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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就是文学,非要在前面缀个“纯”字,想让它一枝独秀,开在高高的庙堂之上。似乎沾了一个“纯”字,就正统了,就变成了文学中的贵族,被一些作家们当成是黄钟大吕。刻意追求事物的“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比如纯净水,长期喝的人就会失去积极的生理功能活性,对人健康无益反而有害。这样的水,最后也就变成了死水。
纯文学是神圣的。说神圣的东西死了,就好比你对基督徒讲上帝死了是一个结果。虽然有人为纯文学鼓与吹。可是你明明看到了汽球上已经破了个洞,你还在死命往里头吹气,你说能鼓得起来吗?纯文学不着大众待见,就像学生不愿意每天面对绷着脸的老师讲课是一个道理。
王安忆在《小说家的十三堂课》里讲:“真正的文学不会解决现实生活中的任何问题,柴米油盐的问题一个都解决不了,它要求你去付出艰苦的灵魂的劳动,但此后它将照亮你的生命,永远照亮你的生命。”王安忆说得好,但也只说对了前半截,后半截就不敢苟同了。试问文学照亮了谁的生命?照亮了三毛?照亮了海子?照亮了顾城?照亮了王国维?还是照亮了老舍?文学到底想照亮谁?文学究竟救赎了谁的灵魂?
中国当代文学放之四海,小脸蛋儿嫩得吹弹可破,就是一没长大的孩子,你让它扛什么人类灵魂的大旗?别使用童工好不好?
毛姆说得好,一切文学的本质都是消遣,是寻求安慰或刺激。
文学的功用归在“消遣”的名下定会遭到好多非议。可是仔细想想,在过去的动荡年代里,文学偶尔还能充当一下意识形态工具。在和平年代里,文学基本上也就剩下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功用了。20世纪初,上海十里洋场出了一个鸳鸯蝴蝶派,他们写言情、社会、黑幕、娼门、家庭、武侠、神怪、军事、侦探、滑稽、历史、宫闱、民间、公案等各种类型小说。目的就是用来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的。朱自清在他的一篇论“严肃”文章里也说过,鸳鸯蝴蝶派的小说意在供人们茶余酒后消遣,倒是中国小说的正宗。中国小说一向以“志怪”、“传奇”为主。“怪”和“奇”都不是正经的东西。明朝人编的小说总集有所谓“三言二拍”。“二拍”是初刻和二刻的《拍案惊奇》,重在“奇”得显然。“三言”是《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虽然重在“劝俗”,但是还是先得使人们“惊奇”,才能收到“劝俗”的效果,所以后来有人从“三言二拍”里选出若干篇另编一集,就题为《今古奇观》,还是归到“奇”上。这个“奇”正是供人们茶余酒后消遣的。
文学它不是科学,科学是需要严肃的。文学虽然表达真善美,但它不是道德纲领,不是法律法规。坚守文学的“纯”,品质可贵,勇气可嘉,可是头不抬眼不睁的坚守未必是好事。坚守的结果很有可能使纯文学和话剧、京剧、芭蕾是一样的命运。譬如被誉为国粹的京剧,不是它不好,而是它的节奏太慢了,谁还有闲工夫欣赏戏台子上的一个小姐,在那里踮着脚,走三步退两步,羞羞答答,咿咿呀呀地哼唧了好半天,还走不出闺房到后花园与书生相会呢?
陈丹青说,当代人的欲望迅速扑向新媒介。许多老媒介被新媒介灭了,许多艺术的类型过时了,消失了,可人的欲望一点没变,无底洞。人永远想看见自己,又想知道别的窗户里男男女女在干嘛。如今的影视科技和多维游戏,充分调动了人的视觉、味觉、触觉、嗅觉和听觉系统。不是你捧着一本书在读一个故事,而是让你身临其境地进入故事的现场。无论武侠小说里把一把兵器描写得如何出神入化,也敌不过高科技电影里的小李飞刀击碎屏幕,携风带雨扎你脸上更让你觉得惊心动魄。古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说鬼吓人,不如见鬼吓人。纯文学对垒影视,就好比一个手持冷兵器的远古人在和一个现代化的庞大军团在战斗。如果非让纯文学扮演孤胆英雄的话,我们也只有怀着一颗无比崇敬之心,朝这位伟大的英雄默哀了。
按照客观规律来讲,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周期的。如写小说一样,总会有个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流程。文学也不例外。中国文学,经历了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之后,就渐渐没落了。就像太阳一样,它内部的核燃料耗尽后会变成一颗红巨星,红巨星会迅速向中心塌缩成一颗白矮星,白矮星将最终变成一颗不发光也不发热的冰冷的黑矮星。这是太阳的命运。文学的生命周期其实和太阳是差不多的,这颗红巨星正在向白矮星过渡。不过,当代的作家们也不用太难过,因为文学这颗大太阳的余温尚在,我们暂时还能躺在余温里取个暖。
纯文学盛行的八十年代,就像是街上流行大辫子。作家们趋之若鹜。互相一见面,都要比比谁的辫子更长、更黑、更粗、更亮,形成了风气。后来者也纷纷效仿,也都开始蓄辫子。我也闷着头,较着劲,好不容易蓄到辫子齐腰了,猛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剃光头了,我就特别无奈,摩挲着自己可怜巴巴养了好多年的一条大辫子,就这样从根处咔嚓来一剪子,是有点心疼,是有点下不去手。
这让我想起了冯骥才的小说《神鞭》,故事里讲,清朝末年,在天津卖炸豆腐的憨实汉子傻二,凭借祖传的辫子功,打败了不少的武林高手。一时间,傻二名声大噪。他的大辫子被人尊称为“神鞭”。八国联军入侵时,傻二加入了义和团,甩开他的大辫子英勇杀敌。后来洋枪打断了傻二的“神鞭”, 傻二失魂落魄,归隐山林。若干年后,傻二练成了百步穿杨的枪法,然后重出江湖,抬手把头布摘了,露出来的是一个大光头,阳光下,脑瓜子像刚下的鸭蛋又青又亮。有人惊问,你把祖宗留给你的“神鞭”剪了?傻二说,祖宗的东西再好,该割的时候就得割,鞭剪了不怕,只要神还留着,什么玩意到爷手里都得成绝活儿!
窃以为,所谓的纯文学,无非是圈地为牢,想凛然地抢夺身份制高点,这种思想过于狭隘。就如蓄辫子一样,是一种陋俗。
作者:张伟东,《远东文学》编辑、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黑龙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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