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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初开 (三)

无释无非 by 羽佳一鸣

2020-3-3 14:27

放鞭炮,吃饺子,走亲戚,年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了。

眼看开学剩下几天时间,小兴才意识到初中的寒假作业比小学多得多。直到开学前一天的傍晚,小兴才把作业写完,到街上溜达一会儿。

前街口闲聊的人不少,却没他想看到的。无意中听到老嘚嘚爷(村上会修拖拉机的长辈)跟谁说:“也不知道真哩假哩,要是这个福川真在外面儿养人了,可真对不住他家里!恁四爷又不管了,一个妇女拉扯俩孩儿多难?”他的心忽悠一下:咋啦?福川叔也学俺爸咧?大志知道了没?四爷咋还不管?到底咋啦?想到这些不自觉想起跟大志已经二十六天没说过话,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他没心思再逛,也不敢过去跟这些人乱打听,撒腿跑回家。回家后他先到西墙跟前待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又蹑手蹑脚来到勤勤住的堂屋西间。勤勤看他鬼头鬼脑的刚想问,他立马过去趴她耳朵边用最小的声音说:“姐,你听说了没?福川叔在外面儿——”

“小孩儿家瞎操嫩些闲心弄啥?”勤勤立刻一瞪眼打断他的话,“把邪心都用到学习上,还怕学不好?甭管旁人咋胡说,不许你乱嚼舌头根儿!见一回打一回!

“哦。”小兴难过的低下头,看姐姐的态度谣传八成是真的。

“回你屋吧,没事儿多陪陪大志。年前他家分了四锅,以后福川婶一个人带他俩,还得下地干活”勤勤说完冲他摆摆手他出门槛儿的时候又听到她叹,愈发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他几乎已经想明白,年前见福川婶时她说让他找大志哥俩玩,分明是暗示他们已经孤零零,而他居然没听懂。

开学的第一天没正式讲课,交完学费领了书已经是半下午,老师交代大家回后包书皮、预习前两课。绝大部分同学没有急着回家,大家聚在一起聊天,闹哄哄的说着假期里的趣事。小兴意志坚决的跟杨文军绝交,并学着勤勤的语气警告他不许再跟大志提书的事情,要不然也见一回打一回。

陆续有人走,小兴装着叫治国一起回家,来到二班靠前门的窗子外面。他留意到大志没跟同学们凑在一起聊天,而是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双手托着腮,眼睛好像看着黑板上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治国看到他招手,喊句“等一下”开始收拾书包。秀娟也看到他了,匆匆的走出来即将擦身而过时冲他使个眼色,出门向教室后面走去。他从来没见她这样神神秘秘,也赶紧跟过去,到四班房子拐角看周围没人才停住。

“你听说了”她一停住立马转过身问,眼睛也在他脸上急切地寻找着。

“小孩儿家瞎操嫩些闲心弄啥?”小兴直接搬出勤勤昨晚训他的原话。“把邪心都用到学习——”

问你咧还是你问咧?有没有先来后到?秀娟直接了当地打断他的话,语气跟她父亲在教室里训斥人时一模一样。

这一点大大出乎小兴的预料,没想到平日里乖巧的人会忽然发起狠,他犹豫了一下回避说:不知道你问啥咧?光顾写作业啥都没听

“说瞎话儿!半拉村儿人都知道了还敢诳秀娟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半拉村儿都知道你咋不知道?”小兴硬着头皮反问。

知道!不信!我要听你说!恁两家近!秀娟还是一动不动。

“那你就去问他!我不知道,俺俩闹翻了,后个儿刚好一个月”小兴再次反驳,还真有些生气。因为她那句“恁两家”听起来是非常刺耳,深深触动他心底的痛处——他俩的关系本该是最近的,却因为杨文军的书变得陌生起来,而且那本书恰恰是她爸没收的。

想去问,不敢。我怕他难受,怕他还记恨俺爸收书哩事儿。秀娟说着猛然转身蹲在地上,捂着脸幽幽地抽泣起来,声音瞬间哽咽了,可想去看看他,心里头又害怕,她要是一辈子不理该咋啊?

