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家（8）

朱海明

                                                  我的一家（8）
                                                    朱海明
      爹喝酒，冬天把酒壶往火盆里一座，酒一会儿就热了。夏天，一壶酒先倒满一盅，划根火柴一点，酒点着了，绿火苗，爹把酒壶往火苗上晃上几晃，酒已微温，把燃烧的酒火吹灭热酒倒进酒壶，然后喝上，就一壶，从不贪酒（爹曾有个锡酒壶，被我偷偷卖了买小人儿书。小人儿书刚看完就被张宝成偏去了——估计张宝成还他妈没死，真想找他共同回忆往事，个狗日的！）
      我参加工作后，只要回家就给爹买酒，买瓶子酒。当时有秦皇岛出的“秦港”白酒很好喝。后来酒的牌子多了，只要有新牌子我就给爹买。那年我买了一瓶酒，瓷瓶，瓶的外形是宝塔，七层，浅蓝色。爹说忒好喝没喝够，我就找啊找，再也没见过那种酒。爹把那酒瓶留了好几年，可是……我给爹买酒时有过不痛快插曲，好酒被换成次酒，原来是老婆刘素华干的，她说好酒留着送礼，次酒给爹喝。真他娘的，这也是我最终和她离异的主要原因之一。
      爹有一双专用筷子，乌木的。爹爱在高粱米饭中和上几箸子荤油，拌匀了吃。我也曾试过，的确好吃。
      爹星秤、下庄、耍手艺，这本来是利国利民也利己的好事，社会上到现在还存在着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啊。可那时却受到严格限制，生产队领导干涉了。“文革”前，爹要向生产队交钱买工分儿（一个劳日几毛钱，爹要交几块钱）“文革”中，抬头营一带没像别处那样割什么资本主义尾巴，只是把爹这类手艺人和赶集上店儿做小买小卖的，称作小自由。大队书记王兴武开会嘴上讲制止小自由，不过从未真抓实管，确实给社员门开了一条活路，是个好干部。生产小队长们就不一样了，堵到门口招呼你下地干活儿不说，还大会小会点你的名。爹就没少挨收拾，其中当过小队长的马地山、袁玉堂、王朴全都欺负过爹，想着法儿的找别扭。直到1968年我毕业了，当了大队毛泽东细想宣传队队长，二弟也毕业参加劳动了，他们总算老实了，爹在生产队挺起了腰杆。后来我当了干部又参加了军队，那些狗日的就更不敢欺负爹了。尤其是“老三打二魔后”，当干部的不但不敢欺负爹也不再随便欺负人了，怕有朝一日拉清单啊。哦，事情是这样的，我入伍后，牛B生产队长陈书得食道癌死了，三弟想起他欺负爹的往事，就把他最喜欢的外号“二魔”的二儿子陈凤武打了一顿，边打边说：“看你还欺负我爹不！看你还欺负我爹不！”于是，“老三打二魔”竟成为美谈，三弟也成了为民出气的好汉英雄。一直到我退伍回家，人们还经常提起随之哈哈一笑。八十年代，爹和亿万农民一样获得新生和自由，他把手艺传给三弟和六弟。抬头营就有了父子三个做秤人了，爹的手艺还是第一，只不过眼力大不如前了。
      爹一生与人为善，从不杀生（家里杀猪，他躲到一边），更不欺负人。八十年代初，二弟当了村长，他嘱咐二弟不许欺负人包括欺负过咱们的人。二弟朱海祥当村长、村书记二十多年，谨遵父命，为二村有史以来少见的不会仗势欺人和打击报复的好干部，村史留名的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