车刚刚开过吧？街道湿润，空气清新，恍如行走在江南的雨巷里。我们从北走向南，最后走到紫金山脚下，只见广场开阔处，乐音缭绕，笑语喧扬，富有韵律的广场舞，成为引人关注的焦点，而盘山甬道和人工湖，在繁茂树木的掩映下，显得有些静谧，不知名的花灌木争相绽放，熏染了浓浓的夜色。三三两两的人群，有散步遛弯的，有挥拳习武的，也有人静静端坐在一隅，吹着晚风，想着心事，一切散淡而又随意。我们静默无语，沿着山路缓缓行走，沉醉在这融融夜色里，只想就这样手牵手，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老。

        第二天，陪你回老家去看看。阔别二十余载，兔耳山脚下那个小山村，永远是你我心中牵念、梦中所系。我带着你，将车一直开到半山腰，站在山上眺望老家，只见漫山果树将小村围绕，早春的暖风吹开了桃李杏，一树树繁花点缀着山坡，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春山浅黛，绿水人家，一时多少明媚。轻盼慢念俯仰间，又一个春天向我们走来，而你也向我们走来，在这草木萌发的季节，感觉一切都是暖暖的。你说，没想到小村变化这么大，还记得当年上高中，在放学回家时，半路总要经过一个简朴狭窄的小石桥，在暑期旺季过桥时，总是小心翼翼，担心掉进桥边的溪水里。如今道路硬化，既方便了出行，也便于村民走出山村出售山果。这条曲曲折折的山路，如今被称为“天路”，由小村向西南，蜿蜒盘旋，直通兔耳山南麓，遥遥望去，峰回路转，就像一条柔韧的丝带，随风飘动在山间。站在山顶眺望抚宁，骊城全貌尽收眼底，远近的山峰，错落的村庄，纵横的阡陌，曲折的溪流，林立的高楼……绘成一幅天然绝美的画图。而这条“旅游之路”的开通，既带动了周边山村的发展，也促进了抚宁旅游经济的繁荣。

        我们走近村西那条小溪，坐在熟悉的大石头上，共同回忆着年幼时，一起在溪边淘小鱼、捡石头、搓洗青核桃，一起戏水玩耍到天黑不愿回家的旧时光。你说，多少年过去，青春不再，岁月沧桑，所幸小溪还在，河道也还在，小溪就是山村的根脉啊！我说那是这些年重视环保的结果，实施河流监测，规范畜禽养殖，杜绝土地污染，倡导生态种植、绿色发展，让几十亩大樱桃栽遍了荒芜的山坡，每年的春季，绿色无公害的大樱桃，以及漫山遍野的杏花、桃花、梨花、苹果花、山楂花次第开放，深深吸引着远近的人们纷至沓来。你不停感叹着，一切依然如故，一切却也不再是当初的老样子。

        你说，很久没去南戴河了，好想再去看看大海。“曾经沧海难为水”，南方尽管也有海，但你的心海早已被家乡填满。我说，正好明天就是周末，给她打个电话吧，我们老姐仨一起去看海。电话打过去，再打过去，一直都没有人接听，一会儿回拨过来，她带着满腹歉意，又是一番“竹筒倒豆子”：刚才在开会，手机静音了。三区两城“双创双服”，实施八项攻坚会战，环境综合治理攻坚战就要拉开帷幕，以后有的忙啦。年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节假日，没有礼拜天啦，领导都在忙，都在第一线，又怎好意思请假啊！再说，实地踏查、采集样本、检测数据、汇总统计、及时上报……督查巡查专项检查，一查接一查，层层追责，事物繁杂啊！昨天刚从南戴河回来，临近“五一”，景区要开业，对海岸环境、河流排污情况进行现场踏查，马上还要组织去淀粉厂、造纸厂、矿山等区内所属企业进行专项检查，就没有时间陪你们俩了……我们奚落着她的忙碌，却也感叹着她的忙碌，并为抚宁环保队伍里有这样尽职尽责的好友而感到自豪与欣慰。正是有这些环保人的无私奉献，有他们的舍小家为大家，才使抚宁的天更蓝、云更白、土更净、水更秀，人民生活得更舒适更惬意。

