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家乡下大雪

余跃斌

盼望家乡下大雪
家乡下大雪的日子，便是我们回家乡过大年的日子。
就这么盼着，年年盼。
一盼，盼了近三十年。
记得少年时，家居在太平山上，下雪的日子，我会到后背山上挖树蔸，一挖就可能挖一个冬季，湿的树蔸耐烧，是家里火塘烤火的好材料，家里烤火，还有一个目的，是通过烧火的烟和热气直冲屋顶，化掉屋顶积压的厚雪，怕雪厚了，压垮了屋顶，那时，房子都是土砖墙盖的布瓦。
这是山里人家最特别的防雪灾的传统。
下雪了，家里男孩子上山挖湿树蔸，家里人烤着火，会讲故事的讲着故事，会唱歌的唱着歌，妈妈会不时拿出年粑，分给大家烤，又拿出白砂糖让大家醮着吃。
小孩子也可以谁家火塘旺往谁家钻。
那时，往往过大年时，雪最厚，可难为我们这些要出门拜年的男孩子。
大年初一丶初二我家要拜八、九家的年，我家住太平山上的汪宕垸。
汪宕凤凰地垸三家亲戚，陶畈一家，徐八房二家，太平桥上垸一家，桃树岭二家亲戚，都是要拜年的。
趟着厚雪去拜年，是我的事，我姐是女孩子，弟弟小。
其实内心还是想去拜年，在物质馈乏的年代，到一家拜年，就能吃上一顿好的，还能得到几毛钱的压岁钱，八、九家走下来也有了好几块钱压岁钱，一般这份钱是我的日后零花钱，尽管姐姐会妒忌我那份私房钱，可那是我的辛苦所得。
那个拜年苦，现在一般男孩子却体验不到。
大年初一的早上，一般年份都是大雪，太平山上的积雪厚的近尺深，妈妈早早地就催着出去拜了，如果路上有人趟过还好说，没人趟过路迹，你就一步一个脚印，深一步浅一步走着，脚上用草绳子绑着防滑，手上拿根竹杖或木棍，用于防滑也用于防垸里的狗。
从太平上汪岩到凤凰地，陶畈，徐八房拜年还好些，要到太平桥上垸就惨了，要翻过场上垸那个山岭，山岭是一大片竹林，竹林里风声鹤唳，平时路过那里，就要唱歌壮胆，快步通过。
过年天，那里大雪厚，压得竹子弯了腰，几乎没行人，不时有竹子被雪折断的噼里叭拉声音，一惊一乍。
还有风吹竹子上雪洒你一身，雪从领子里掉进来，冷嗖嗖地惊人，眼睛盯着冷幽幽的竹林，生怕钻出什么来，心提到噪子眼了，可跑又跑不动，每年走到那里，就像过了一次鬼门关。
从太平桥吃过午饭再到桃树岭冯铺拜年，过去从上梅岩上去近二华里全是陡陡的石台阶，雪厚你得双手双脚并用爬上去，到了冯铺衣服几乎湿了。
到冯铺拜年却是我的念想，我那三外婆是小小的包裹小脚，走路会战魏魏，会用铜红色的胡芦瓢，装上红黄脆脆的炒熟的红薯干让我吃，一边口中念着"乖乖"，一边让我脱下湿衣服，让我上床睡着，她拿衣服去烤。
表婶端上一碗肉丝肉，里面有她们家养的鹅，下的蛋，煎的黄黄的，吃着面丶蛋，吃着那红薯干，那个脆，那个甜，永远不会忘记，要知道桃树岭冯铺是红壤土，所以红薯特别地甜。
后来进城了，没有那种的拜年，也没有了太平山上的厚雪，但下雪时我会在自家小院里看飘飞的雪花，伸手去接那落手即化的雪，也会去抓一把堆雪，搓巴搓巴，看着手上冒着热气，因为下雪了就快要过年了，就可以放假了，可以休息几天。
有时，我也会走到江堤上，踩草上的雪，听听踏雪的咔嘣咔嘣声响，也看两岸白白积雪，和中间流动的长江，看那白白皑皑雄壮的将军山。
在厦门的日子，冬日的阳光虽好，但没有了家乡下雪的那份体验，因而盼望着家乡下雪，下雪就是回家乡过大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