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婚姻里的女人

郭文英

困在婚姻里的女人                         困在婚姻里的女人
                               郭文英         (小说)
                                    (十六)
      小英一幅恹恹的样子，一坐下来就把胳膊架在桌子上。刘拴看着她 憔悴的面色说:“小英，你怎么了？下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在这医院有位朋友可以帮忙”！小英把头抬起来说:“不用，就是亚健康。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你，想起 欣荣心里不好受，她太可怜了，你回去吧！她已经变好了”。张松也说:“刘拴，虽然我和你不是盟兄弟，但我还是要说， 作为一个男子汉就应该有所担当，不应该逃避”。 玉 英瞪了张松一眼，说:“不容易回去啦，也许在外面又有一个家庭”。说完拿过菜单点菜。 刘 拴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说:“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张松你知道，咱们小时候过的一样贫穷，都住在那土墙泥壁，黑乎乎的屋子里。好不容易盼到改革开放，我累死累活地挣钱，就是为了改善一下生活质量。终于盖上了新房，欣荣却把它弄成了垃圾场。有一天我从外地回来，下车后从车站骑着自行车回家，提前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做晚饭，结果没人接。我被冻个半死，回到家却不见她的人影，屋里炉子灭了火，炕冰凉，冷得像冰窖。孩子们冻得哆嗦着写作业。我 生火做饭。她回来后我说了她几句，她却说:“一个农民那么讲究干什么”？ 我说:“农民也应该活得有模有样，生活也应该有质量。最起码我从外面回来能吃口热饭；孩子们能吃饱穿暖；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你自己打扮得干净利索”。 她不吭声，过后却依然我行我素。我心寒了，曾经想起诉离婚，但又觉得对不起她，毕竟她是我跟我一同从艰难中走过来的。没办法，我只好离家出走让她选择”。小英愤愤地说:“可她为了你已经脱胎换骨了，你就忍心还在外面漂吗”？ 刘拴低下头说:“谁不愿意享受家的温暖？可我想到那 脏兮兮的屋子和她邋邋遢遢的样子，心里就害怕，怕她又去赌。我正和我哥商量着买楼房给孩子结婚，等安排好了就回去，有了孙子孙女就拴住她了”。玉英心里暗笑:消失了十几年，就为了拴住她这么个简单的要求，真是 蠢到家了。
         吃完饭，刘拴依依不舍地走了。小英看着他 花白的头发和微驼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玉英担心小英的身体，就让张松找了酒店休息。晚饭后才出门逛街买东西。
        第二天早上，三人赶到医院，医生正在做术前准备。何岸看到三人进来，伸出手来握住玉英的手，又拉过孟晓的手攥在一起。玉英轻声说:“哥，我等你和嫂子带我回娘家”。小英也做了加油的手势。何岸说:“好！回家，回家”。
       何岸进了手术室。孟晓低声啜泣，女儿何荷倚在丈夫怀里哭出声来。小英示意张松和何荷夫妻在门外守着，自己和小英拉着孟晓到了安全通道口，这里人少安静。
        在玉英和小英的劝说下，孟晓止住哭泣。玉英问；“嫂子，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吗”？孟晓点点头，说:“嗯，从你们买书吵架我就知道，后来加了你的微信，有时我们俩一起 聊，分享你的精神食粮”。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平静地讲起了她与何岸的经历。我们不提自己的身世，是不想揭开心里的伤疤，因为太痛了。我们是唐山人，我家和老何家住对门，也是同学。知道唐山大地震吧？那年 我们刚考上大学，我在上海，他在西安。放暑假时学校组织学生支援国家建设，有时去农村支农。有时去工厂义务劳动。当听到唐山地震的消息后，我心急如焚的往回赶，那时交通不便，等我赶到唐山时已经是一周后。刚下车就看到那一片 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哭喊声。我 跌跌撞撞的找到我们家所在的小区， 哪里还有家呀？整个儿一片废墟，周围都是哭喊声，或者 目光呆滞的人。我跪在碎砖上，哭喊着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喊累了就低声啜泣。突然，何岸跑过来， 声嘶力竭的喊着爸爸妈妈、蝶儿， 并手脚并用地向废墟上爬去，用手奋力的扒着。工作人员过来，拉扯着劝我们离开，我哥哥也过来，用 缠满纱布的双手拉着我，哭着哄我，他由于在天津工作才躲过一劫。何岸双手流着血，被工作人员架着走，不时地仰头吼叫。
