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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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童年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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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歆梧
发表于 2020-12-2 12: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风浪不止


虽然邹三老爷定钱早下,但他胳膊扭不过大腿。赖乡长比他有钱有势,占尽先机,而且还愿事大,有始有终,善始善终,所以严思和花灯班,不可能先到玉屏村跳花灯。不过,大年初三跳了愿灯,大年初四就轮到他了。他无须掐指,已然准备停当。
其实,邹三老爷对花灯表演不甚了了,只能请半懂不懂的“内行”之人商量,一切照搬赖乡长上年许愿请灯程序,一点《开财门》,二点《仙姑送子》,且定喜钱比赖乡长翻番。赖乡长得一子,他则想双胞胎。花台搭建,也仿赖乡长上年花台气派。
大年初四,严思和花灯班来到邹三老爷家围墙之外,早有皮笑肉不笑之管家敲得重前来迎接。他贼眼四顾,不见昨晚那娇小幺妹子,心知不顺。他与严思和见过礼,满脸堆笑,极为奉承:“严高师来我主东家送财送子,秉承老爷旨意,我高某特地来此恭迎,且有一事要与高师相商。”
“有什么事要商量?”
“昨晚,老爷差我高某到核桃村观灯,甚觉精彩,更得知你高徒如嫩莲怡然新出水,小荷才露尖尖角。”
“那又怎么样?”
“我向老爷禀报了,老爷点人,专要看你新出高徒的高超演技。”
“花灯程序、人等,我已禀告神灵,不可造次,角色岂能随意更换!”
“(心想:“今年遇到门坎了,该花钱还得花钱!”)有没有商量余地?”
“你有没有诚意?”
敲得重奉上两块大洋,严思和摇头;送五块,摇头;送八块,摇头。敲得重送上十块大洋,严思和才点点头:“那在采花台之前,我只好再行禀告神灵。”敲得重一脸酸涩,龇牙歪嘴。
严耀祖在旁听出了因由,心知肚明:养父略施小技,便把敲得重治得服服帖帖,为他报了被狠敲竹杠之仇。十块大洋,取得脆生生的!
进得院来,只见邹三老爷家堂屋六合门关着,阶沿、院坝,还有院坝的简易戏台(花台)上,到处烧香明烛,花台上摆有供桌,供桌上摆有七元供果。爆竹声声,山鸣谷应。接灯气氛兴高采烈。
前来观灯的人虽不像赖乡长家人山人海,倒也是水泄不通。
锣钹一响,琴胡双鸣,狮子灯在人丛中拱出一条道路来,花灯班人马鱼贯来到堂屋六合大门前。
非配对丑角二人来到六合门前,开始刷白。刷白之后,开唱《开财门》调。除了专门帮腔的而外,在花灯方队中之人都一齐帮腔,唱得很有气势:

春季(之)桃花满树(哟)开,
春季(之)李花遍(呀)遍地白,
小(哇)幺妹(呀)采(呀是)采花来。
(咿儿呀子哟,呀儿咿子哟)
欢欢(之)喜(呀)喜迎(是)迎春来(呀),
我的小幺妹呀,迎是迎春来(呀)。
……

邹三老爷家六合大门洞开,堂屋里挂满了花灯。
花灯班送“财”进堂屋,然后邹三老爷一脸虔诚,亲自接“财”。开财门既毕,邹三老爷少不得又是喜钱彩礼。
耀祖心想:邹三老爷有那么多财产,我们还给他送财,真是犯不着!
《仙姑送子》在院坝表演,花灯方阵自然有序地从堂屋移往院坝。
非配对丑角二人采花台,唱《观灯调》祝观灯人吉祥如意:

老年之人来看灯,转回家中凡百诸事都随心,
头发白了要转青,牙齿落了要生根。
姑娘姊妹来看灯,转回家中挑花绣朵要安心,
挑得龙来龙现爪,绣得虎来虎现身。
教书先生来看灯,转回家中教学生,
读得书来高中举,入学中举点翰林。
庄稼老儿来看灯,转回家中办阳春,
办得稻谷顺田倒,办得黄豆遍地金。
看牛娃儿来看灯,转回家中看养牲。
看得牛来牛成对,看得马来马成群。