“你,你稀罕他?”小兴被她的样子吓住了,有点后悔刚才不该对他凶,走到他前头压低声音说,“你哭啥咧?恁俩一个班想啥时候看

“你知道啥?他那会儿成天说他是堂叔,俺俩以后——俺俩没以后了。秀娟肩膀抖动的幅度更大。

“甭哭啦!你再哭我可走了,省有人看见跟恁爸学嘴。”小兴说着身子没有动,只是声音又压低些,跟你说两家出五服了,长大能给一块儿。这道理他比咱懂哩多,他看哩书也比咱多。只要恁俩愿意,大不了跟恁帮忙,就跟他家《西厢记》里那个红娘一样

“红娘是谁啊?西厢记是啥?秀娟果然不哭了,抬起迷离的大眼睛看着他。

“一会儿半会儿也给你说不清,反正只要恁俩真好,指定跟恁站到一条线儿上。”小兴认真的说。

“那中,回去吧。”秀娟说着站起来,接着说,“咱俩分开走。这事儿跟谁都不能说,他也不中。”

“放心吧,俺俩还没和好咧。”小兴说着转身跑向教室。

秀娟站在原地等了好久,感觉眼睛没事了才往回走。忽然又想到小兴最后一句话不对劲:要是他俩和好了会不会马上跟?要是他知道先喜欢他会不会笑话害羞

开学的第十天星期三上午进行新学期第一次语文、代数测验。下午的劳动课是到镇外新教学楼填土,路近的从家里带铁锹,路远的不用带东西,负责到现场推车、拉车。说起新教学楼每个同学都会有点小兴奋,能在宽敞明亮的新教室学习是种什么体验?要知道全县有教学楼的学校也寥寥无几。有小道消息说这次两个学校合并后成大柱还是乡中学校校长,对老学生多少会照顾点儿吧?而且开学后会成立重点班,老师和学生都是两个学校的精英。虽然两个学校的同学都一样参加劳动,但是大家总隐隐有些优越感

小兴属于远路的,不用带东西。所以,放学后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还不时地跟后面的邱智新、袁小玲开玩笑。秀娟忽然跑进一一班教室,到小兴跟前急切的说:“你赶紧去瞅瞅,裴玉普他们把大志叫北地了。

“为啥”小兴立刻紧张起来。学校北是个大面积的石榴园,树大枝繁,不是丰收季节满园看不到人,就算凑巧能看到也是那个非常厉害的看园子的老奶奶通常男生约女生去那里八成是对她有意思,男生约男生十成是打架。

“先甭说了赶紧走秀娟急得伸手拉他胳膊。他一扫外面有同学扛着铁锹,瞬间觉得事态严重,往出跑边喊:“东方,小伟,智新,给我搭手小玲,书包。

这一跑就是二三十个人,虽然大部分人只是看热闹,从气势上看却都在小兴这头。

秀娟边跑边说原因,还说裴玉普叫了一一班的谁和同村几个其他班同学。事情起因很简单,头一节考语文的时候裴玉普站起来偷看大志试卷,刘老师训了裴玉普并要求大志写卷子时遮住写过的部分。考代数的时候换老师监考,大志仍然遮住卷子写,裴玉普就生气了。

刚到石榴园地边上,他们就听见里面有人骂仗。小兴弯腰捡起一块大半截蓝砖,顺着声音往里跑隔着几十米看到前面有人影就连喊带骂:大志,甭怕!我也来啦!谁个****要敢碰俺弟一指头,非把他**砸哩稀巴烂不可!****有种冲来!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他帮手来了,赶紧跑”,呼啦人全散了。小兴到跟前就剩下大志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一棵石榴树前面。秀娟跑过去问他“要不要紧?”,他轻轻地摇头问他“打了吗?”,他又摇头小兴说“走,一块儿吃饭。”,他点点头往出走时,她又问“你咋啦?咋不高兴?”他回头勉强笑了笑,证明他很好。

