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七

绿叶草根

今年55岁的丁师傅是个生意“精”，凉热浴室的生意做活了。
　　浴室位置并不佳，在县城东北角的一条小巷子里，本来不起眼，不逗客，如今却成了全城浴室中响当当的第一家。
　　原来名头最响、现在冷火秋烟的四海浴室老板帅一元气忿不过，就欺丁师傅是乡巴佬，铁定无权无势，打定主意上门，去破他的厂子。
　　进了凉热浴室，洗了澡，细品个中滋味，才晓得丁师傅棋高一招。论态度，温和、热情。你忘了带香皂，他把香皂递来；你想顺便洗个背心、补袜子，决不多收你一分钱。更绝的是，凉热浴室知人凉热，冬天热，夏天凉，热是温水，凉也是温水，只不过季节不同，浴水的温度也不同，总是控制得恰到好处，叫人觉得浑身舒适，满心舒畅。以前听别人说，自己还不信，如今亲身体验，才后悔莫及：当初自己为什么不也这样做？
　　悔变躁，躁变恨，恨从心上起，恶向胆上生。本意就是来破厂子，现在更是恨心再加一层。于是使出浑身的狠动、毒劲来：堵住门口，磨磨蹭蹭，一件背心、一条短裤、一条内裤，才三样小物件，洗了四个钟头。
　　丁师傅不认识帅一元，虽一眼看出了他的用意，但四个钟头不动声色，最后虽然开了声，也是绕山绕水，明知故问：“同志，你衣服洗了这么久，快洗成了吧？”
　　帅一元不屑搭理，却从钱包里掏出一张“50”来，递向丁师傅：“够不够？”
　　丁师傅摇摇手：“不讲钱，不讲钱，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帅一元不知趣，又掏出一张老头票递过来。丁师傅不接他的钱，他却装作没看见，又埋下头去摸起蛇骨头（小心翼翼之意）来。
　　丁师傅看此人铁心和他对着干，只好挑明话题：“同志，有几个顾客要来洗澡，你让一下，让他们进去吧！”
　　一个顾客打开门看了一眼，他也心里雪亮：“帅老板，何必小家子呢，大家都要讨吃嘛！”
　　帅一元装聋作哑，将“50”和老头票一并递向丁师傅，然后，继续揉、搓，搓、揉……
　　丁师傅终于动了气，但他仍强压怒火，保持平静如常：“帅老板，出门靠朋友，竞争讲公平，你说对吗？我是个乡巴佬，不过呢，老弟你也是聪明人，我也不扯谎你：没有牛角七，我也不敢摆草药摊摊！”
　　帅一元听出了话中的强硬，只好交了洗浴费，垂头丧气而去。
　　后来，帅一元四面查访，八方求证，把丁师傅的“牛角七”摸清了：儿子，县技术监督局局长；大女婿，区人事局局长；二女婿，公安局副局长。
　　而丁师傅呢，瓷厂退休工人，祖祖辈辈都是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