        说起骊骅淀粉厂，勾起了你的遐思，那是你高中毕业之后参加工作的地方，也是你的第一个工作单位，我们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门卫很严肃，不许随便进，百般解释，例行登记，也只有在院内驻足，遥望着门口处设立的LED大屏，看着滚动播放的厂区宣传画面。而在不远处，百余米的大烟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经过除尘、脱硫处理过的气体，就像一朵朵白云，飞扬在高空，在蓝天的映衬下清透飘逸。你说，现在的空气真是好多了，还记得学生时代，只要一刮西风或者西南风，那空气就是酸臭的，开不得窗户。我也记得哟，可是现在不同啦，为了提高空气质量，为了控制企业排污，有些小型造纸厂和畜禽养殖企业都被关停了，并对重点涉污企业进行实时监督，而淀粉厂作为抚宁支柱产业、省内首家、国内20强，还投入巨资修建了污水处理厂，增上了技术先进的污水处理设施，废水废气废物，经过科学分类层层处理，排污达标减少污染，既确保了淀粉厂的稳定生产，又实现了城区居民环境的长治久安。

        从抚宁至南戴河一路通达，道路两侧草木萌发，碧柳轻拂，田野里，渠埂间，已然现出浅淡的青绿，勤劳的农民此刻正劳作在田间……由于近些年禁烧秸秆，如今在辽远的土地上，再也不见青烟四起，而空气越发清新，洋溢着熟悉的泥土气息。四月的南戴河有些寂寥，四月的海岸沉静空旷，与盛夏的摩肩接踵相比，甚至显得有些冷清。此时，正值禁渔期，数百条渔船静静停靠在洋河口码头，只待金秋蟹美鱼肥，千军竞发。沙滩上，散落着一堆堆半米高的沙包，由东到西错落有致，那是海滨浴场组织清理沙滩，筛出的沙堆，为了迎接暑期的到来，他们每年都会将沙滩清筛一遍。近海处，有一些游人在赶海，手提的小桶里盛着海水，分明看到有鲜活的贝壳、海星和一两只小螃蟹。你说，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来赶海，也在这样的季节，也是这样退潮的日子，沙滩上鼓起一个个核桃大的小沙包，用手一掀开，就是一个海螺、扇贝和肚脐蛤，收获的惊喜充溢着海滩。

        “加油！向前走！把水瓶放进前面那个垃圾桶！”我们被一个年轻母亲的声音所吸引，只见她背向蔚蓝的大海，坐在金色的沙滩上，用清脆甜美的声音，“遥控”着一个梳着冲天辫、穿着红裙子、拿着矿泉水瓶的小女孩。是刚刚学步吗？还是沙滩松软？小女孩蹒跚着，走几步站定，再回头看看妈妈，一步一步执着向前，橘红色的小裙子，在碧海金沙的映衬下格外鲜明，最后终于在妈妈的指导下，圆满完成了这项任务，听到一句句由衷的鼓励和夸赞，粉嫩的小脸绽开如花的笑颜，一步一摇直扑进了妈妈的怀抱……环保连着你我他，与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息息相关，假如我们都能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珍惜善待大自然所赋予的蓝天、净土、绿水、青山，相信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会更健康更安泰，我们的明天就会更美好。

        并肩坐在沙滩上，海风暖暖的，轻拂着海浪，轻拂着白云，也轻拂着彼此的心情……栖息的海鸥，一会儿漂浮在海面，一会儿盘旋在海上，一会儿又如群星点点，悠闲散落在金黄的沙滩，与天与海与大自然说着鲜为人知的语言，仿佛只有它们，才是碧海蓝天真正的守护者。我们感叹着岁月的流逝，也感叹着这一方洁净的海岸。几十年过去，大海依然如初，记忆仍旧清晰，我们却已不可控制地老去。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在践行的晚宴上，端起醉人的美酒，你泪光闪闪。你说，无论走多远，无论在哪里，三十多年的友情总是温暖着你，是你珍藏在心头的佳酿，而抚宁就像一根长长的风筝线，千里万里牵系着你……君是故乡人，应知故乡情。与君离别意，聚散两依依。我们共同举杯，祝愿友谊长存，历久弥深；祝愿抚宁越来越美丽，我们永远长相依！

        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