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默然 于 2019-8-4 21:44 编辑
小时候农村的日子每家都过得紧张,养头猪、几只兔补贴家用,是家家户户最普遍的最基本的收入来源,我家缺少劳力,我和弟弟们还小,母亲更是指靠养兔养鸡贴补日常的开销。
母亲养兔子一直很重视种兔和兔种的,必须是能多下小兔仔的母兔,必须是体格健壮、皮毛丰满的;为的是繁殖多,好成活;成窝养大后,卖到全公社唯一的供销社兑个块儿八毛的,回来时顺便打上半斤煤油,捎带些许吃的粗糙的海盐,余下的给孩子们贴补上学用的写字石板和铅笔钱。
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给兔子割草。这是我和弟弟们唯一能及的事,每当我背挎着沉甸甸的草筐走在回家的沟岔土路上,心里总是滋生出一种朦胧的成就感。
十几岁开始割草,印象深刻的是怎么能多割到我家兔子最喜欢吃的那几种草。每次去割草之前我的小脑袋里都要规划一下:哪块荒地田埂有草?什么草?顺哪条路线走?到了目的地,蹲下来就不再有其它的想法,眼睛只在草的身上打转,当发现又好又多的草时,浑身都骤然来劲。急促的心跳,颤抖的小手,铲铲下的小草散发着青涩和泥土的气息,嫩绿的片片小草便被我风卷残云,瞬间锹到了我的草筐里。蒲公英、莿藜草最常见,手抓住它用力一铲,草就在手里了;嫩莿藜草匍匐在地上,用铲尖割断主根一提就妥妥的,像收网兜一样,一根就是一小把;笊篱菜(灰条)长得水灵灵的,要从根部割断,蒲公英、车前子窝在地上,需要把铲子尖插入土下铲断了根,要不就会散开了不好捡。偶尔也趁人少,在辟静处偷折一些嫩的柳树枝条,这是小兔子的最爱。看着一大堆草,心里甜甜的。
七十年代末包产到户后,地里的庄稼就突然比过去绿了很多、壮了很多,成片成片的玉米、小麦、土豆、黑豆、向日葵……一地接着一地、一村连着一村。人与土地都骤然焕发出了巨大的生机;各种草儿也都来了精神,繁茂起来,道路旁、水渠边、土垣上都绿了很多。我最喜欢长在黍子地与胡麻油菜地里的草,因为人进去不憋气,不腾热,视野好,它们长的低矮,叶子也不刺痒胳膊腿;顺着田垅子间隙埋头一直往里找,打豌豌花、苦菜、笊篱菜,嫩莿藜……净是些兔子喜欢的草。
太阳落山后,我恋恋不舍地准备回家,每当这个时候才发现草割得实在太多了,我便把空筐子放到高一点的地方,先把筐子中间装满,然后把草整理整齐,大头向外,小头压进筐把里,一圈一圈地往筐子里旋转着装,最后收紧压实。装好的一筐子草就像一朵怒放的绿色草垛。草装好了,提是提不起来的,岁数小,个子小,半蹲下来背靠筐子,拽紧筐把上的短绳,憋一口气,猛一使劲把筐子扣在背上,然后半弯着腰把草驮着回家。回家的路上,因为个子矮,只看见草在动,却不见背草的娃;走累了,同样找一块高的地方靠上去,背不离筐子,靠在草上,望望不远处的家,想到父母的夸奖,我便又立马起身,继续走着回家的路。
草割回去了,先拿一把鲜嫩的最好的草给兔子,其余的草摊在堂前靠墙阴凉码放,等下次喂兔子的时候再用些。每每看着兔子吃得很带劲,“三瓣嘴”蠕动的快,它们毛茸茸的挤来挤去,时不时相互推搡几下,每到这个时候,我会很享受地看它们吃,和它们一起享受那幸福,回味自己的劳动成果。家里的兔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快乐长大,等它们够了斤两,母亲便卖了钱,买种兔,换油盐,周而复始,平静而淡然的过着日子,养育儿子……长大后,我有时和爹妈开玩笑说"我长的这么小,就是背兔草给压矮了",母亲笑笑,父亲笑笑,其实我从父母的笑里读懂了那种无奈和遗憾,我是长子,赶上那个年代,个子小,是缺吃少穿,营养不良不足的悲哀,和兔子草没多少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