下午放学时他们一路骑车回家。小兴、大志、治国、秀娟刘超群,还遇到同样上完劳动课的海燕、胖妞、刘志英等十来个人。一群人连说带笑很热闹,刘志英在小兴旁边不停问这问那,小兴耐着性子应付。大志一句话也不说,就像其他人不存在似的。

天气渐暖,地也开始解冻。福川婶从大志外婆家移了些二花,种在刚分不久村北那块贫瘠缺墒的地,从旁边村民家挑水浇灌。大志放学回家也去帮忙,小兴也去过两次到那时候才确定他家真的分锅他们住的房子从堂屋西偏房换到东厢北屋两间小兴悄悄问大志为什么换,大志摇摇头,大勇悄声说三婶嫌那个小、门窗不朝阳门外还有两棵桐树。福川婶在东厢南屋山墙外搭了间厨房,里面垒砌着钢碳炉,却门外砌个地锅做饭。厨房是她自己砌砖搭椽子,小兴和大志也在旁边帮忙,发觉她什么都能干。

没过几天村上分派河工,每家每户都要按人头分面积上工,没有劳力的就出钱。前院大伯负责知会这几院,要大家准时准点出发并督促大家保质保量。四爷四奶奶的均摊给大家,五月姑出工做她和东川叔的份。银川叔去外地了,银川婶出钱;贵川叔做一家三口的,福川婶做一家四口的。小兴家算钢川叔是六人的,大胜和勤勤两人出工。二大伯和小霞都不在,大庆上学,二大娘出钱。大伯做事讲究公道,对自己要求也苛刻,他和大强父子两出工,也总是要赶大家下工前先做完自己的,然后检查别人做的不合格,谁做不好又是训斥又是勒令翻工。

连续上工的日子大志家几乎不做饭,福川婶早出晚归休息的时候跟大家一样吃点冷馒头喝些热水。四奶奶会到育红班接大勇,他胃口好,什么都能吃,吃过饭就东厢玩。大志那几天中午会到外婆家吃饭,回家的路一样远;晚上回去早他会用蜂窝煤炉子熥馒头、下汤面,晚了就吃干馍片。四奶奶、三奶奶、小兴都叫过他好几次,他哪也没去。银川婶和贵川婶从来没叫过他们弟兄,两个叔没管,四爷也没出来说话。

到这时候,大伙真的相信四爷已经不管族里的事。

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是河对岸的开封,参观著名景点龙亭、包公祠、铁塔公园。

做为同学们的第一次集体出游,而且是免费的,引起了很多同学及家长的关注。小兴他们提前几天开始兴奋,还准备带些零钱做个碰碰车。报名那天大志却改主意,不想报名也不说原因。小兴回去问福川婶是不是那天有别的事,她居然不知道春游,这才问大志。原来大志不想她要钱,别说做碰碰车,饭钱都不想。她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有钱人多花没钱人可以少花点,就给大志二十块钱。他拉着大志去秀娟家让成大柱帮忙报名,成大柱叮嘱他们进城后跟好大队,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进城的那天早上阳光明媚,集南沟沿几棵老桃树正绽放娇艳的粉色花骨朵,是周围大面积田园里唯一春的颜色,引得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跳舞。坐在旅游车里的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比老桃树上唱歌的几只小鸟还要愉快些。

上午游玩的是龙亭和包公祠。雄伟的宋朝皇宫让同学们的热情高涨,有对黄袍加身兴趣浓厚的,有追问杨家将典故的,也有纠缠“潘”“杨”二湖为什么不是传说中的一清一浊。在导游的引导下,很多同学把理想设定成为做个包拯那样的清官。大志始终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既不积极地发言也不跟谁讨论,就连老师发免费纪念品都是秀娟代替他领的。其实他不是心不在焉,只是不活跃,他认真听了导游的讲解也看了经过的每个碑文简介,并开始琢磨回去后的作业——一篇游记。