严耀祖忽闪着双眼,看着二丑角的表演,不觉新奇,思绪竟回到了稻田边,他的瓮琴声,他惹的祸,敲得重那一杠敲得硬是重,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好在自己因祸得福,师傅已替我报了此仇。想到此,严耀祖也不甚在意,但总的来说还是心中不快。
忽然,严耀祖的注意力集中到采花台上了。
原来,采花台的两个丑角,其中有个张德旺,眼见得观灯之人在最前排的竟有木匠、石匠、铁匠、裁缝等几个手艺人,坐在了一起,因为曾到这几个家中跳过灯,依稀记得,就现编现唱,即兴表演,另一丑角帮腔也帮得自然:

木匠师傅来看灯,转回家中智慧生,
吊脚楼修在张家寨,转角楼建在核桃村。
石匠师傅来看灯,转回家中手艺精,
东边阶沿用细钻,西边又封岩槽门。
铁匠师傅来看灯,转回家中发响声,
打把斧头砍梭罗,打把锄头挖黄金。
裁缝师傅来看灯,转回家中拿起针,
给老人缝个大棉袍,给姑娘缝个绣花裙。
……

好个张德旺,头脑敏捷,文思泉涌,虽然赶不上严思和当年在溶溪渡口一吼唱出个《黄杨扁担》来,眼下倒也深得观众喜爱。从他们开始唱木匠起头,观众的掌声、笑声、赞叹声此起彼伏,此伏彼起,不时又有爆竹升空,不仅对两个丑角,而且对整个花灯班都是最好的鼓励。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活水源头来。
严耀祖读完《幼学琼林》后,又把花灯科大公当年送给养父的几本线装古书要来,边学边看。这些古诗书,其中有唐诗,也有宋诗。对这两句宋诗,养父也不太懂,但通过养父的解释,他与眼前情景一关联,却幡然醒悟:学跳花灯,好多东西都是“死”的,而今天,他现场看到了“活”的。“死”的花灯艺,4个月就可精进,而“活”的花灯艺呢,他不敢夸口,一时甚至还不敢奢望。人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生活,而能够在生活中找出有生命力的东西,并把它汇集到花灯中来,委实不易。不过,他想,今后特别要注意练好这“活”艺功,也恐怕是一辈子的事情了。功到自然成,养父当年溶溪渡口一吼成功,这两位师兄也算得成功。他神往,他情愿,他有这个志向,他因此而更加热爱花灯艺术了。
严耀祖好想马上就试一招,但采花台已毕,养父已向他挥手。他该上台了。
严耀祖与廖士发配演《仙姑送子》,因一时气愤,想到邹三老爷这么坏,放起管家到处欺压穷人,该让他断子绝孙。这样一想,表演效果就显得差了,风摆柳摆得不大自然。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样做欠妥,于是,他下意识地往养父望了一眼。目光交汇,严耀祖感到养父在责备他。严耀祖一个激凌,头脑清醒了许多,回过神来,才觉得个人仇怨事小,花灯班、花灯艺事大。自己的承诺,“生为花灯,死为花灯”,怎么能忘记呢?
想到这里,他摒除一切杂念,又挥洒自如,渐渐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这一出单边戏《仙姑送子》获得了满堂彩。表演结束,邹三老爷摸着胡子,硬是走到台上把严耀祖来个左右端详,看了半天。
严思和对邹三老爷以目示意,邹三老爷走下了花台。幺妹子B角、赖花子B角配对载歌载舞演唱了《扫花台调》。扫花台是谢幕仪式,相当于尾声,少不得大家帮腔。其唱词是:

八月十五天门开,玉帝差我下凡来。
差我下凡干什么?来为毛家扫花台。
牛瘟扫出青草山,马瘟扫出草坪外。
瘟黄湿气扫出去,金银财宝扫进来。
猪牛马羊有交处,交与求财四官神。
四官大帝你看管,早晨放出晚收回。
鸡禽鹅鸭有交处,交给本乡土地神。
本乡土地你看管,早晨放出晚收回。
金银财宝有交处,交给当家一个人。
抽把椅子当堂坐,茶一盏来酒一巡。
四角花台都扫尽,姐妹双双转回程。
四角花台都扫尽,千年发财万年兴。
自从花灯掉了头,一股银水往内流。
流到主家箱子里,流到主家柜子头。

