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心灯照春秋

林泉映月

昨夜一场夏雨，让城市的空气格外清爽。今时起了个早，踏着晨光小径在雨后放晴中沿荆河东畔散步。雨后的新润，写满枝头嫩嫩的绿，点在叶片、染上草丛。夏将一片诗心，种在一塘荷花里。夏日的清韵，悄悄充斥着各个角落。静听，一片片沾着雨水的荷叶在微风中轻轻呼吸，叶与花在晨曦中喁语。一阵风轻柔的推开荷叶，于是千朵万朵荷叶摇曳出一片绿的碧波。盛开的荷香，瞬间在塘畔弥漫开了。静静地观赏叶片，一夜苏醒来的荷叶上，点点凝珠，总是眨着媚眼，闪着目光。微风拂过，蹦哒着自上层弹落在下层，然后欢快着跳下叶子钻进水面，转眼不见了。

    于多种色彩中，我独独偏爱绿色。绿色中的浓浓之情，眷眷之心总是源于水的。就像血溶于水，人会感恩一样。若把绿讲成水做的，也不算为过吧？水盈盈的绿、嫩嫩的油艳，总是让人喜欢让人动情的。看着满目的绿色，心底不由升起一股生命的暖意。雨后新荷上的水珠，是夏之恩泽地赏赐。随风飘动的垂柳，难道不是新的生命地延续？绿色在我的眼里，是希望、是重生，是生命的颜色，是心底珍藏的那一缕温暖与情结。

    人的一生总是有很多的相遇，触景生情让人回忆是在所难免的。望着身畔的夏景，不由得想起了故乡的蛙鸣与蝉叫。夏天是热忱的，故乡的夏天也是如此。每每相遇某些个熟悉的场景，总让人回忆那些熟悉的曾经与邂逅。每当身处他乡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总也会唤醒童年的味道。故乡的情结，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人，一切一切又浮现在眼前。

    我的家乡，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我的家庭，也算个书香门第吧！父亲是个文化人，读过私熟的那种。五六十年代，土地还是集体所有制。当时农村读书识字的少，村里的账务，红白事大都是父亲执笔。村子大，乡邻事务多，所以父亲平时很少顾家。父亲一生，当过村里夜校的教员，当过大跃进时期民工的老师，当过会计。由于村内缺少文化人，父亲碍于情面，也错失过上面招工外出的机会。他一辈子处事低调，性格含蓄内敛，平时言语平和很少大声说话。

    母亲是一个善良、勤俭、诚信、顾家、性格开朗的人，农活家务一把好手。母亲虽然识字不多，但为人处事的道理懂得很多。六零年前后，人们生活艰苦。家中能拿去换吃的东西，大都用来变换成了粮食。家徒四壁的父母，当时唯一没有舍得变卖掉的东西，也许只剩下父亲珍藏多年的书籍。受父母的影响，这些书本，多年后却成了我精神的食粮，是我一生宝贵的财富。

    年青的母亲，既要忙于农活又要照顾家庭，心底的压力可想而知。信仰方面，母亲生前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每逢初一、十五，定是要焚香祈祷的。童年时，我总觉得母亲是不是太迷信啦。可能当时生活的困苦，家庭的压力，向往美好，也许是年青的母亲，在佛前燃起的一盏心灯的缘由，毕竟灯火是温暖的。

    后来听母亲听，那些灯火在她心里忽明忽暗了很多年。那盏心灯在母亲心底，燃起了渴望的光明。正是心底明亮的灯，给了父母生活的温暖和希望。母亲心底的那盏灯，陪伴她走过了岁月的坎坷，也照亮了我们童年的路。那燃起的一盏心灯，是升腾起的一种温度，是一缕冬日的暖阳，一束黑暗中的光明。我不知道当时的父母，是如何在春夏秋冬的交替中走过来的。

