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记忆

爱笑de眼睛

那个秋天景色很美，有凉风，有落叶，有笑容，可也有悲伤。
                                                                      ——题记


那是一个秋天，我从篮球场回到家，却发现洗漱间的门反锁着。敲门之后，母亲在里面说，别敲了，给你妹妹洗澡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妹妹？我哪来的妹妹啊！
过了一个多小时，母亲出来了，她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小女孩黑黑的眼睛，红红的脸蛋，样子十分招人喜爱。我小声地问母亲，这是谁啊？母亲笑着说，你妹妹。我突然觉得有些云雾缭绕了，正要追问，母亲说，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吃饭的时候，母亲把我叫到身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原来，母亲前两天在汽车站等旅客的时候（当年我的父母跑长途客车，两三天才回一次家），突然上来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那个男人一上车就跪在了车内的过道上。他哽咽地说，大哥大姐行行好，收留了我的孩子好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车上的旅客面面相觑。有的人劝他起来说话，有的人小声地嘀咕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收留他的孩子。
或许，女孩的父亲察觉到母亲是个面相和善的人，于是从怀里拿出一些证明，似乎想证实他的诚意，又似乎想证实他不是骗子。那一刻，他的举动一下子触动了母亲善良的本性。更巧合的是，母亲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自己有一个女儿。然而，由于当时政策与条件的不允许，所以母亲多年来一直心有遗憾。
那天，母亲的心思仿佛被小女孩的父亲看穿了。在母亲有些迟疑的时候，那个男人又讲述了他们家里的一些情况：他们来自安徽，曾经做服装生意，因为条件好了，他学会了赌博，由于嗜赌成性，竟然输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于是，老婆一怒之下和他离了婚。为了偿还赌债，他只好外出打工，加之无暇顾及孩子的生活起居，所以只好狠心把孩子拱手送人。
母亲听了他的故事感动了，虽然遭到我父亲的强烈反对，但母亲还是坚决地收留了这个小女孩。
记得她刚来我们家的那些日子很是拘谨、胆小。她吃饭不敢发出声响，睡觉不敢闭上眼睛，只要母亲在家，她就缠在母亲身前身后，生怕有人将她再次抱走。
后来，随着与我们相处的日子增多，她原先的那些不适渐渐消散了，变成了一个调皮的小家伙。有一天，母亲问她：两个哥哥，你喜欢哪一个？古灵精怪的她并没有马上告诉母亲，而是等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才悄悄地和母亲说最喜欢我！原来，平日里我给她的那些照料和爱护，她表面没说什么，却偷偷地记在了心里。
来年的一个暑假，乡下的一个亲戚来我家作客。她看到小妹机灵勤快的样子甚是喜爱，就向母亲提议，要小妹去她家里玩上几天。母亲说，让她跟着去也好，可以体验体验乡村里的新鲜生活。临走时，母亲再三叮嘱：一定要照看好孩子，不能磕着摔着，要完好无损地把孩子送回来。
那一天，我好像看到小妹眼神里有许多不悦，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都表现在了她那不情愿的脸上。我由于年幼，无法去干预大人的事情，所以只能咬着嘴唇，让小妹跟着那个女人离开了。
时间宛如秋天的雨，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暑假结束了，母亲试着联系那个女人，可拨打很多次电话都无人接听。之后，我和母亲计划亲自去跑一趟，好把小妹接回来。然而，当走进那个女人的家门时，我们惊呆了。小妹正系着围裙在猪圈的沿边上给猪仔喂食。半个多月里，小妹变得黑瘦了，蓬乱的头发遮挡着大半个脸，不仔细辨认，很难看出这就是我可爱的小妹啊！她见到我们的那一瞬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飞快地奔向了母亲的怀抱，哽咽地告诉母亲，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一刻，母亲生气了，她当面和那个女人理论。可恶的是，她竟然倒打一耙，指责小妹瞎话连篇。母亲生气地说，我今天是来领孩子的。那个女人脸色一变，大声地嚷道：“不能走！”为什么？母亲反问。你把孩子卖给我，说要就要回去？把钱拿来！这个晴天霹雳顿时让人怒发冲冠！我们与她吵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那个女人更是像疯了一样边喊边叫：抢孩子了！抢孩子了！我们见形势不妙，只好去当地派出所报了警。
警察费尽周折，小妹被解救了。她再一次回到了我们的身边，可是这一次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那些笑容。她时常在睡梦中呼喊：不要把我送人，我要回家！
日子如书页一页页翻过。那个冷风侵人的深秋里，从外地来了一个女人，她光鲜亮丽，穿金戴银。无论从穿着还是眼神，无不透露出城市人特有的华丽气质。母亲告诉我，这就是小妹的亲生母亲。收留小妹时，她给小妹的父亲留下了家里的详细地址，希望他有空闲时常来家中看看自己的女儿，不曾想这次是她的母亲来了。
这个女人告诉我们，她的丈夫在一次煤矿事故中不幸去世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就留下了一张小纸条，还是丈夫的工友转交的。上边就写了一行简单的地址（就是我们的地址）。那个城里女人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唰，唰，唰”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落在衣襟上，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她哽咽地说，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我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丢掉了一个和睦的家庭，但是在有生之年，我不能再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的女儿，所以恳求你们让我把她带走。说着就要下跪，母亲及时地把她制止了……
母亲又一次被感动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那个女人：要好好照顾孩子，一定要将她养大成人！
那个女人临走时，拿出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要给母亲，可是母亲却坚决没要。母亲告诉她，只要孩子能够好好读书，健康成长，就是最好的回报！
我们与小妹挥手告别的那一刻，我看见母亲悄悄地背转了身子，她默默地落泪了。她的泪水滴在了几片枯黄的秋叶上，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秋天都开始潮湿了……


作者
陈科，80后，山西省长治人，长治市作家协会会员，偶有作品见报，始终觉得，文字才是人与人沟通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