午饭不是免费也不是集中安排,因为包府坑周围有很多小吃,就规定了时间让大家自由活动。小兴他们不敢跟着成大柱,就在包府坑西街吃了个炒菜米饭。这是他们第一次吃川菜,小兴、大志、刘超群、王沪生四人点了三菜一汤,鱼香肉丝、西红柿炒鸡蛋、麻婆豆腐、西湖牛肉羹,米饭免费。这顿总花费十块钱的饭,让他们明白两个大道理:外面好吃的真多钱是个好东西。

大半个下午都在铁塔公园,参观的地方不多,他们记住的只有黄河河床与塔尖一样高。其他时间主要是玩,套圈、射箭、骑马、脚蹬船……硬是把大家带的零钱往完的掏。大志一个没玩,全天下来仅仅花了两块五的饭钱。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开始犯困,他却趴在椅背上把《记一次春游》的草稿写完了。

农历的四月中旬,是二花盛开的季节,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股的清香,还有淡淡地甜味。

星期天早上,小兴起床后找大志写作业,叫门却没人应。五月姑出来说他们娘仨去后地摘花儿了。小兴还有些纳闷:摘什么花儿?桃树杏树都已经挂果,麦子还没出穗儿,就算埠沟里有些野花儿,可摘来有什么用?接近修建家西南那片空地的两间矮房时,忽然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有青草发出的芳香,也有槐花甜。他一溜小跑到北头,看到福川婶弯着腰从矮树上迅速拿起细小的东西,放进左臂弯挎的竹篮里。大志和大勇也在旁边,大勇嘴里还在哼哼着什么。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二花。快步跑过去叫声“福川婶”,然后到大志跟前。大志正把半手心白色的还没开的花骨朵放进左手的筐里,抬他淡淡一笑。

“摘这能弄啥?还没开咧。”小兴也摘一个放在嘴边闻,就是这个味儿,比刚才更香,更清新。再低头看发现总是两两一对并在一起,难怪叫二花。

“能卖钱,一开就不值钱了。”大志继续摘,手像小鸡叨米似的,几下就存一手心放进筐里。

“咋卖?咋不知道?”小兴忽然觉得自己孤陋寡闻。

也不知道,姥那村儿种哩可多,熥干装袋里密封好,忙罢有人专门去收,好几十一斤。”大志说。

“啊?怎贵?旁人咋不种咧?”小兴愈发稀奇了,如果这东西来钱这么快,为什么村里只有他家种。

“不知道,大概旁人不缺钱吧。”大志说话的时候手都没停过,似乎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小兴觉得越来也不了解大志了,他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都不知道。但小兴不信他这句话,村子里粮食接不住季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他会说缺钱?就算福川叔不回来也不给家里钱,福川婶可以卖粮食,钱儿啥时候轮到他操心了?

这时候福川婶喊他俩先回家吃饭,吃完在家写作业。大志说不饿,他的作业昨晚上已经写完了。那边大勇说饿,他让大勇自己回。福川婶又说让他俩都回,吃完没事看看书,半晌给她送两个馍。三个人这才往出走,走到地头小兴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不想回——想为福川婶多分担点儿,因为她话里的意思两个馍就是早饭午饭二合一

大志回家后先把二花拿进厨房,把钢碳炉旁边的锅端到东屋,让小兴一起吃他说一会儿回家再吃,勤勤姐已经做了。大志给大勇盛好米汤出半碗烩菜,大勇埋头吃起来。大志把锅盖住又回厨房,把拿回来的二花散开摊在头顶最低一层竹篦子上。小兴跟进去吓一跳,里面比三伏天都热,难怪大志刚端的锅没在炉子上里面的饭也是热的。可这饭是什么时候好的?他可是起床就来找大志,他们已经在地里摘那么多二花了。

小兴满脑子的不解,出门回家了。吃过早饭,他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出门去大志家。一过影壁墙就闻到一股香味,洋葱炒鸡蛋,大志正站在厨房门口的地锅旁边往出盛。小兴再一次震惊,大志会做饭可一想他俩不是刚吃过不久?大志也看到他了,幽幽地说:“咋样?给你夹个蒸馍?