花灯表演全部结束,邹三老爷以甜酒糍粑和酒肉为严思和花灯班人马宵夜。
敲得重进进出出,指挥帮忙人等在堂屋招待花灯班,本想显显派头,怎奈头脑中总有那个牧童拉瓮琴、惹祸、掉下河的影像,总是挥之不去。一个被自己追拿的敲竹杠对象,现在成为主东家送财送子的座上宾。他把自己的儿子同严耀祖比了一下,简直比不得。自己的儿子在学校读书,读一年留一年,三天两头逃学,真正不堪一比。他真想把严耀祖从这个世界赶走,但他一时无计可施,远远把严耀祖狠狠盯了几眼,悻悻离开堂屋。他的鬼魅神情,被人丛中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但敲得重心里想着什么,谁也看不出来。
大年初五中午,严思和唤醒睡梦中的耀祖,耀祖一跳而起:“爹,要吃早饭了吗?”
“是的。你妈正在为你炸油糍粑呢!”
“爹,我给你说个事,昨晚上我看到敲得重恶狠狠地盯了我几眼就走了。像他那种恶人,是不是一辈子都这样?”
“也许不会吧。年前我到吉首办行头,听说解放军已经解放了大半个中国,不久就要进四川了。”
“什么叫解放?”
“解放啊,好像就是穷人翻身,把地主老财打倒,把他们霸占的田地分给穷人种。不过,我也不大说得清楚。总有那么一天吧。”
“那一天来得越快越好。” 
早饭过后,严耀祖在自己的卧室里看了一阵书,按照花灯调编了几句歌词,左想不像,右想不像,只好停止。停下来,又把张德旺即兴编的词反复回味一番。本想去问师傅,可养父太忙。他想还是等元宵辞灯过后再说。正想再看一阵书,忽然听见堂屋人声嘈杂,急忙走到堂屋一看,原来下灯贴的喻二娃来告诉师傅;大事不好,有小布村的灯贴被人改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小布村有一个恶霸覃午阳,也没多少田地,也没多少财产,就是爱耍枪弄棒,又无真正本事,便自充打虎将,实际上是“炒社会”的烂儿一个,网罗得几个恶棍,像匪又不是匪,有时给赖乡长、邹三老爷做做保镖,平时横行乡里,专门欺凌弱小。他是敲得重的连襟,幺姨叔。敲得重带着孩子,以孩子的名义,给幺姨叔拜年,实际上来求覃午阳帮忙,要给严思和花灯班出个难题,覃午阳一口答应。
覃午阳对敲得重说:“这有何难,出在兄弟手上,要让严思和和他的徒弟一遭龙缠灯,二遭我夹磨,叫他们有初三没得十五!”
敲得重十分高兴,就在覃午阳家坐等,一个心眼儿要看严思和与严耀祖的难堪。
花灯班虽不知道他们的鬼魅施为,但防险招数还是有的。
严思和听了喻二娃的禀告,感到事出蹊跷,考虑到敲得重与覃午阳是连襟,虽然花灯班没得罪过他,但敲得重专程来此挑唆,他恶霸本性一触即发,而且使坏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经过讨论,严思和同徒弟们估计到:一防他有意搞龙缠灯,这个好办,我们与龙灯班为友为善,让得人,顾友情;二防他搭宝塔使手脚。为确保安全,严思和到赖乡长和灯会会长两处求助。花灯班今晚往小布村,由廖士发带去。到了小布村不忙行动,等严思和到后再跳灯。
计议已定,两处分头行动。
廖士发将灯班带到村外,王山秀忽然来到严耀祖的身边。
严耀祖觉得莫明其妙,呆呆地看着王秀山。
各人有各人的位置,为什么王秀山随便走动?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当然严耀祖预料不到。
头天晚上,从玉屏村跳灯回来,廖士发、王山秀谈论耀祖:“人家耀祖是听用、是替补,他不会夺你我们的位置和名头,我们完全可以放心。”