    长大后我开始渐渐懂得，有些温暖必须从是自己的心头滋生的。爹在，天在。娘在，家在。家是幸福的港湾，家是温暖的守候。在我离开家乡的时候，母亲特意给我包了一把土。说你的根在这里，走到哪里都要记住故乡。我以为，或许这土是母亲佛前求得，是一种吉祥平安的意思。后来我才明白，这土其实是生命的根，是母亲种植心灯的土壤，是心中那一缕温暖地守候。

    我走到了他乡，母亲的心里又多了一盏灯。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盏灯吧，有些灯光埋没在都市闪烁的霓虹中，有些却一直守候在故乡最安静的角落。我年青时候的心灯，是故乡的那一轮明月下，是永远走不出去的牵挂。

    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人生极美，在于他能勇敢地面对。母亲的心灯照亮了自已，也照亮了我人生的路。背井离乡的日子里，我试着点燃心灯寻找温暖，后来我渐渐发现，原来所有的温度都是自身的温度，我在照亮别人的时候，也照亮了自己。那时候，我很年轻。年轻的时候，不懂得一个人的气场，足够点燃内心的灯火，以为所有的力量和温暖，都需要从外界去汲取的，多年拼搏下来才明白，有些路是需要自已走的。母亲是一种岁月，她给了你生命给了你温暖，教会了你该怎样去生活。母亲是一篇篇丰富多彩的故事，总也讲不完叙不尽。

    母亲病重那年，我把父母接到了城里。多方延医问药之后，也没能挽留住母亲的生命。知天命之年的母亲，似乎已大彻大悟。说自已一辈子行善拜佛，求得是家人平安健康幸福，亲邻和睦相处温暖在心。眼下你们都长大啦，我也不悔这一生啦！我明白，我的母亲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自已点燃了一盏心灯，照亮了自已也照亮了我们，温暖了自已也温暖了他人。我们身边有好多的母亲，你的母亲，我的母亲，他的母亲，还有祖国母亲，相信每一个母亲的怀抱都是温暖的。……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点点明星散缀在天幕上，那遥远的世界，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有时候，苦痛的磨难会被岁月一丝一缕的揪长。美好的时光，却依然在岁月的轮回中，留给了这个世界活着的人。流年无恙，故人在何方，岁月中有多少回眸的叹息，写满素笺千行泪。

    母亲的后事，我按照她临终的交代，没有大操大办，没有惊动亲邻。头个“五七”那天，好多的邻居，都来到母亲的坟前哭祭母亲。我知道母亲生前的心灯，照亮了她身边太多的人也温暖了太多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亮了，点燃了无数盏街灯。母亲走啦，永远离开了我们，而母爱是慷慨的。母亲把心底的那盏灯送给了我们，她把所有的爱洒给了春露，洒给了秋霜;留给了晨曦，留给了暮霭;分给了乡邻，而惟独忘了她自己。

    世上的母爱没有陌路、地域、种族的界限，母爱是体贴、慰藉、宽容、理解、善良、慈祥的源泉。母爱就像一首田园诗，幽远纯静，和雅清淡;母爱就像一首深情的歌，婉转悠扬，让人回味无穷。母亲怀抱的温暖，相信是世上所有温暖无法超越的，就像我身为炎黄儿女一样。

    雨后的夜有些凉意，我坐在书桌前执笔在手，静静地梳理着思绪。忽尔灵台一束光射进来，顿时觉得虚室生白。矇胧中，我走在书田间，把文字栽种在土壤里，自已也成了农夫。现实中的自已，不也正是用文字记述自已的心情吗？走自已的路，不去管别人怎么言说。母亲走了，母亲的心灯之光，依然照亮着我温暖着我。母亲把心灯交给了我，母亲也是我的心灯。我用笔点燃了文字，行行书笺亮啦。一个个字符像天上闪烁的星星，星星亮了，像点燃了无数的心灯，心灯亮了，世界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20210615于滕州随笔