小兴摇摇头问“恁俩不是才吃过饭?咋还?”

俺妈还没吃啊,现在给她送。”大志说着盛菜的瓷碗里放两个热馒头,放进那会儿装二花的筐子里,用笼布盖住小兴看到里面还有个盛着米汤的茶缸。他端起筐子往出走,走几步又看向小兴,要去地了,你回家写作业吧。

刚才写完了,跟你一块儿去,给个物件儿也摘。”小兴莫名地想跟大志靠近些。

大志没说话,犹豫了半分钟扭头看了看厨房门口,大勇用过的小竹篮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小兴快速跑过去拿起来,跟大志往出走。

两人经过前街口和北边二道街的小卖部,再往北路上没什么人。小兴感觉有很多疑惑要听大志解释,几次想开口不知道从哪说起。阳光下桐树叶子投下的阴影飞速的向后奔跑,他却觉得自己像个懵懂的小孩,希望人家开释却又担心人笑他无知。而且越往前走越紧张,他知道再过几分钟就到北地了,他绝不敢在福川婶近前问大志。

“你想说啥现在说吧,一会儿忙着摘花儿可能没时间。”大志先说话了。

小兴又高兴又有些失落,似乎他的心事已经被看透,还是忍不住扭头看看大志不知道从哪问起。

“那就捡重要”大志平淡的语气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不知道哪重要。”千头万绪全涌到脑海,小兴脑子有点乱。

“那就甭问了,给你说。”大志仍然平稳地向前走,“你想知道俺爸哩事儿对吧?其实也不知道是咋啦。起先是东头有人谣传看见俺爸跟一个女逛商场,跟前还有个小孩儿。到后来说啥哩都有,就是没好话儿,除起来傻小记都看我不是味儿。其实那女哩跟小孩儿我都见过,那个女里姓何,是俺爸房东,小孩儿是房东家哩,大勇小点儿,叫洪升。

真哩啊福川叔会不会真养活房东家娘俩不养活恁娘仨?”小兴吃惊的睁大眼睛。

不信农忙时候他要回来肯定得问问他!不信他良心狗吃了!”大志还是边走边说,说话语气既平静又坚决,“他要不稀罕俺妈为啥还要娶她进门儿?他要不想要俺弟儿俩为啥还要生猜他不回来肯定是家具卖赔了,没脸回来。咱村儿就爱看谁个笑话儿有啥好笑哩咧?天天笑这个笑那个,早晚轮到自己都是井底之蛙!

小兴被大志的话给震住了,怎么也不相信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有胆质疑自己的父亲,还敢评判村里的大人,而且他的语气像早经过深思熟虑的。小兴犹豫了一下又问:“福川婶知道不?”这也是值得关心的问题,因为生气的女人会情绪失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明白母亲喝药肯定跟心情不好有关系,修建他妈也是吵个小架没了的。

没跟她说,也可能她听过街里谣传。她不会有事儿,怎些年她受哩委屈多了。知道她能忍,相信她会好好哩,活一百年。”大志的态度很笃定,脚步也没有丝毫怠慢。

小兴“哦”了一声,算是附和也算理解。本来有很多话,还想问他对“稀罕”怎么看,想问刘志英那样算不算“稀罕”,想问“稀罕”亲情的区别,想问他对秀娟的看法……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修建家的矮院墙已经遥遥在望,百十米就到二花地了。他们到地头以后,把馍、菜、汤端出来,喊福川婶过来吃。两个人走到地那头逆向排着摘花儿,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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