“那昨晚《仙姑送子》就被他夺了嘛!”
“今天他为什么没夺呢?”
“那是师傅偏心,怕他遇上危险罢了。其实,我晓得的比你还多,耀祖是过继给师傅的,我听到他对师傅喊爹。”
“那你还担心什么?”
“(一脸冷漠)我当然放心……”
廖士发还以为王山秀这次有了改变,多了半句话。其实,王山秀“放心”后面有两个字留在了心里,“不下”没有说出来。
王山秀发觉,耀祖一再主动与他为善,他却更害怕了:挨得越近,找岔子越容易。
王山秀这次没有向廖士发泄漏的“天机”是:耀祖对他是好在表面上,内心深处可能记仇,他长大了一当上灯首,还要我当角吗?
于是,耀祖越是不计较,越是挨得近,王山秀越是离得远。王山秀常存防人之心,丝毫不肯放松,以致让量变渐渐向质变演化。
王山秀走到耀祖身边,装着满脸同情,俯身附耳低言:“你生母病重,你快回去看看,廖士发那里我给你请个假。”
耀祖提着二胡,一口气跑回了墙围村。因为演员不缺,不需替补,耀祖今天没有化装,只拿着瓮琴手的服装,显得很精悍,跑路也跑得快了。
及至到得家里,见母亲正在做针线活,耀祖便问:“妈,你生病了吗?”
“没有哇,只是有点感冒,生姜擦擦额头,姜汤烫烫脚板,已经好了呀!”
“那王山秀说你病重,我就急忙赶回来了。不行,我要追他们去!”
“不忙,黑灯瞎火,你一个人怎么敢去,我也不放心。我喊你家爹,让他护送你去。”
严思富一见儿子长得壮壮实实,心里很是高兴,听他说上了王山秀的当,要去小布村赶演出,便取出几把枞膏、松皮、篾丝片,护送儿子往目的地走去。
在一个岔路口,严家父子看到另一条路上也有三个人往小布村方向走去,每个人都提着灯笼。其中有个人在说话:“这覃午阳,我们从来没得罪过,他改灯贴、想闹事,恐怕不是他的本意,很可能是敲得重挑唆的。”
话音刚落,另一个人就问他:“严师傅,头次敲得重敲你徒弟的棒棒,是你出钱赔的青苗?”
“是的,我不出,谁出呢?当时敲得重替邹三老爷来下了五块定钱,我又带五块大洋去赶场,这不是老天安排好的吗?把钱交我富哥去赔青苗,我场也没赶了。”
严家父子听得真真切切,这严思和是世上第一好人哪,帮人的忙,还不肯让受惠者感恩戴德!
耀祖忽然小心翼翼地对父亲说:“爹,我现在没喊和叔,喊爹了,你不怪罪我吧。”
“我这个爹,生了你,养不起你,饿成了干豇豆;他那个爹,又养你,又教你,他比我好,我感谢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呢?”
“爹,要是我以后见了好,不会忘记生父生母,也不会忘记兄弟姐妹!”
“我相信!”
两条岔路合拢,两边行路人也到了一起。
耀祖冲上前去,直喊:“爹,出事了!“几句话说明原委,又指着生父:”我家爹怕我不安全,就送我来了。”
五人见过,给严家父子介绍:“(指着灯会王会长)这位是王会长,(又指另一人)这位是赖乡长专派的乡丁队长董二明,他们两个是来今晚灯会保安康的。”
王会长、董队长也认识了严家父子。
王会长有意逗逗耀祖:“你家有两个爹,你更喜欢哪个爹?”
耀祖不假思索,回答得头头是道:“两个爹都好,生父恩重如山,养父恩深似海!”
四个大人一听,俱各欢喜。除了严思富与严思和没送赞词外,另外两个大人异口同声:“神童!真是神童!”还不约而同,伸出了大拇指。
大家继续说说笑笑,继续进行,小布村的灯火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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