          分别时，我们相对无语，默默流泪。过了一会何岸说:“咱俩成为亲人吧！工作后再建立一个家，给彼此一个避风的港湾”。我点点头，然后依依惜别。毕业后我们都来到北京参加工作，后来领了证，没有誓言；没有婚纱；更没有钻戒，只有我哥嫂的祝福和一间租借的婚房。
       生活在慢慢变好，女儿也出生了。但幸福的外表下是那颗被废墟压迫的心。我们谁也不提自己的亲人，只有 纪念日才去触碰那根紧 绷的弦，让积攒的泪水尽情地流，思念的痛苦尽情地释放。
      直到有一天，他去文安县看望大学同学，回来后第一次说起他的妹妹何蝶儿。那天他微笑着给我讲述你们的偶遇，他说从你身上隐约看到了蝶儿的影子。其实我了解他妹妹，跟他吵架总要吵到最后一句，等他真生气了就冲他撒娇，把他哄好。然后他说:“如果蝶儿活着，也这么大了，好想再和她吵一架”。我听了心里
特别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有时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他在网上看到你的文章，又看到作者 简介中的照片，兴奋地冲我大叫:“是她，是她，蝶儿的影子”。我也很高兴，让他试着加你微信。顾虑到你的性格，之后就以女性身份和你 聊天。没想到，越聊越投缘， 渐渐的他就真的把你当成妹妹了。即使是 飘渺的亲情，他也享受其中，乐在其中。 他把你的照片截图保存，下面写着:你就像冬天里的一缕阳光，给我增添温暖，又仿佛是沙漠里的一抹新绿，美化了我生命的色彩。谢谢你，弥补了我亲情的缺失。
          玉英和小英已经被感动的哭成泪人。过了好一会才稳定了情绪，牵着孟晓的手回到手术室门口，又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好减轻她的 焦虑。她终于明白了‘唐山惊魂’网名的含 义
       中午过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对围上来的人说:“何岸的手术很成功，家属不必担心”。孟晓 喜极而泣，连声道谢。一干人等终于一块石头落地。
           下午，张松带着玉英和小英去逛商场，两人买的东西装满后备箱。小英第一次给全家花一万多元买衣服、鞋和包，心里美滋滋的，上了车后捶着酸痛的腿说:“花钱真是件高兴的事，我心里不那么 压抑了”。张松打趣道:“高兴就好，明天还接着买，正好我家的货车送完货空车，十万 块钱的东西都能给你运回去”。玉英 慢条斯理地说:“拉倒吧！我们这帮人谁能买十万块钱的货？哪个不是恨不能买西瓜不带皮，买冬瓜不带 瓤？今天我们俩已经大放血了”。小英叹气道:“咱们小时候穷怕了，养成了省吃俭用的习惯，如今有钱也不舍不得花。往后要想开点，不然这辈子多冤啊”？三人说 着话来到了医院。
        晚上，医院里安静了很多。河岸已经醒了过来， 玉英让张松和小英停在门外，自己悄悄地走到病床前， 低头轻轻的说:“哥，我们先回去，你要好好养病，等你出院时我一定来看你”。 何岸声音虚弱地说:“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的。我还要学着做哥哥呢”！玉英赶紧说:“哥，你别说话，我跟你说啊！等你 恢复后，我再来陪你说个够”。 说完抬手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就退出了病房。孟晓送出门外，拉着玉英和小英的手舍不得放开。张松见状说:“嫂子，本来她俩想玩几天，但天太冷就改变了主意。反正现在来北京特别方便，等过几天我们再来”。孟晓笑笑说:“好吧！一定来啊！等明年春天老何壮实了，咱们一起去唐山，如今那里可美了”。“好的，一言为定”。玉英和小英连声答应着。
            上了车后，小英疲惫地闭上眼睛，玉英也靠在车座上不说话。张松一看，不禁感叹:都老了，岁月不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