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处不乡愁

孟桂艳

人生何处不乡愁

文/王大舵

       其实笔下的故乡早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儿时割草打菜搂柴火熟悉的那片田野，记忆中的许多地方都换了面容，那条从村前穿过的小河，已不像从前那么清澈，在岁月的流逝中变浅变浊，让人平添一份淡淡的愁绪，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难以割舍的情怀。
        偏是春风吹不尽，秋千架上荡藤萝，岁月的秋千依旧抖着光阴的身影，而儿时那些朝夕相伴的发小，也早亦失了那颗童心，被岁月的刻刀雕塑成一具具形态各异的画像，1994年的冬天，阎王爷像发了疯似收人，就在那一年，我居住的村庄里相继有八、九个人被埋进了黄土，我的母亲就是在那一年去世的。当我坐在那个我儿时玩伴的灵床前，这个从小好强争胜，刚升任廊坊开发区人民银行行长的傢伙，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再也不能慷慨激昂地发声，我的心咯噔一下坠到了谷底，一场车祸，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32岁，正是人生活力四射的年纪，就这样消失了。生命无常，天地过客，大家默默无语，每个人的心中都压上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地。那一年，我已是一个五岁孩子的父亲。
        年轻时，我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此，我辞掉了村上民办教师的职位，报名参军去了千里之外的山西。因为我想远走，去离故乡很远的地方感受一下不同的生活文化。事实上，我一生都想离开故乡远走高飞，但也始终渴望回去，毕竟我在被孕育时，就已经开始吸吮这块水土的营养。故乡的五谷，故乡的空气，还有那里的风土人物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在精神上，我与故乡血肉相连。我依恋故乡，甚至可以说是热爱。这种爱是温和的，深层的，不易察觉的，经久不灭的。
这种感觉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加浓烈，每次因事外出，离开家乡时，都感觉像是和初恋情人分别，一种酸涩的情绪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参军四年，我时常怀念故乡，想起村庄里的那些人和事，夜里便无法入睡。每次看到老乡的家信和照片，听到探亲归来的战友提起故乡发生的变化，总会鼻子发酸。事实上，与其说我在思念故乡，不如说我是在思念过去，思念一种快乐的时光返照，童年时，许多亲人都健在，父母还年轻，我们还不需要承担太多的生活重担，那种轻松自然的状态着实让人留恋，或许这也是人们常说的乡愁中的一种吧。
        有一年的中秋，一位在兰州经商十余年的中学同窗发文说：生命在漂泊，我无法把握它的走向，下半夜闹肚子，到楼下去找医生，月光白花花地洒满整个街道，我在异乡，听几声零碎的狗叫，却不是陪伴父母的那一只，乡愁莫过于此。这短短的几十个字，看得我直想哭，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感受，那一年出门卖金鱼，半夜睡不着，我翻身起床出门，一到院子里，就看到明晃晃的月亮悬于天空，大地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月光穿过微尘，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看着月光下的自己和树木清晰的影子，竟挪不开脚步，内心如水澄净，又感苦楚荒凉。
        多年前看鲁迅先生的文章《社戏》，尚不懂其中的深意，可今年的某一天，我再翻看这篇文章，读到里面几个小伙伴觉得看社戏没劲，然后偷了阿发家的罗汉豆回来船上煮了吃的那段，竟想哭出声来。先生在文章里说：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
对于我们这些从那个贫困年代走过来的人而言，熟悉的乡土早已不再，剩下的只有乡愁。村前的那片果树园，温暖的老屋飘出的炊烟，村庄上许多亲切的身影包括养育我们的父母，早已深深地埋进了昨天的尘土里。
        乡愁，它不是空间的，而是时间的。乡愁不是眷恋某种物质，而是依恋那段时光，即牵挂得不是那片祖居之地，而是悲悼自己流逝的韶光，是“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现在，我将乡愁编成了一首甜蜜与苦涩交织的歌，偶尔唱响，倍感幸福与安宁，怀念旧时的美好时光，怀念旧时的甜蜜过往。
        浅浅岁月深深情，生活是一首诗，虽然也有悲伤失意，却掩饰不住字里行间的美。人总是喜欢在阳光下眺望远方，贪恋着那抹亮色，仿佛如此双手便握住了岁月，握住了曾经远去的芳华，那些美好的景致，如窗前洒落的白月光，无论时光如何变迁，会一直在心上，就像多年前我们曾痴爱的诗句，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头，与某个有缘人可以清澈相遇。叠字成诗，采念成词的守望，如一本翻看断了线的旧书，落了一地的青涩，却依然为书中的故事动容！
        在某一种意义说，乡愁何尝不是一种旧爱，刻骨铭心。记忆里的岁月任时光雕琢，依旧在血液里沸腾着缕缕眷恋、不舍。岁月的静好，是一种灵魂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